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爾根聽着以撒的話,神色一厲,目光如鷹,陰惻惻的笑了一聲:“我真的很好奇,你是不知道神殿在卡斯蘭帝國的地位,還是真的無所畏懼。天都學院今年的新生不過撐死了一百人,已經沒落到了這種程度。我不管你有多大的能耐,但我告訴你,學院必亡,你...必死!”
以撒很想告訴他,這同樣的話你已經說了不止一次,每一次都在抽自己的臉。
奧莉薇沉吟了片刻,然後冷聲回答:“海爾根,你是不是真的以爲我不敢殺你。”
一層層的冰環如盛開的花卉凝結在了半空上,千針萬雨逆轉向下垂立,每一根都對準了海爾根,壓得他所有的神力和鬥氣都萎靡不振了起來。
海爾根顫抖了一下,看着周圍所有人看好戲的目光自己也沒了信心,只能落下一句狠話後離開。
“你們等着吧,下次再見面我一定要親眼看着你們毀滅!”
以撒目送着海爾根離開,看他試圖拔起沉淪重劍卻憋紅了臉蛋無能爲力,只能一點點把利薩瑟的屍體抽離,滿身骯髒水漬冰屑,和加西亞一起頂着無數嘲弄的目光灰溜溜的蹣跚行走。
以撒扯了扯嘴角,走上前幾步拔出沉淪,用力一抖,暗紅色的冰屑直接在地上攤開成環,然後看着奧莉薇笑,“老師好。”
“...乖。”
奧莉薇動了動粉嫩的嘴脣,背過身的一瞬間悄悄對他豎起了一根中指。
......
......
當夜,光嵐城南門外,龍橋。
奧莉薇帶着以撒趕來到這裡的一路上沒有說太多話,只是皺着眉頭,撫着衣袖,情緒不是特別高,也沒有表露出對他之前斬殺了利薩瑟的不滿或是認可。
一路上春風微冷,雖然已經是春天,寒意卻透過了單薄衣袍侵入了體內。以撒忽然想起了一年前的時候,當時的他就是在這裡和奧莉薇第一次相遇。不過那時候的她也沒有這麼好相處,也沒有這麼細緻,一路上生怕以撒受了傷行動不便還刻意放慢了腳步。
想到這些小細節,以撒不由微微揚起了嘴角,感慨萬千。
龍橋龍骨橫陳跨越了兩岸,這是光嵐的南邊,只會在每年年初的考覈時開放,至於平常進出城市的道路則是在東側的海岸線和西側的森林主道內。
微風吹拂而過,偌大的龍骨骨架發出嗚嗚嗚的聲響,奧莉薇看着這座龍橋,和以撒肩並肩的站着,緩緩開口道:“這龍骨,源自十年之前。曾是一頭翱翔於天際閃耀着耀眼的神輝神芒,並且比龍族失蹤的黃金龍王更爲強大的一頭白銀巨龍。”
以撒愣愣的看着奧莉薇,這樣的真相讓他有所震撼,但又覺得就應該是如此。
見他有些茫然,奧莉薇下意識的以爲是這個消息太過驚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這個世界比你想象的更加複雜。”
回過神來的以撒搖頭道:“當初我來到光嵐城曾經就見過城市上空出現了一條銀色巨龍的虛影,本以爲是自己多想,沒想到...”
奧莉薇纖長的秀美微蹙,像是在等待着他繼續說下去。
但以撒卻話音一滯,支支吾吾的扯開了話題說:“我以後能不能不叫你老師,怪怪的。”
奧莉薇驚詫的問:“爲什麼?”
以撒的笑容一下子猥瑣了許多,撓着頭道:“你看,要是一起睡覺什麼的,我一口一個老師老師,總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勁。”
奧莉薇看着他靦腆又可惡的笑,清澈好看的眼神有些惱怒,片刻之後才一指頭點在了他的腦袋上,幽幽道:“滿腦子亂七八糟,沒出息。”
說着,她便擡頭望向了遠方,點了點西,南,中,三個方向,說:“始源,祝福和生命。世上衆人只知道這是創生之神的三種神性,卻極少有人去懷疑,這三種神性怎麼會慢慢變成了聖殿,並且漸漸分化隔離,儼然自成一脈。”
奧莉薇突然牽起了以撒的袖子,一步邁出。
以撒跟着她擡起腳,邁過了那道深深嵌在了崖上的白骨龍爪,身體裡的某個小傢伙不安顫動了一瞬,似乎急着想要出來。
以撒閉上了眼睛,壓制了月詠的悸動,而奧莉薇並沒有發現他的異常。
踏上了龍骨的脊樑,四面八方的風吹開了兩人的衣袍,那件以撒穿了十年的黑袍放在奧莉薇身上十分的服貼合適,將本就清冷的姿態映襯得越發出塵靈秀。
“答案或許就在這裡,這座橋,這條龍,這具骨。”
“什麼...意思?”
“我的腳下,這就是。”
奧莉薇說,腳尖輕輕踮在了一截龍骨上,月色照在了上頭,反射出了剔透晶瑩的薄光。
“這個玩笑不好笑。”
“我說過很多次了,我不喜歡開玩笑。”
奧莉薇拍了拍以撒因爲驚愕陷入呆滯的臉,吹了口香氣逼着他回過神:“還記得我說過的話麼,北海的時空裂縫發生在十年前,兩條光暗交織的虛影消失在了大陸的南方。以前我一直不明白,可現在想來,這具龍骨也正巧是在十年前出現。很巧合對麼,這麼多的巧合加在一起,就不是巧合,而是真相。”
談話間,一道星光從黑漆漆的夜空中劃過,夜風既暖又寒,成片成片的桃木林簌簌凋零,捲過了兩人身前的龍骨,穿過縫隙,落入寧靜的海面。
“你這是猜測。”
奧莉薇嘆了口氣,點頭:“是啊,只是猜測。我到現在都不明白神殿爲什麼對學院感興趣,這裡有什麼是他們想要的。”
“所以你覺得會是這具龍骨。可那也是猜測。”以撒說。
“很多答案都是猜出來的,我想賭一把。”奧莉薇回答。
“你想怎麼賭?”
“比如拆了這座龍橋。”
一片雪花緩緩飄落,以撒攤開手掌接住了這片雪花,冰冰涼涼的觸感卻不曾融化,他微微屏息凝神,道:“要是錯了怎麼辦?”
“錯了就是錯了,面對現實接受現實,我一直都是這麼做的。”奧莉薇說着點了點以撒乾裂的嘴脣,補充道:“你就是最好的例子。”
以撒怪異的抿嘴,反駁道:“我可不算錯,我是你最好的選擇。”
“你還是那麼不要臉。”
“你也還是那麼彆扭。”
越來越多的雪花從夜空中墜落,簌簌飄零,凍結了整座龍骨大橋。
以撒回到了懸崖邊側,望着紛紛揚揚的漫天飛雪在奧莉薇的操控下壓塌了龍骨脊樑,看着它轟然墜入冰冷的海面,似乎想到了什麼往事,沉默着不說話。
他忽然笑了,伸手捏住了一片落下的雪花,左手的指尖亮起了一點紅色的火焰焰尾,融化這片屬於奧莉薇的雪。
雪化了,化成水,然後被火焰吞沒成爲蒸汽。
這一刻,他明白了火焰的本質。
不是侵蝕,不是燃燒,也不是焚卻。
而是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