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爭心,存在於世間的角角落落,從草原上的羊羣馬堆到沼澤地帶的蛇蟲鼠蟻,有智慧的沒通靈的,到了某個關鍵時候都會拼命的展示出自己或是美麗或是妖嬈或是強壯偉岸的一面。
對動物和魔獸來說,這個關鍵時候是春天裡的交配。而對情感細膩的人類,這個說法可以儘可能的美化優雅一些,比如情敵見面分外眼紅。
以撒一直害怕的就是這兩人萬一碰上面該怎麼辦,他很清楚那些什麼不在意啊沒關係啊都是一半真一半假的好聽話,這和性別與種族無關,哪個不小氣,哪個不自私,哪個願意和人分享喜歡的東西。
不過他估計怎麼都沒想到,最最擔心的場景會在這時候出現,突然且無措,誰都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尤其是奧莉薇說出的話和作出的舉動,完全就是抱着氣壞蒼耀石順便也折磨一下他的念頭。
“我說你那件黑袍子去哪了呢,原來送別人就不打算還回來了是吧?我這邊又給你挑衣服,又給你房子住,你...你把我當什麼呀!還我,都還我!”
蒼耀石氣得渾身發顫用力跺腳,已經開始扒起了以撒身上的新袍,手勁兒還挺大,一指頭一指頭的戳着肋骨位置,害得他兩個月前摔斷的傷口又隱隱作痛了起來,嘶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怎...怎麼啦,我也沒用勁啊?”察覺到他額頭冒起虛汗的蒼耀石驚了驚,趕忙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問。
“胡鬧,他這裡受過傷你不知道嗎?”對這件事比誰都要了解的奧莉薇也跟着扶住了以撒的另一邊,沒好氣的道:“還愣着幹嘛,搭把手,外面這麼冷萬一再着涼怎麼辦?”
“哦...哦哦。”
這二人一手一邊搭着胳膊把他扶進了屋子,本來也沒什麼大礙,肋骨的傷口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以撒只是看着情況不對急中生智想了個主意,讓奧莉薇和蒼耀石別吵起來就好,可他顯然低估了女孩子之間的競爭心,把他往邊上一放確定死不了人後,就隔着桌子面對面坐了下來。
“奧莉薇導師,天色這麼晚了,你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蒼耀石把背脊挺得筆直,沉下了俏麗英氣的臉蛋說。
“還早,我不急。”奧莉薇玩着手裡的木笛,神色平靜。
蒼耀石皺眉,輕輕的磨了磨牙根加重了一下聲音:“導師,你年紀比我大,要是休息不好很容易長皺紋的。”
咔嚓。
那木笛發出了被剮蹭後的響聲,奧莉薇突然擡起了頭,顯然被剛纔那句話戳中了心裡一直挺膈應的點上,瞬間沉下了目光。
而蒼耀石卻對這樣的反應感到十分滿意,故意慢慢將雙手攏在了胸前,託了託衣袍遮擋不住的高聳,挑釁的意味很濃。
奧莉薇冷笑,迅速從年輕女孩傲人的資本上移開目光,抿着脣說:“你也得注意些,有些東西會隨着年紀增長鬆鬆垮垮下來,到時候看着就會很噁心了。”
“你...”
“我什麼?”
以撒一看情況不多,趁機勸阻道:“能不能別吵了啊...”
“你閉嘴!”
“和你沒關係,安心躺着別說話!”
正在氣頭上的兩人目光中有火焰和寒冰交織碰撞,誰也不甘落下,最先發難的蒼耀石平日裡傻乎乎的現在倒是伶牙俐齒,道:“不就是件衣服和破笛子麼,有什麼好稀罕的。我天天摟着以撒睡覺,你不知道...他這人可不正經了,黑燈瞎火的打着呼嚕翻着身,只要伸手一搭就能找着我胸揉個不停,你說氣不氣人?”
“我哪有...”以撒小聲的抗議着,然後就被那冒着火光的硃紅色眼睛給瞪了回去。
奧莉薇的表情稍稍難看了一些,應該沒有想到兩人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了,憋着聲音道:“十幾歲的小姑娘能不能知羞,很光彩麼?”
“我是以撒正牌的女朋友,又不是隻能在背地裡偷偷摸摸,有什麼關係?”
砰!
奧莉薇終於忍不住了,一手拍在了桌子上,她本就不擅長用語言針鋒相對,連着被刺到了好幾個要害卻無力反駁,怒氣衝衝的看着得意無比蒼耀石,又轉頭望向了默不作聲的以撒,忽然推開了椅子走到了門口。
“我就是賤。”奧莉薇說,丟來了一樣東西后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這丟過來的是一塊特殊的牌子,是明日龍橋考覈的考官身份證明。以撒已經有一件了,所以不可能是給他的而是給蒼耀石的,大概是好讓他們能夠一起結個伴。
“我...是不是過分了?”蒼耀石也明白了過來,臉上多少帶了些後悔。
“那還不去道歉?”以撒也皺着眉說了一句。
“...嗯。”風風火火的蒼耀石就這點好,不矯情,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乾淨利落的衝出門,很快就響起了噠噠噠的腳步聲。
約莫等了半個小時,門扉才重新被推開,出現了兩道相映成趣的身影,雖說臉上的表情還是帶着尷尬和不自然,但多少應該不會再吵起來了。
“坐吧,聊會兒。別鬧了,我有點頭疼。”以撒捂着自己的額頭,故意裝出一副焦慮的樣子說。
蒼耀石和奧莉薇同時對視了一眼,很默契的隔了一個位子坐開,在小小的圓桌上呈現出了一個完美的三角格局。
“神殿的人大概什麼時候會來?”
“不太清楚,神殿的位置距離學院較遠,但應該就在這段時間吧。”奧莉薇接過了蒼耀石從桌面上推來的茶杯,沒有擡頭,輕輕的說了一聲謝謝。
“不...不客氣。”小丫頭縮了縮脖子,意外之餘也有些莫名的高興,藏不住心事的她很快露了露笑。
溫水入喉,絲絲沁人,奧莉薇單薄的脣線微開吐了口氣,她過分清麗的臉每一縷輪廓和線條都如由最好匠人細細雕琢而成,一顰一笑,一喜一悲,晶瑩剔透的青色華髮和黑色舊袍相映成輝,害得蒼耀石都看呆了一下,然後在心裡小聲嘀咕,懷疑這人是不是光喝開水都能活得跟個神祗一樣。
“他們來學院是想要做什麼啊?”蒼耀石也插嘴問了一句,帶着迷茫。
奧莉薇神色微異:“你以前在家裡的時候沒人講過卡斯蘭大陸的各方局勢?”
蒼耀石搖了搖頭,“我家大人總來不管這個。”
奧莉薇愣了一下,苦笑輕聲道:“怪不得都說東方不死鳥公爵是四方公爵中最特別的一位,果然如此。你難道不知道天都學院都快從卡斯蘭帝國的版圖中被抹掉了麼?”
以撒還好,之前從蘭雯那裡也多少了解到一些,但聽到奧莉薇親口這麼說內心依然掀起了波動。而蒼耀石則表現的比較明顯了,詫異的叫了一聲,彷彿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傳承了幾百年之久,一直以來都是人類帝國最高學府的天都學院怎麼會被抹掉?誰,誰有這個本事?
奧莉薇看出了二人的異色,便繼續解釋了起來:“天都學院的確曾經是人類帝國的最高學院,也一直都是帝國皇室正統的守護者,但那是十年前。現如今,帝國皇室岌岌可危,四方公爵虎視眈眈,光憑我這個十六級的冰系大魔導師...顯然不夠力挽狂瀾。”
“喂喂喂...什麼叫虎視眈眈啊,我們和帝國皇帝關係好着呢!”蒼耀石聽到奧莉薇提到了四方公爵幾個字,忍不住解釋了一句。
“那其他三位呢,你總不能保證每個人都和東方公爵一樣吧?”
“這...”蒼耀石無法反駁,轉而問道:“可怎麼會這樣?十年前...十年前...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奧莉薇和以撒對視了一眼,像這樣的場景似乎之前在他們兩之間也發生過一次,最後只能再重複了一遍道:“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可以確定的是,守護帝國的天都學院和聖薔薇騎士團損失慘重,一蹶不振。面對四方公爵隨時都可能發生的威脅,帝國皇室選擇了神殿,而神殿...”
“神殿很霸道。”
以撒冷不丁的說了一句,在奧莉薇和蒼耀石的目光注視下,一個字一個字的說着,吐字清晰:“他們已經嚐到了世俗權利的滋味,當然不肯放手,自然也不會等着天都學院重新崛起,甚至很不希望你這位冰系大魔導師邁入聖域。”
“守護者,從來就只需要一個。而他們,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奧莉薇沉默了,蒼耀石也說不出話,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道理也就是這個道理,而梅凱因的事情剛好就給了他們一個理由,或是交涉,或是侵佔,或是強奪,不管是什麼,都建立在了雙方擺在明面上的力量比較。
而遺憾的是,奧莉薇墮境了,她再也不可能邁入聖域。
“都是因爲你,都是你害的!”蒼耀石突然冷不丁的來了一句,有些心疼起了付出這麼多的奧莉薇。
“對,就是你害的!”奧莉薇也緊跟着說,把矛頭全往以撒身上對準了過來。
“我...我...”
以撒眨了眨眼,重重嘆了口氣:“都怪我,怪我生的太美麗,招蜂又引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