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女人總是貪心的,男人對她好,她便想要更好。
本來,我根本就沒想過慕遲會來看我,可他既然來了,我又得隴望蜀地希望他能留下來。
他是得到莫白告知的消息之後,第一時間訂了機票趕來,在飛機上待了十幾個小時,只爲過來看我一眼,他立刻又要回去了。
我忽然覺得好捨不得,我說:“慕遲,就不能多陪我一會兒?哪怕陪我一個晚上。”
他眸光依舊淡然如水,只是注視着我,卻不說話,沉默的就像一個無人的夜晚。
過了很久,她妥協似的一嘆,問道:“蕭小姐……她怎麼樣了?”
“這種病是治不好的,我能做的不過是幫她延續生命而已。”他黯然地低了下頭,眼波盈盈。
我看着有些心疼,輕輕地握着他的手:“好,你回她的身邊吧,我會等你回來,一直等你。”
他微微有些訝異,畢竟不久之前,我纔去鬧過他們的婚禮,他估計想不明白,何以我會忽然改變|態度。
其實,我遠沒有大方到那樣的程度,只是越來越認同杜一菲的愛情戰爭理論,在某些特定的環境裡,愛情,就是一場戰爭。
我清楚地知道,我愛這個男人,我就不能輸,否則我不會幸福,他也不會幸福。
幸福需要自己爭取,這句話說的一點不錯。
可是爭取的方式各種各樣,我只能選擇對我最爲有利的方式,蕭忻嵐此刻正在生死關頭,慕遲不可能棄她於不顧。
倘若這個時候,他可以完全不顧蕭忻嵐的死活,那他就不是表面看着那麼冰冷,他連內心都是冰冷的,這樣的男人其實是不可愛的。
譬如,黃蓉愛上郭靖,很大部分是看到他對華箏的情義,只是郭靖沒有慕遲做的那麼徹底,會去選擇和華箏結婚。
可我又有什麼理由苛責他呢,我自己爲了莫家,不也和莫白結婚了嗎?
慕遲的性格我是清楚的,和他相處這麼久,我還沒遇到有一個人可以更改他的決定。
就算我能把他綁在身邊,他也勢必會爲蕭忻嵐的事耿耿於懷,一生抱着遺憾,在以後和我在一起的時光,他會不停地想起蕭忻嵐。與其如此,我不如退一步,我連十一年都等下來了,不差這一時半刻。
愛情之中,偶爾是需要一點妥協的,倘若一味地按照自己的心性而來,只能把他逼到別的女人的懷抱。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現在的他,就像唐僧,身邊圍繞着一羣妖魔鬼怪,他雖意志堅定,一心向佛,卻也難免不會落入虎狼之窟。
到時我想救他,卻也未必來得及。
特別是杜一菲,她比我還要執著,據我所知,現在她放下了公司所有的業務,一直留在美國,擺明了就是想打一場持久戰。
非常時刻,我不能走錯一步,一子錯滿盤皆落索,親者痛仇者快。
我承認,我此刻在玩一個巨大的心眼,彷彿已經入魔,漸漸地拿起了手段,以前我最鄙視的就是杜一菲的手段,現在卻必須和她一樣,只是爲了守護我和慕遲的愛情
。
慕遲水晶一般剔透的眸子忽然佈滿哀傷:“若兮,何苦呢?”
“我問你,慕遲,你認真地回答我,你愛不愛我?”我緊緊地盯着他的眼眸,生怕他會忽然給出一個我意外之外的回答。
他輕輕地點頭,眸光柔和若瓷,充滿疼惜。
我抱住了他,小聲地說:“足夠了慕遲,你的心暫時寄存在我這兒,先不要拿回去。”
白皙修長的手指穿過我的發叢,嗓音清淺如波:“答應我,好好的。”
“嗯。”
“沒有下一次了。”
我微微一愣:“什麼?”
“如果還有下一次,我會讓小辣椒一家到一個無法接觸到你的地方生活。”他的語氣隱隱透着寒意,他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我心頭不禁就是一緊,憑藉慕遲的勢力,要把小辣椒一家流放海外,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怕就怕在小辣椒那對不知死活的奇葩父母,根本不知好歹,現在只能期盼,他們進了一趟警局,能夠老實一些,知道這世上還有法律的存在,並不能容忍他們爲所欲爲。
過了很久,他擡手看了一眼腕錶,說:“走了。”
他放開了我,雙手插回褲袋,頎長的身影拔高起來,緩步走出門外,頭也不回。
他回來,和我待了不到十分鐘,卻又要匆匆地走了。
潔白的身影在我視野消失的那一剎那,我的眼淚又冷不丁地掉下來。
多麼討厭這樣的自己,在沒有和他重逢之前,我幾乎是不怎麼流淚的人,可我大部分的眼淚,都是爲他而流。
忽然想起林黛玉與賈寶玉的木石前盟,是否,我和他也有一個木石前盟,我今生註定要爲他耗盡眼淚?
窗外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雪,回想他在雪花漫天之中行走的樣子,總是覺得詩情畫意,卻又不那麼的真實。
……
出院的那天,雪依舊在下,江伯母接我出院,她在車上一直對我嘮叨,自從莫白出事開始,她彷彿一下就蒼老了,兩邊鬢角已經染上霜華,人也變的健談,總是東扯西扯,說了一堆漫不着邊際的話。
她開着車,忽然問我:“若兮,你說……莫白要是無後,他爸會不會怪我?”
“伯母,你別胡思亂想。”或許別的國家的人無法理解,但我身爲本國的人,甚至香火傳承對於一個家庭的重要性,何況莫家還是老式的家庭。
“若兮,莫白的性向真的不能改了嗎?”
“伯母,您是一個開明的人,你不是早就接受了莫白和韓先生了嗎?”
江伯母輕輕一嘆:“當時看到莫白生死一線,我哪裡想那麼多?這幾天我一直夢見他爸,心神不寧,睡也睡不安穩。”
“這都是你給自己太多的心理壓力。”
“我總覺得對不起他爸。”
我忽然感到難過,是不是越愚蠢的女人就越善良,又或者越善良的女人就越愚蠢?
莫非當年出軌,而且還有了我這個私生女,她被矇在鼓裡,現在卻因爲莫白不會有後,
而覺得對不起莫非。
其實,莫白有沒有後,和她也沒有直接的關係。
過了一會兒,到了我的小區,我們走進大堂,看到莫老爺子正和前臺的小姐聊天,前臺小姐估計認得他,給他泡了一杯熱茶,也不知和他說什麼,把老人哄的很開心。
“爸,你怎麼上這兒來了?”江伯母急忙迎了上去。
莫老爺子望我一眼,不滿地道:“丫頭,你怎麼久都不來看我……咦,你頭怎麼回事?”
我雖然出院,但額頭的傷卻沒有那麼快痊癒,依舊做着包紮,老爺子拄着手杖蹣跚地走來。
我急忙伸手去扶:“爺爺,你忙點兒。”
“是不是莫白和你吵架了?他動手打你了是不是?這兔崽子,我饒不了他。他現在在哪兒呢?”老爺子吹鬍子瞪眼,他的鬍子本來就長,樣子十分滑稽。
“沒有,爺爺,這是我自己磕的,莫白涵養那麼高的人,怎麼會動手打人呢。”
“到底怎麼回事?”
“我不小心摔的。”
莫老爺子大驚失色:“摔了?孩子可有事嗎?”驚慌失措地盯着我的小腹。
江伯母忙道:“爸,上次不是說了嗎?若兮沒有懷孕。”
“沒懷孕嗎?”老爺子失落落地嘆了口氣,喃喃自語,“我上次記得明明就懷孕了。”
看來江伯母說的沒錯,莫老爺子真的有些糊塗了,或許正是帕金森的早期症狀,畢竟八十高齡的老人,糊塗倒也正常,他還算好的,身子骨還算硬朗,能吃能走。
前臺小姐笑道:“老爺子來了好一會兒,外面下雪,我怕他凍着,請他進來坐一會兒,快扶他上樓去吧。”
我忙道謝,和江伯母一起,扶他上了電梯。
到了家裡,現在暖氣還沒開通,我拿了一條毛毯披在他的身上,問道:“爺爺,你餓不餓,我給你做點東西吧?”
老人一提吃的,立即來了精神,說:“咱們今天做醬肘子吧?”
江伯母忙道:“爸,你不能吃那個。”
江伯母平日對莫老爺子的飲食管的非常嚴格,肉類的食物很少,因爲不好消化,而且還會三高,可是莫老爺子就好這一口,對我說:“丫頭,你媽不給我做,你給我做。”
我也只有哄着他:“爺爺,你看你牙齒都快沒了,醬肘子你咬的動嗎?咱們還是吃點別的吧?我給你做紅燒魚吧?”
江伯母:“若兮,魚也不能吃。”
莫老爺子:“我年歲都這麼大了,吃一條魚也不行嗎?”
老爺子表示很生氣,把手杖敲着地面篤篤地響,江伯母只有妥協,讓我看着莫老爺子,她去買菜。
我陪着老爺子坐下,隨手拿起遙控,給他開了電視,不想電視正在播報娛樂新聞,正是韓敘和莫白的緋聞。
我倒吸一口涼氣,急忙換臺。
莫老爺子奇怪地看着我:“剛纔電視好像出現莫白了,你倒回去給我看看。”
“沒有,爺爺,一定是你老眼昏花看錯了。”我心裡默默地忐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