教授以前聽那些上過戰場的人說,當炮彈在頭上飛的時候,能聽見像哨子一樣的哨聲。
有科學家稱這是炮彈在飛行過程中快速的撕裂空氣,造成了空氣震動,發出了尖銳的尖嘯聲。
以前教授,以及更多人對這些沒有什麼直觀的概念,他們又沒有真的上過戰場,很難驗證這個說法是真的還是假的。
但是在這一刻,他們相信,這一定是真的!
這裡是遊客碼頭,幾乎所有來金港城的,或者從金港城需要坐船離開的,都在這裡停留。
他眼看着遠處一羣正在朝着這邊奔跑過來的人羣,可能有五六十人,也有可能是七八十人,反正一大羣人。
他們有的提着行李箱,有的連行李箱都不要了,還有人拉着自己的家人,正在奮力的奔跑。
但是下一秒,一枚炮彈就落在了他們之中,就這麼一瞬間,一股帶着腥甜的涼風撲面而來,臉上也多了一些紅色的斑點,而那些人已經全部躺下了。
教授有點想尿尿,“快,快到房間裡!”,他指着旁邊的咖啡屋,推搡着讓學生們快進去。
耳邊再一次傳來尖嘯聲,這次似乎更近了一些!
他已經不敢回頭看了,只聽見轟的一聲,伴隨着一股巨大的力量重重的推在自己的身上,教授向一側傾倒的同時,他看到了一塊巴掌大的破片,從一名學生的腰腹間射穿了過去。
這塊巴掌大小的破片邊緣非常的不規則,也不可能規則,它直接削掉了學生腰腹間大量的血肉。
那名學生走了幾步之後直接摔倒在地上,他難以置信的看着教授,又看了看流淌出來的內臟,他不相信自己的大好人生纔剛剛開始,就在這裡畫上了句號!
但戰爭,就是這樣,沒有那麼多爲什麼,只有悲傷和痛苦!
其他學生尖叫着衝進了房子裡,而那名女學生則尖叫着抱着頭蹲在了原地。
教授的腦殼都有些冒火,他重新站起來,“快房子裡,快!”
他用力踢着女學生,拽着她的胳膊,推搡着她,把她推了進去。
但就在下一秒,耳邊刺耳的尖嘯聲再次響起,這一次,比之前那次,更清晰了。
他呆站在建築物的門口,離大門還有七八步的距離,他回頭朝着天空看了一眼,一個小黑點,筆直的朝着他“掉”下來!
“嗎惹法克,婊子養的……”
作爲一名大學教授,在這一刻,他也忍不住在心中罵出了髒話。
下一秒,爆炸響起,四處亂飛的彈片撕碎了幾個隔着窗戶想要觀察外面發生了什麼,滿是好奇心的人。
看着他們暴露在窗戶外的腦袋直接被削掉了一大半,整個咖啡館裡全都是尖叫聲,還有尿騷味!
幾名學生匍匐在咖啡館內的地面上,他們望着外面的世界有些茫然,因爲教授已經不見了,徹底的不見了。
或許他留在人世間最後的一件東西,就是離他們不遠的一副眼鏡,教授的眼鏡。
直至此時,學生的腦海裡依舊迴盪着教授最後和他們說的話——
炮擊金港的概率不到百分之五!
這他媽就是所謂的百分之五?
路邊的一輛車直接被炮彈擊中的同時爆炸,一整個汽車一瞬間就化作了死神的鐮刀,將街道兩邊的人都給收割了一遍。
還有一些碎片直接嵌入了牆壁中,汽車附近二三十米內,已經沒有能站着的活物了。
這樣的一幕發生在城市中的任何地方,雖然他們沒有明確的表示要攻擊平民,報復聯邦炮擊他們港口,殺戮他們平民的事情。
但看起來,他們此時此刻就是這麼做的。
不斷落在城市中的炮彈讓人完全不知道什麼地方纔是安全的,什麼地方不是安全的。
城市在哭泣,人民在哀嚎!
一名穿着非常低調,也非常考究的先生快步的朝着走廊深處的房間走去。
他看起來步速非常的快,但又沒有跑起來,只是保持着向前快速行走的。
安靜的長廊上只有他的鞋跟踩踏地面的聲音。
沒有鐵掌,窮人們需要給鞋底鑲嵌鐵掌來保護自己的鞋跟之類,容易磨損的地方。
但對於有錢人來說,如果鞋子壞了,那就換一雙。
他們不會在鞋底打上鐵掌,那樣走起路來叮噹響,一點也不禮貌,顯得沒有涵養。
十幾秒的時間,也可能更久一些,他走到了走廊的盡頭,隨後推開了房間的門。
門內是一個小的類似休息室的地方,有很多的沙發,椅子,它們圍繞着一個核心。
這裡有十幾名先生,他們或坐或站,看得出他們在門開之前應該在聊天。
有些人手停留在半空中,有些人正端着酒杯,他們彷彿在門開的那一瞬間被按了暫停鍵,然後所有人都看着從門外走進來的人。
克利夫蘭先生本來正在和他們聊天,此時也閉上了嘴。
從門外進來的男士略微低着頭,“金港遭到了炮擊。”
房間裡先生們的臉上表情都有了些許變化,但不是變得糟糕,而是變得微妙。
等這個傳消息的人離開後,門被重新關緊,裡面的先生們臉上終於露出了矜持的笑容!
雖然他們猜測就是這幾天,但是隻要一直不開火,他們就會一直很擔心。
這就像是一種等待,等待着對方動手的那一刻,然後好順利的正當防衛,一直防衛過當!
丹特拉人不動手,就沒辦法讓聯邦全力以赴,好在他們並沒有辜負這間房間裡的先生們的期望,完成了一次重要的襲擊計劃!
參議長點了一支菸,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靠坐在沙發上的身體都因爲吸菸的這個動作完全的舒展開。
等他吐出了這口煙之後,忍不住笑了兩聲,“我們剛纔討論到哪了?”
克利夫蘭參議員在一旁回答道,“關於加息問題。”
參議長點了點頭,“是的,我想起來,加息。”
“我們已經銀行方面談過了,利率會進一步的提升隨時隨地都可以做,但這裡面會存在一些問題。”
參議長低頭看了一眼茶几上的菸灰缸,彈了彈手中香菸的菸灰,“我們的確可以把國際上的財富和資本吸引過來,但也有可能降低貨幣在國內市場的流通率。”
他擡頭看向了其他人,“存銀行的利率太高,肯定會讓民衆們更願意把錢存在銀行裡,而不是拿出來使用。”
“這對國內的市場經濟起到了反向作用。”
“我們需要能夠刺激消費的方案。”
另外一名參議員,“可以發放消費券。”
其他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消費券無論面額多少,只能抵制三分之一。”
“也就是我們給他們發三十塊錢的消費券,他們如果想要全部用掉,就必須購買一百塊的東西。”
“至於消費券的產生,一部分來自於資本方面的補貼,另外一方面,我們可以繼續調高基礎稅率,從這裡面拿出一部分,然後以返稅的方式發放給民衆。”
一年六百塊的收入,按照目前聯邦政府推行的階梯稅率,普通人大約需要繳納兩百多塊錢的稅。但如果他們購買了國家債券,會根據他們購買的數量,對他們的稅率進行一定程度的調整,大概只會收取一百七八十左右。
“一旦我們從國際社會吸納了更多的資金和財富,我們就不需要依賴於從普通民衆身上獲得戰爭資金,也能穩定國內的通脹情況。”
“國際上有很多的錢現在沒有去處,選擇我們是他們爲數不多且最可靠的選擇。”
“我們可以對國際國際資金的流入制定雙重的標準,他們的資金可以流入,但是必須按照比例購買國債。”
“我們可以在這方面對利率進行一個調節……”
既然都已經決定玩一把大的,那麼他們考慮的自然會更加的全面。
一旦國際社會發現把錢存進聯邦的銀行裡不僅安全,還能夠獲得更多的利息時,很快資本就會流入。
大量的資本流入也會產生一系列的社會變化,這些有錢人可能會在這裡消費,他們會購買房地產,購買商品,也有可能會開設工廠,建立公司。
這樣他們就需要僱傭更多的員工,這樣又爲社會增加了大量的工作機會,爲穩定社會提供了巨大的幫助。
他們全神貫注的討論這些事情,好像真的把民衆們的利益放在了心上,可似乎又不太像是真的。
如果他們真的在乎民衆,明明可以阻止一切悲劇發生,但是他們不僅沒有阻止,還放任了一切就這麼發生了。
對他們來說,金港城,金港城被炮擊的民衆,死在炮擊下的公民,他們的死都是有意義的,不是白死的,這就是普通人的榮幸!
因爲聯邦政府會用他們的死亡,去推動一個大時代的降臨,他們死得其所!
雖然不會有什麼人去詢問那些在炮擊中的屍體是不是也這麼認爲,並且他們也無法發表自己的觀點。
炮擊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整個戰鬥只持續了五十五分鐘,下午兩點鐘左右,丹特拉海軍全部撤離了聯邦海域,消失不見。
當炮聲停止之後,躲藏在城市中瑟瑟發抖的人們,也逐漸的從房子裡走出來,他們有些茫然的看着四周。
彷彿這裡還是他們所熟悉的街區,但又有一點不那麼熟悉。
偶爾倒塌的房屋,躺在路邊廢墟中掙扎着求救的鄰居,滿身失血呆呆站在路邊不知所措的孩子。
整個城市似乎都陷入到了悲傷之中!
總統在第一時間就向全世界宣佈,聯邦政府將再次動員,使戰爭升級!
總統先生稱這是一次“滅絕人性”的襲擊,丹特拉的艦隊把主要目標放在了襲擊毀傷平民的居住區域,造成了大量的房屋倒塌,平民死亡。
丹特拉共和國的行爲已經成功的激怒了愛好和平的聯邦政府和聯邦人民,總統宣佈由這一刻,聯邦進入紅色戰爭狀態,將要全面對丹特拉進行宣戰!
同時,國防部官員指出亞藍地區有可能在這次襲擊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他們並沒有把丹特拉艦隊的蹤跡如實的上報給聯邦政府,導致了悲劇的發生。
如果亞藍地區的政權能夠及早發現丹特拉艦隊,並且把消息傳遞回來,那麼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慘劇。
國防部和軍方決定爲了避免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他們將要在亞藍地區駐軍,作爲抵抗丹特拉艦隊入侵的第一道防線!
至於亞藍人民同不同意?
他們還敢不同意?
下午四點鐘,國會對外發布新聞,經過緊急的磋商,聯邦基準利率將會提升兩點五個百分比,各大銀行的儲存利息將提高到百分之六點三,到百分之七點八。
所有銀行也會開放國際賬戶的註冊,開戶以及所有現金業務。
當然這裡面還有很多細則,新聞暫時不會報道,只有那些願意把資金送到聯邦來儲蓄的人,纔會知道。
比如說他們想要大額儲存就必須買國債,有的甚至還需要在聯邦進行投資,纔有資格買入。
最高百分之七點八的年利率,在這個動盪的戰爭年代,已經是驚人的回報了!
哪怕他們需要買聯邦的國債,哪怕國債的利率不是很高,這也絕對是一個讓自己安全過冬的地方!
消息發出的第一時間,世界金融圈就出現了震動,很快就出現了資金向聯邦大量流入的現象。
同時聯邦正在復甦的市場也在刺激着這些投資者,說不定他們的錢不僅能夠在聯邦安穩過冬,還有可能出現持續的有力增長。
隨後有消息稱,丹特拉共和國的聯合艦隊開始逼近目前聯邦和斯拉德主要的運輸航線。
現在斯拉德軍事聯盟很緊張,一旦航線被威脅,來自聯邦的各項物資可能就會不那麼準時的送達,同時價格也會增加。
斯拉德駐聯邦大使第一時間就求見了國務卿,商談關於開闢新航道,以及共同保護航道的相關事情。
目前還不知道談得怎麼樣了,會是怎樣的結果。
不過有小道消息稱,國務卿在第一次會談中就表示聯邦政府目前對於航道的安全無能爲力。
第二艦隊需要守護在聯邦位於東大洋上的海域,確保新金市和金州,以及整個沿岸的安全,他們沒有更多的部隊用於支援。
實際上這背後還有一些事情,聯邦政府試圖在斯拉德軍事聯盟中獲得更多的主動權和更高的地位,談判的進展並不順利。
這些國家不願意聯邦對他們指手畫腳,哪怕現在聯邦在戰場上起到了關鍵作用,他們也只是認爲他們應該和聯邦是平等的,而不是從屬關係,這讓聯邦政府的一些計劃落空。
所以這次的“被襲擊”,從側面來說也是讓這些人明白,他們需要聯邦,比聯邦需要他們更多一些!
半年時間,就是國務卿給的一個期限,他們需要自己照顧航道半年時間,半年時間後兩個混編艦隊能夠下水,到時候他們纔會考慮支援航道問題。
不過這些事情都離普通人太遙遠了,他們只能關注目前發生在身邊的事情,而不是未來。
藍斯在炮擊的第二天,才帶着人返回金港城。
金港碼頭和新港碼頭基本上全部停止了工作,但毀壞不太嚴重。
兩個碼頭位於水面之下的建築都是好的,只需要確保沒有產生結構內部問題,那麼重建水上部分,清理一下沉入水中的船隻,很快就能重新運營起來。
海軍基地那邊遭受的炮擊比較嚴重,大多數的炮彈都傾瀉到了海軍基地中。
回到金港城的藍斯第一時間就開始組織藍斯家族的成員進行救災,藍斯家族也有一些損失,有二十來個運氣不好的,躲藏的房子直接被炮彈點名。
房子坍塌了下來,壓死了很多人。
在這種規模的炮擊下,真正的做到了人們一直在說,想要做,卻做不到的境界——人人平等!
原本繁華的城市,也在炮擊之後蒙上了一層“塵埃”。
全都是破敗不堪的景色,好在他們的炮擊只持續了四十多分鐘,否則金港城會不會完全報廢還很難說。
以前城市上空閃爍的各色霓虹燈,此時都被閃爍着的警燈,火警燈,救護車的燈,所取代。
伴隨着藍斯家族成員開始清理街道,一些運氣不錯的傷員被救了出來,但也有些人,永遠的留在了廢墟中。
墜落的重物把他們變成了破布口袋,就像是沒有骨頭那樣,整個人都是軟綿綿的。
就算經常看到死人的人,見到這些人的樣子也會有一些心理上的不適。
一具具屍體被隨意的堆放在路邊,聯邦人這次終於真正的感受到了戰爭帶來的痛苦。
以及……仇恨!
關於金港城被炮擊的現場新聞相片第一時間就發散到聯邦各地,第一次見識到如此慘狀的聯邦人民前所未有的憤怒了起來!
他們高舉着“以血還血”的標語開始遊行示威,他們要求聯邦政府加大對戰爭的投入,他們要求讓丹特拉人,爲他們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