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災

天災

事實證明,在每一次災難的發生之前,上天都會有所預示。我面無表情的望着陰鬱天空上不斷出現的電閃雷鳴。瞬間的閃電如烈日撒開雲霧一般炫耀着自己無以倫比的光芒,它肆無忌憚的窺視着世界的各個角落;接踵而來的,是震耳欲聾的爆裂聲,如鼓,如鉢,撕心裂肺般踐踏着人類的耳膜。而爲它們助威的,則是那幕布一樣席捲而來的狂風,捲起漫天的暴雨,捲起飛沙走石,更捲來大朵大朵黑壓壓的雨雲,陰森森的對着世界獰笑,摧枯拉朽似震動着山河平原。

在雨中,閃電象餓狼在奔走;狂風似猛虎下山般迅速;巨雷如雄獅在曠野吼叫着——這一切的一切都預示着災難的來臨——

一腳踏進院中沒腳的雨水裡,就聽得院子外面傳來一陣陣的吵雜聲,銅鑼的敲打夾雜着人們驚恐絕望的喊叫不斷的涌入耳中。該來的終於來了!我深深嘆息一聲。不知這場浩劫又會帶走多少人的生命。

不再多想,縱身躍上一座三層高閣的屋頂,藉着閃電的光亮觀察四周的情況。這時的城裡已亂成一團,就連被果興阿帶來包圍驛站的隨從都以大半逃命去了。街上到處都是人哭狗叫,遠看北面的一處城牆已經被大水掘開了一個口子,洪水順着那塊缺失的城牆咆哮着像一匹受驚的野馬,從牆後狂奔而來,勢不可擋的灌進城裡,掀起十來米高的巨浪轟鳴着,排山倒海的摧毀着眼前的一切美好。

恐懼籠罩住我的全身,不敢再過多停留。敏捷的從屋頂飄然而下,腳下的水已漫置小腿。我清楚的知道,在過不了多久的時間,這些水會完全覆蓋住那高高的城牆,漫過許多人的頭頂,將我眼前的一切淹沒的消失殆盡。

“大人一切都準備好了。”影一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平靜而沒有一絲的波瀾。

“好的,那就一切照計劃行使。”我木然轉身,看着身後的影一,調皮的衝着他眨眨眼睛。笑道:“給我帶好他們,活着來見我。”說罷不再猶豫,提氣縱身向胤禛處奔去——

房倒屋塌捲起的塵埃在大雨中化成漫天衝起的黃霧,瞬間近一米多高的洪水已在路面上跳起了歡快的舞步——雷聲、雨聲、浪濤聲、一幢一幢的房屋傾倒的聲音連成一片,交織在一起。

來到前院的時候,正瞧見羽護着胤禛順着梯子上房。大水嘩啦啦的順着驛站的外牆淌進院子,水已經漫到了齊胸的高度,並還在不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上漲着。我跳上屋前的一顆大樹,正準備借力躍上屋頂和胤禛匯合時,“咔啦啦——哄”的一聲,胤禛他們腳下賴以爲生的平臺發出一陣痛苦的‘嚎叫’後轟然倒塌,陷入了無盡的洪水之中。

“胤禛!”我瘋了般大喊着他的名字。不斷的在心中告誡自己要冷靜,冷靜。可爲什麼我的身體還是在不自覺的顫抖,心中那麼恐慌。藉着閃電,突然在渾黃的水中發現了兩點紅色燈光若隱若現,頓時大喜過望,一頭扎進冰冷的洪水中朝那光亮游去。

彼時的揚州城,已經變成了洪水的天堂。肆虐的洪水還在瘋狂上漲,死亡在洪水的獰笑聲中逼近,不斷有各種物體在波瀾的水面上浮上沉下,艱難的前行,不斷躲避着滔滔激流中一個個漩渦。漆黑的夜色中,他們在激流中飄遊着,羽費力的託着溺在水中不斷掙扎的胤禛,在水中時沉時浮。眼看着距離他們只有兩臂之遙。一陣濁浪涌來,眼前的人兒又被掀入滔滔激流之中。羽被掀出老遠,而胤禛由於失了羽的依託,被洪流裹挾着向下沉去。

快速從手鐲中取出一件救生衣,拋向不遠處的羽。

深吸一口氣,將整個身體埋入那混濁冰冷的洪流之中,不斷下潛,指尖終於碰上一個溫熱柔軟的物體,不做多想的將那暖暖抓緊,像懷中猛地一拉。我的胤禛,此時以失了往日的神采,如沒有生命的玩偶一般依靠在我的懷裡。雙臂緊緊收攏,將他費力的圈在懷中,覆上他冰冷的脣,用舌撬開他緊咬的牙關向裡輸送着維繫生命的氧氣。取出剩下那唯一一件救生衣,摸索着給他穿上。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感覺到,胤禛那本來無力垂下的雙臂,漸漸有了活力,如藤蔓般攀上了我的後背,亦將我緊緊紮在他的懷中,我們緊緊相擁如連體一般。終於如破繭的蝴蝶,我和他一同破水而出。

昏暗的天空,大雨依舊無情的下着,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盯着眼前緊閉雙眼皺着眉頭的大男孩,心疼的想用手去撫平他的煩惱。可才略微動了動手臂,就被這霸道的傢伙箍回了懷中,脣上的攻勢愈加的激烈,發出嘆息般的聲音。冰冷的寒風裹着胤禛身上特有的氣息環繞住我,緊貼他的胸膛感受着他生命的跳躍,每一下都撞擊在我的心上,不斷的沉淪,忘記了一切——這時的天地間彷彿好似只有我們,就這樣吻到地老天荒——

“哧”救生衣的自動充氣聲,將我從意亂情迷中拉回了現實。用力從他的懷抱中掙脫出一隻臂膀,拍了拍自己早已紅透的溫熱臉龐,從手鐲裡取出一直信號彈點燃,“噓”伴隨着尖銳的哨聲,一顆亮紅色的明星在黑暗的夜空中畫出一道瑰麗的弧線,照亮了一片天空。

“大人”不遠處傳來羽興奮地喊聲。“嘩啦嘩啦”的游水聲逐漸響亮起來,就見羽咧着嘴興奮之情溢於言表,穿着橘紅色的救生衣正在水中撲騰着向我們游來。

用手固定住那個還在我脖頸間來回磨蹭的不安分的腦袋。

“小心水灌進嘴裡”我壞心眼的衝着羽大喊打趣他,心裡卻溫暖無比,沒有什麼比現在看着自己在乎的人都活着更讓我感到幸福。

卻見遊進了的羽一臉的驚奇,正誇張的用手使勁的揉眼睛後瞪大了他那雙黑亮的眸子看着我們這裡。

“羽你不會被大水灌了腦子吧!你那是什麼表情麼!”我有些不忿的揶揄他,誰知這小子竟然沒有反抗,還是那樣傻愣愣的看着我們。

好半天,纔像回過神來似的“大、大人,”羽用手指着我身邊的胤禛。“那個,你們現在這個樣子真怪!”說完便毫無形象哈哈大笑。

我一臉的納罕,轉頭看了看自己和身邊的胤禛。很怪麼?不就是我摟着胤禛而胤禛也反抱着我麼,雖然我們中間還隔着一個橘色的救生衣,雖然他現在的表現有點像戀主的小狗,但是至於羽笑成這樣麼?

許是看出了我的疑問,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羽在一旁斷斷續續的解釋“大、大、‘大人,也就是我知道您是女人,哈哈哈!您兩位,您兩位現在的造型實在是——實在是哈哈哈太,太——”羽邊說邊做抹淚裝。

呃!突然回想起現在的自己還帶着人皮面具,是個“男人”。的確看到兩個男人這深情相擁的確是件折磨人的事情,可是——羽你這個死小子也不能笑到這種程度吧!一點面子也不留,我憤憤的想。可就在我準備來些實際的報復行動時,遠處傳來的划水聲同時吸引了我們注意。

從手鐲裡取出一隻可夜視的望遠鏡,通過它像聲音的出處看去。

一艘大船正向我們的方向急速駛來,船上人頭攢動,林立着大大小小的火把將偌大的木船照的如白晝般明亮。

真真是天意弄人,我的臉上洋溢起一抹魅惑的微笑,只是那笑意並不曾入眼。“看來遊戲即將開場了。”我轉頭對着靠過來的羽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