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音在現代本就是個聰慧的人,穿越後又跟着張巒讀書,張巒感嘆兩個兒子的愚笨,因此更加用心的教導女兒,張音學的也極快,三五年下來,儒家的四書五經都學了一遍,與父親論起春秋來,也是說的頭頭是道。
金氏深恐女兒因爲大腳而遭未來夫家嫌棄,因此在別的方面更加細心培養女兒,專門請了琴棋書畫師傅來教導女兒,張音對琴、棋、畫都不感興趣,她不像時下的閨秀一樣學衛夫人的字,她喜歡的是初唐虞世南的字,虞公的字外柔內剛,筆致圓融,得她喜歡,尤其是心境煩悶時,練字更能讓她心態平和。
成化十九年,張家老太太林氏已經去世三年,張家守完三年孝,張巒爲着前途最後努力了一把,他通過了北京國子監考試,下個月啓程去北京。
這一年,張音也滿了十三週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每天早晨堅持在小花園中步行半個時辰,因此身姿矯健,面色紅潤,完全不似那些嬌滴滴的閨閣小姐,她完美的繼承了張巒夫妻的優點,皮膚白皙,額頭飽滿光潔,眉毛英氣,鼻子小巧挺拔,最漂亮的一雙秋水點漆似的眼睛,明亮有神,給她的面容更增添了三分美。逢年過節,在親戚間走動時,親戚們都誇讚張家大女兒又美麗,又知書達理,但是向張家提親的卻寥寥無幾。
金氏驕傲於女兒的容貌與才識,卻爲女兒的婚姻操碎了心,她不止一次跟丈夫抱怨:“咱們女兒才貌品德在這河間府也沒幾個人比得上了,哎,當年真該給她纏足,不然婚姻之事也不會如此艱難。”
張巒也心疼女兒,但他不似金氏這樣這樣着急,“女兒也不過十三歲,不用急,咱是姜太公願者上鉤。”
金氏皺眉道:“她倒是不急,那她下面的弟弟妹妹怎麼辦,環兒也有十二歲了,林氏天天跟我旁敲側擊的。”
張巒渾不在意的擺擺手,“林氏算什麼,環兒的事怎麼輪的到她做主,音兒是你我最看重的長女,你可不能隨意把她定出去了,我們一定要給她找個優秀的兒郎做夫婿。”
金氏推推張巒,嗔怪道:“看你說的,音兒是我親生女兒,我不會害了她的。”
與金氏夫妻多年,張巒對金氏還是有很深的感情的,此去京城,一別至少三年,金氏一人照顧家裡也是受累,他撫了撫金氏的手,深深地說:“夫人,以後家裡就辛苦你了。”
金氏眼眶溼潤的看着丈夫,“這是我應該做的,況且音兒也大了,可以幫着我分擔家事,我哥哥也住着不遠,隨時能來看我的,你不必擔心。”
爲了能讓金氏更安心,張巒又承諾道:“鶴齡與音兒永遠是我最重要的孩子,任何人都不會越過他們兩個的地位。”
金氏知道張巒向來是一諾千金的人,今日聽他的承諾,心中的擔憂終於放下,她也樂得扮大方:“讓湯氏跟着去北京照顧你吧。”
張巒臨行前家中宴客,親戚朋友匯聚一堂,張巒招呼男客,張音陪着金氏於後院款待女客,各家的夫人們都誇讚張音知書達理,才貌兼具,但卻很少有人爲自家兒子提親,金氏憤憤不平,張音勸解母親,“強扭的瓜不甜,何況她們家的兒子也配不上女兒,您看那吳家的兒子才五尺身高,連個秀才都沒有考上呢,李家的兒子滿臉麻子,前陣子還被姑娘家嫌棄,這些人家怎麼配得上你女兒我呢!”聽着女兒的打趣,金氏稍稍平氣。
這時,靈芝突然慌慌張張的跑來,口裡叫着“太太不好了,大少爺…”各家夫人們都是八卦愛好者,都拿眼睛看着靈芝,張音連忙給靈芝使眼色,靈芝會意,轉而說:“太太,少爺們在小花園踢球,沒留神,把您的那盆姚黃弄斷了。”
金氏知道必是兒子又闖了什麼禍,神色有些慌張,張音安撫母親,對衆夫人說:“母親陪着伯母們閒聊,我去看看,就是一盆牡丹花嘛,也沒什麼,靈芝這丫頭大驚小怪的。”
張音邊走邊聽靈芝說情況,果然是大弟鶴齡又闖禍了。
張巒平時對兩個兒子管教嚴厲,鶴齡、延齡輕易不能出府玩樂,這次也不知是哪個小廝教唆的,趁着張府宴客,鶴齡帶着延齡偷偷溜出府玩樂,兩人穿的富貴,一副小少爺的樣子,因而被老鴇騙到妓院了喝了幾杯花酒,但兩人年紀畢竟小,也沒帶多少錢,這下老鴇不幹了,聲稱要押着他兩來張府要錢,鶴齡兩個人膽小的,一下子就被嚇住了,後來鶴齡被妓院扣住,打發延齡回來要錢贖人。延齡怕父親,只好拜託母親的貼身侍女幫忙了。
張音看着延齡垂頭喪氣的樣子,哭笑不得,他的臉上甚至還有沒擦乾淨的脂粉,這樣子被張巒看到,一頓棒子是少不了的。
古代人可真是早熟,鶴齡。延齡兩個才十一歲,放在現在也就讀小學的年紀,在古代居然逛起妓院來了。
延齡看到是姐姐出來也鬆了口氣,他急急地說:“姐姐,給我銀子,那老鴇要五十兩銀子才肯放大哥。”
這兩個弟弟簡直就是地道的紈絝子弟,張音真的懷疑張巒不在後,這個家遲早被這兩個傢伙玩完,但畢竟相處了這麼多年,每天被他們叫姐姐,張音也對他們有感情,再加上今日家中宴客,鬧大了張家面子就掛不住了。
但五十兩銀子還是一大筆錢,也不能輕易讓老鴇得手,這個老鴇也是個沒眼色的人,張家世代居住興濟縣,乃此地大族,勢力不小,姻親也都是本地望族,這事情其實很好解決,但不能解決的太輕易,還是要給兩個弟弟一個教訓。
她板着臉道:“你們闖大禍了,這事很大,要稟告父親才能解決。”
想到張巒的板子,延齡嚇得一哆嗦,幾乎都要跪倒姐姐面前了,他拉着張音的袖子,苦苦哀求:“求姐姐救救我們,父親知道了我和大哥就慘了。”
“那你們還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人家逛妓院?”
延齡嚇得眼淚的掉下來了,“我們再也不敢了,靈芝姐姐你幫我跟姐姐說說情吧。”
靈芝從小看着兩兄弟長大,於心不忍,勸道:“大小姐,老爺的脾氣你也知道的,我想少爺們經過這件事後,以後都不會犯錯了,你就想想辦法吧。”
張音裝作爲難的樣子,想了好了會兒,才答應下來,張巒的書房她是可以隨意進出的,她去張巒書房拿了舅舅金士英名帖,金世英是興濟縣縣尉,雖是九品小官,卻有點實權,正好用的上,然後又從私房錢裡拿出十兩銀子,一併交給延齡,又吩咐他見了老鴇如何應答,果然,不久之後,鶴齡、延齡兩兄弟灰溜溜的回來了。
張音笑眯眯地看着他兩,用手比出二字,又搖了搖,鶴齡朝姐姐深深地做了個揖,“多謝姐姐救我,以後姐姐有什麼事情,儘管驅使弟弟們去做。”
張音笑道:“還算你們有良心,這事我沒告訴父親,不過母親是知道。”鶴齡不以爲然,母親最疼愛他,就是知道了也沒什麼。
果然,就在張巒離家後的第二天,張音聽畫眉說,太太新買了兩個漂亮的丫頭給兩個少爺疊被帖衣,她嫌棄的說:“那兩個丫頭嬌嬌弱弱的,哪裡是幹活的料?”
周奶孃一巴掌拍在畫眉肩上,“小丫頭在小姐面前渾說什麼,太太自有深意。”
本來張音還納悶着,“自有深意”點醒了她,這兩丫頭原來就相當於賈寶玉身邊的襲人的用處。
“嘖嘖嘖”古代男的真是,古代女的也真是,想到未來的丈夫可能也不知道有多少個女人,她也忍不住鬱悶起來。
自從林老夫人去世後,林姨娘沒有了依仗,加之張巒遠行也未帶上她,她變得越發老實起來,張環也被金氏接過來教養。
張巒離開後,鶴齡兄弟兩到金傢俬塾附學,張音張環姐妹每日上午跟着金氏料理家務,做女工活,下午的時間自己安排,張音每日下午去書房看書寫字,偶爾也與親近的閨秀姐妹相聚。
金氏爲她的親事操碎了心了,經常去各府做客,有時候也帶着張音,張音去了兩次就再也不肯去了,金氏也無法。
這天,金舅媽過府看望金氏,兩人說道兒女親事又愁起來,金氏說:“嫂子有什麼好愁的,甘棠不是已經定了一戶好人家嗎?聽說祖上還做到禮部侍郎了。”
金舅媽嘆了口氣,“女婿我是沒得挑,不錯的人,弱冠之年已中秀才,很有學問,就是甘棠要遠嫁杭州府了,以後想見就難了。”金舅媽擦擦眼睛。
金氏安慰道:“只要女兒嫁的好,遠點也沒什麼的,總有見面的時候,我們阿音,我快愁死了,都十三歲了,也沒定下來,唉!”
金舅媽嘆氣道:“我們方芷還不是一樣,小腳有什麼用,也不知道現在媒人相看居然第一個看的是纏沒纏足,又不是那揚州瘦馬,當朝馬皇后不也是一雙大腳,也當得上巾幗英雄!”
金舅媽又說:“可惜復生與阿音兩個不對付,不然阿音做我的媳婦也是挺好的。”
復生表哥是個讀書讀迂腐了的酸人,言必稱孔孟,無趣的很,張音性子爽快,活潑,小時候常常去舅舅家,她與方芷兩個胡鬧,沒少被複生訓,復生喜歡女子貞靜,見不得二妹與表妹這個樣子,張音也見不慣他,她和方芷兩個捉蟲子嚇復生,復生膽子小,竟然真的給嚇出病來,從此兩人的樑子就結下了。
想起這段往事,金氏連忙擺擺手,“他兩個不合適,阿音性子跳脫,要找個能包容她的,能壓得住她的。”
金舅媽突然壓低聲音對金氏說:“我這有個消息,妹妹要不要聽聽?”
金氏見她神神秘秘的樣子,屏退左右侍女,問道:“何事這麼神秘?”
“我孃家兄弟在禮部任職,據內部可靠消息,太子可能要選妃了,這太子妃啊,就從咱們北直隸、南直隸出,這還不是好消息,咱們方芷,阿音都可以參選了,所以先別急着給阿音定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