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意自從來探過幾回班後,便跟整個劇組熟絡起來,所以經常有事沒事就往拍攝現場跑。
此刻方清意正拿着一堆吃的分發給工作人員,正發着,見陸渝從外頭走進來,她忙蹦躂到陸渝跟前。
“美女姐姐,你要吃嗎?”方清意朝陸渝眨眨眼,陸渝笑着搖頭,“一會該我拍了,我還是不吃了,謝謝。”
“不客氣,美女姐姐。”陸渝輕笑,“叫我陸渝就可以了。”方清意點頭,“嗯,那你叫我清意吧!總不能一直叫我做方導的妹妹吧?”陸渝笑着回答,“好的,清意。”
陸渝和方清意走到拍攝現場,片場正拍攝着男女主角的戲份,方承衍一臉嚴肅的盯着監視器上正在演對手戲的汪米諾和秦皓安,眉頭微蹙,“咔。女演員狀態不對,休息下一會再來一次。”方承衍喊道。
方清意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哥。”方承衍轉過身來,看着方清意,“你怎麼又來了?”接着對一旁站着的陸渝點頭示意,陸渝回以一個微笑,她注意到方承衍俊朗的臉上帶着一絲疲憊。
“我這不是想多跟你學學拍電影嘛!”方清意嘟囔道,方承衍喝了口水,然後瞅她一眼,“有這個時間不如想想畢業作品的主題。”方清意撇撇嘴,“在想啦!在想啦!我這不是特意來片場找找靈感嘛!”
方承衍不再搭理她,只是回身看向監視器,拿起對講機說道:“準備再來一條。”
陸渝站在一旁,看着屏幕上正在對戲的汪米諾和秦皓安,不由得想到上次發生的事,只覺得一陣難受,方清意看着她,“陸渝,你不舒服嗎?”陸渝擺擺手,“沒事。”
這場戲是講蘇蕙珍發現蔣天賜不僅和日本軍官走得很近,居然還吸食鴉片,這件事情是她徹底崩潰,她找到蔣天賜,想要跟他一刀兩斷,但是她不忍心愛之人繼續墮落,想要勸他回頭,蔣天賜卻和她大鬧起來。
汪米諾連續演了很多遍,感覺都不太對,看着方承衍越來越嚴肅的表情,又看着屏幕上哭的梨花帶雨的演着戲的汪米諾,陸渝回想起《海上繁花》裡言說所描繪的蘇蕙珍,不自覺的脫口一句:“不是這樣的。”
沒想到方承衍似乎聽到了她的話,看向陸渝,“你說什麼?”陸渝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說道:“沒什麼。”
方承衍看着她,“沒事,你剛纔想說什麼就說。”陸渝猶豫片刻,隨即緩緩開口,“我覺得,蘇蕙珍在這場戲裡不應該是這個狀態,蘇蕙珍雖然孤苦漂泊,成爲了百樂門的舞女,但她骨子裡是一個明是非且有謀略有傲骨的女子,她雖然愛蔣少爺,但她痛恨日本人,在大是大非面前,我覺得她不會像普通女子一樣哭的梨花帶雨.....”
方承衍點頭,拿起對講機說道:“副導,你讓女主角過來下。”然後他對陸渝道:“陸渝,我覺得你的理解非常好,一會等汪米諾過來,你再跟她說一遍。”
陸渝有些吃驚,卻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點點頭。
等到汪米諾過來之後,方承衍先是跟她說了很多細節問題,然後便讓陸渝把剛纔那番見解說給汪米諾聽,汪米諾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和不屑,轉瞬即逝,聽完陸渝的話,方承衍道:“你再好好揣摩蘇蕙珍的心理,再來一遍。”
汪米諾笑得溫柔,往方承衍身上靠了靠,“好的,導演。”陸渝和方清意對視一眼,略微有些尷尬。
方承衍皺眉,往後退了一步,特意與汪米諾拉開距離,“你過去準備吧!”
汪米諾見狀只能悻悻然離開,方清意卻忍不住笑了出來,方承衍瞥她一眼,方清意立馬收聲。
新的一遍開拍,汪米諾的哭戲比剛纔收斂了些,卻仍然少了些什麼,方承衍皺着眉頭喊咔,一旁方清意看着差強人意的汪米諾,又看了看身旁一臉認真的陸渝,突然靈光一現,湊到方承衍身邊說道:“哥,這女主角一直找不到感覺,我看不如讓陸渝試試這場戲吧?”
此話一出,陸渝被嚇了一跳,連忙開口,“方導,清意她開玩笑的,我不行的。”
方清意拉起陸渝的手,“哎呀,陸渝,你就當試鏡唄!反正現在也拍不出感覺,試一試也沒關係的,對吧?哥。”
方承衍聞言,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然後擡眸,對陸渝輕輕點了點頭。
陸渝見狀,怔了怔,方清意把陸渝拉到一旁,小聲說道:“陸渝,你就試試吧!我相信你可以的。”
陸渝嘆了口氣,試一試倒是沒什麼,只是她怕汪米諾會有想法。
果然,在得知方導讓陸渝試這段戲的消息後,汪米諾皺眉,對着黎恩說道:“什麼?讓陸渝試這段戲?導演沒有搞錯吧?”
黎恩笑着回覆:“方導說汪小姐一直找不到感覺,不如先休息下,看看別人怎麼演,也好找找不同的感覺。”
汪米諾的臉色已經極不好看了,卻仍要努力保持淡定,“既然方導這麼說,那就讓她試試吧!”
說完她便一把奪過助理遞過來的水杯,一臉冷漠的朝休息區走去。
各部門重新就位,陸渝此刻站在鏡頭前,看着她面前的秦皓安,在聽到“action”的那一刻,她一秒入戲,彷彿自己就是蘇蕙珍。
“天賜,鴉片是什麼東西?它會讓你傾家蕩產,甚至賠上你的性命!你怎麼能夠吸食鴉片呢?”
“這是我自己的事,你別管!”
“你自己的事?你答應過我,要跟我生死與共,可是如今你全都忘了,就是因爲這該死的鴉片,我們的一切都不算數了是嗎?既然如此,我今天就毀了這害人的魔物!”說罷,蘇蕙珍一把拿起桌上的鴉片煙,便向院裡的水缸衝去,蔣天賜見狀趕忙制止她,並奪過蘇蕙珍手中的鴉片,一巴掌將她打翻在地。
此刻的劇情,應該是蘇蕙珍哭着和蔣天賜說出訣別的話語,剛纔汪米諾就是這一段一直差點感覺。
方承衍靜靜看着屏幕前的陸渝,期待她下一步的表演。
只見蘇蕙珍緩緩從地上爬起來,卻沒有哭,只是眼含淚光,一臉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蔣天賜。
“天賜,你變了,變得讓我覺得非常陌生,你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在碼頭仗義執言的少年了,我爲死去的蔣天賜難過,也替我們死去的愛情難過。”她邊說着,眼裡的淚如珍珠般滴落下來,隨即順着臉頰滑落,蘇蕙珍悽然一笑,倔強的擡手抹去面上的淚水,“既然我們道不同不相爲謀,從此你我恩斷義絕,這兩年的感情,我終究是錯付了!”她喊得慘烈又帶着不甘與難過。
對戲的秦皓安看着眼前投入的陸渝,不僅在心裡爲她的演技所折服,相比剛纔汪米諾的過於兒女情長,陸渝的處理更顯得蘇蕙珍這個人敢愛敢恨。
在場的工作人員看着這一段戲,也都頗爲動容,所以在方承衍喊“咔”之後,現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不遠處的角落裡,汪米諾看着這樣的場面,皺起眉頭,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右手用力握住水杯,導致水杯都有了些許變形。
方承衍走上前去,“秦老師,你覺得如何?”方承衍看向一旁的秦皓安。
秦皓安看了一眼面色難看的汪米諾,雖然覺得陸渝演的很好,卻也不好多說,只是簡單說一句:“對於新人來說已經很不錯了,繼續加油吧!”說完,便往休息區走過去了。陸渝點頭,“謝謝秦老師。”
方承衍用頗爲欣賞的眼神看着陸渝,“剛纔哭戲的部分你處理的很好。”陸渝鬆了一口氣,道:“謝謝導演的認可。”說完便想着從佈景裡出來,卻不想腳下一滑,“啊!”陸渝眼看就要往地上倒,突然一雙有力的手抱住了她的腰身。
陸渝擡頭,對上方承衍深邃的眼眸,她正穩穩當當躺在方承衍懷裡,兩人以極其曖昧的姿勢保持着,陸渝甚至都能聞到方承衍身上淡淡的不知名卻好聞的清香,方承衍也有些愣住,鼻間傳來淡淡的女兒香,是陸渝的味道。
方清意不知何時突然出現在兩人面前,“哥,你們這是幹嘛呢?講戲呢?”方承衍忙放開陸渝,後退兩步,有些尷尬的咳了兩聲,陸渝只覺得自己臉上有些發燙,丟下一句“我去換衣服。”便匆匆離開。
方承衍望了一眼陸渝的背影,眸色越發幽深,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夜幕降臨,此刻在A市最著名的麗天酒店內,汪米諾正把劇本往牀上一扔,“陸渝她算是個什麼東西?方導居然讓她試我的戲?”
坐在沙發上的秦皓安笑了笑,起身坐到汪米諾身邊,幫她按着肩膀,“方導這個人是出了名的戲狂,他肯定也沒有別的意思。”
汪米諾皺眉,“可是那麼多人給陸渝鼓掌,他們是要打我的臉嗎?這傳出去我怎麼立足?”
秦皓安的手在汪米諾的身上游離,低頭吻上她的脖頸,“你放心,我已經和工作人員打過招呼了,今天的事不會傳出去的。”
汪米諾推了推他,“真的?”
“我怎麼能讓我的寶貝受委屈呢?”
汪米諾攀上秦皓安的脖頸,笑得嫵媚,“就知道皓哥對我最好了。”
“只是我實在是看不慣那個陸渝,在方導面前討好賣乖,還在那麼多人面前讓我難堪,哪天給她點顏色,才能出了我這口氣。”
秦皓安點頭,“陸渝人微言輕,在這個圈子裡沒什麼背景,整治她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
汪米諾笑的得意,秦皓安摟住她,“咱們別談其他人了,該辦點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