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薩瑟本就感覺丟盡了面子,尤其是當海爾根微微皺起眉,深沉的說了一句‘天都學院很不錯,很好’的時候。
他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得到神殿的垂青,哪怕只是做個小小的神官,那也要比待在學院裡一天天重複枯燥乏味的日子要好得多。可重要的是,神殿之所以冠以神爲前綴,那就意味着神真的存在,可以感知到,感受到,看得到,甚至獲得一些難以想象的賜福和恩寵。
利薩瑟,要的就是這個。
“天都衛?風滿倉呢,你讓他過來,我有話和他說。”利薩瑟沉住氣,甕聲道。
“風滿倉...是你想見就能見的?”這名天都衛冷笑了一聲,白了利薩瑟一眼:“給我安靜閉嘴,再吵吵我撕了你的嘴巴皮子。”
“你!...你叫什麼名字,敢這麼和我說話!?”
利薩瑟氣急敗壞,那雙陰翳渾濁的小眼睛正努力睜大着,幾個魔法陣在他顫抖的指尖迅速凝結,雖說一直沉浸在了權勢之中,可過往幾十年裡積累的魔法經驗倒還沒有落下,短短几個呼吸就準備好了一個五階魔法,水龍嘯。
剎那之間,龍橋下的海水開始翻騰涌起了旋渦。水系和土系是受到環境影響最爲顯著的魔法元素,而在此地的水元素更是無比的充沛,呼吸眨眼間,一點點蒼藍色的光芒好像被打翻的沙漏中的砂礫般飄散而開,聚在了利薩瑟的身前,然後在奧術術列的影響下排列成了複雜繁鬧的咒文,最終幻化成了一條修長壯大的水龍。
“囉囉嗦嗦了半天,結果出來個五階的水龍法術?天都學院有你這種首席,怪不得這些年走向了沒落。”
這名天都衛搖了搖頭,腰袢邊上的長刀豁然抖落出了一道凌冽寒光,寒光劃過了空氣,看似極慢實則極快,沿着迎面而來的水龍術斬了進去,穿透後迅速划向了利薩瑟的脖子。然後在他手忙腳亂試圖躲避的瞬間,偏偏又錯開了一段距離,剛好落在了海爾根和利薩瑟的腳跟前,將一塊青石光滑平整的切成了兩半。
“明白了?”
“劍氣。”海爾根瞬間變了變臉色,知道這一道寸許深的劃痕代表了天地之別的實力差距。
“刀氣也行,不講究。”
他說着,收刀入鞘,有些不太習慣的拍了拍刀柄,重新坐回了地上,緊接着轉頭望向了以撒,揮了揮手道:“去吧小子,這裡有我,誰都過不來。”
“好,麻煩了。”
以撒輕舒了口氣,要不是這名天都衛突然出現,恐怕自己還真攔不下海爾根和利薩瑟二人,此時看着他們一臉鐵青的模樣心裡實在是爽快到了極點。
“有趣,很有趣。看來你就是風滿倉口中。去年那個一口氣邁過了三百重天都大道的迷路人了。”這名天都衛在頭盔下輕聲自語,容貌俊朗,眼神溫柔,正是之前向風滿倉借了一身鎧甲,說着要來搗亂的金髮青年。
“你說你,裝什麼逼呢?”
金髮青年側頭,看了眼海爾根和至今還捂着脖子不確定自己死了沒有的利薩瑟,覆面頭盔下的如水溫柔已經消失了,嘴角的弧度頗爲冷漠。
......
......
“你說你把海爾根和利薩瑟兩個人攔在龍橋外了?”成就大廳最幽深安靜的房間內,奧莉薇放下了正捧在手心裡的法典,帶着驚訝和古怪說道。
以撒點頭,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複述了一遍,感慨了一句自己的實力還不夠,順道罵了一句海爾根是個白癡。
“聽你這麼一說,他倒的確像是個白癡。”
奧莉薇矜持的輕笑了一聲,單薄嘴脣上的妝彩從幾個月前開始就從銀白換成了櫻粉,很少女的顏色,很好看,應該也很好親。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我說我是猜的,你信麼。”
奧莉薇愣了一下,搖頭說:“不信。”
“可我真的是猜的。”以撒鄭重的點頭,回答道。
“猜錯了怎麼辦?”
“猜錯了...猜錯了現在被罵白癡的人就應該是我了,不是什麼大事,輸得起。”
奧莉薇終於還是憋不住了,噗嗤嗤的笑出了聲音,時間還不短,足足有一分多鐘,然後才慢慢的冷靜了下來說:“你最好不要小看神殿,那個海爾根既然是聖騎士的兒子,平日裡接受的訓練和指導自然不會差,實力不往高了說,九級左右的鬥氣應該還是有的。”
“還行,比不上蒼月之塔別西卜的九級魔力。”的確,魔力的增長要比鬥氣苦難很緩慢許多,接受了同齡人的九級魔力這個震撼事實後,海爾根九級的鬥氣似乎也沒什麼了不起了。
“創生神殿早些年還未分裂的時候的確還行,雖說受到了太多生靈的敬仰推崇有些膨脹和自大,但並沒有把勢力向王權滲透的野心。可現在...尤其是海爾根所在的生命殿,他們的野心很重,手段也狠毒。明的或許不敢怎麼樣,背地裡肯定不會就這麼算了。有我護着,你不用怕,但是也不要總是招惹他們,能放就放了。”奧莉薇神色一變,勸誡道。
“行,聽你的總不會錯。”
“這麼乖?不適應。”
以撒笑,笑得賊眉鼠眼,繞過了水晶桌,頂着奧莉薇冷颼颼的目光擠在了她的椅子上。剛一落下就有些奇怪,忍不住打量了一下,發現這張凳子明顯換了一種樣式,從原來的單人椅變成了雙人椅。
“怎麼...”
“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夠了,那麼喜歡說話也不見得你舌頭有多長。”奧莉薇喝了口水,看着書,側目瞥了以撒一眼:“我自言自語呢,不是說你。”
這個彆扭鬼,又來這一套?
以撒皺着眉,不着痕跡的往奧莉薇身上靠了靠,順便也把手向她另一側的肩膀上放了上去。
奧莉薇抿了抿脣,低了低腦袋,看着那隻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皺着眉說:“你洗手了麼。”
“當然,你有潔癖我還是知道的。”以撒還以爲奧莉薇會讓自己拿開,沒想到問的是洗手了沒有,頓時鬆了口氣。
“那你洗澡了沒。”奧莉薇繼續問。
“這個...真沒有。”
“去洗。”奧莉薇繼續喝了口水,頭也不擡的指了指滿屋子書架後頭的拐角處。
“不用這麼麻煩了吧...”
“門在那兒,滾出去。”
“洗洗洗,我洗!”
看着有些賭氣向浴室間走去的以撒,奧莉薇慢慢將書本擡到了半空,遮住了下半張臉,然後纔不發出聲音的捂住嘴笑了一下,終於報了這一年來的憋屈和惱火。
蒸汽升騰中,溫暖的水液浸泡了以撒的全身,緩和了疲累和緊張交織的神經。
奧莉薇的浴室和臥榻相連,距離不過幾個步子的範圍,裝飾極爲簡單和質樸,和小女生心態的蒼耀石粉色主色調不同,奧莉薇的傢俱和紗窗皆爲清一色的月白,一桌一凳,兩盞茶杯,除此之外就是幾本被她散落在一邊的書籍,上面刻着幾個鎏金字體。
以撒正在找着擦拭身體毛巾,順便心裡頭詭秘心思大盛,想翻一翻這臥室裡會不會出現忘了收起來的貼身內衣,結果目光就被那幾本散落書籍的封面吸引了過去,只是匆匆一瞥,表情就有些古怪了起來。
第一本,叫做叛逆期少年的內心世界,還算正常。
第二本,名字是戀愛中的十個表現,也...還行。
可接下來的幾本書從那古樸陳舊的封面上來看,顯然是不知道從哪個犄角嘎達裡翻出來的老古董,名字也是一個比一個古怪,比如‘如何和年紀小的男孩子交往’,比如‘喜歡的人太花心怎麼辦’,再比如‘怎麼樣和喜歡的人喜歡的另一個人相處。’
名字是越來越拗口,裡面的內容也越發亂七八糟了起來,隱隱有往****的方向發展。
“這個彆扭鬼,偷偷在看這種東西?”以撒一邊想着奧莉薇剛纔一本正經的樣子,一邊目光掃過上面的字眼,差別就憋不住笑出聲來。
可他圍着塊浴巾在牀頭翻開了還沒多久,視野的邊緣處就有了些動靜,一雙細白嫩長的手掌扒拉在了門沿上,很緊張,很忐忑,應該是終於想起來自己有些東西還散落在了牀上沒收起來的奧莉薇。
“以撒...你還在洗麼?”聲音輕輕的傳了過來,在發顫。
以撒想了想,抱着逗逗這個大魔導師的心思,便不說話。果然,就聽到奧莉薇輕輕鬆了口氣。緊接着就看到她邁出步子,一步踩到了房間裡,對上了以撒的目光。
“嗨。”
以撒揮了揮手,指尖有意無意滑過了旁邊一本書籍的封面,賤賤的說:“原來你這麼想留我過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