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門的瞬間, 即便是有所準備,沈樂怡還是從靈魂深處感到戰慄,全身上下彷彿散架般, 籠罩着濃厚的無力感, 也沖淡了她傾訴的慾望。她打開臥室門把自己扔到柔軟的牀上, 許是太過疲憊的緣故, 睏倦來的前所未有的快, 快到她連思索今天發生的這一切的時間都沒有便被捲入夢鄉。
早晨的陽光還沒來得及鋪滿牀單,窗外偶爾傳來幾聲鳥鳴,董琪揉着頭髮睡眼朦朧的走進來, 看到騎着枕頭流着口水睡的正香的沈樂怡,擡起腿, 脫下拖鞋……
“啊!”沈樂怡的夢是被董琪拍碎的, 她費力撐開眼皮, 迷茫地打量着眼前的拖鞋,直到看到了牀邊的董琪, 才鬆了口氣:“一宿的夢,全是吃着屎的毛豆豆熱情地飛奔撲來要舌吻我。夢都是屎味,太可怕了。”
又是雞飛狗跳的一天,沈樂怡扯了個笑臉,安慰自己昨天晚上都是幻覺, 屋子裡全是狗毛, 毛豆豆留下了一大堆罪證, 她大早上起來就不停的打掃, 洗衣服拖地, 直到快傍晚才把家收拾的像個樣子。
做完這一切,正要出門覓食, 手機響了,顧安打來的。
沈樂怡獨自去了離小區不遠的一家靜吧,顧安已經提前到了,正拿着手機在輸入,見她過來,起身給她拉開椅子:“你先點喝的,我回個郵件。”
她翻看着酒水單,舉手示意服務生,點了杯長島冰茶,顧安聽後擡頭看了眼她,提醒道:“酒精含量高,小心醉。”沈樂怡不甚在意的回答:“沒事,週末。再說我不把自己灌醉點,晚上回去還得我刷狗。”顧安微不可見的揚了脣角:“我是怕我有危險。”說完低下頭繼續回着郵件。沈樂怡伸出手在他頭上空彈了下,像是在彈蒼蠅般,發泄着心中的不忿,不過是一次酒後失德,偏被他當做里程碑,沒事就放出來讓人蔘觀和追憶。
閒的無聊,沈樂怡打量這間靜吧,不知道什麼時候開的,想想自己的生活圈子也真是小,自從跟着劉博搬到這個小區,回家就是菜市場,她負責買菜,劉博負責做飯。除了去擼串橫跨過2條街區,周邊就沒怎麼去過。
剛過六點,靜吧的客人只有他倆,木質地板,高挑的房樑,乾淨的落地窗,最裡面有一個圓形的小舞臺,裝潢的很復古,有着老上海的風情。
長島冰茶送上來的時候,顧安那邊還沒忙完,專注的處理着事情,沈樂怡無聊的打着手機遊戲,心想顧安也真逗,這哪是約她出來泡吧,明明是讓她當個陪襯看他辦公來了。還好有遊戲可以打磨時間,沈樂怡打着BOSS,這關有點難,用了幾次道具還是過不去,她顯得有些急躁。
“你這個技能順序錯了。”耳邊傳來顧安柔和的聲音,他的手從她的髮絲穿過,滑過臉頰,停在屏幕上方。“你試着把2號技能和3號技能的順序換下。”
沈樂怡將信將疑,按照他說的去做,果然只廢了不到一半的血就安全過關“你還玩這個呢?”
沈樂怡很是驚奇,他平時那麼忙,應該不會玩這些的。顧安笑而不語,沒有回答,指着屏幕上戰鬥訊息:“很簡單的數據分析,你用了3次同樣的技能,雖然有附屬攻擊,但是明顯在BOSS放大招的時候,你抵抗不了,3號技能雖然攻擊高,但是不能打斷對方的致命一擊,這導致了你落後的局面。”
沈樂怡側頭看着他,觀察了片刻:“所以,你真的沒玩過?”顧安收回手,揉了揉她的頭,很正經的感慨:“腦袋是個好東西,真希望你也都擁有它。”。
“顧安,你叫我來是不是就爲了挑釁來了?”沈樂怡手握着玻璃杯,暗暗使着勁。
“我約你來,是想給你唱首歌。”
顧安向舞臺走去,酒保遞過去一把古典吉它,他接過後試彈了幾下,開始調音。顧安深深的看向她,她被那其中蘊含的炙熱所灼傷般匆忙避過,拿起杯子連着喝了幾口用來掩飾慌張。顧安帶着笑收回目光,低下頭,手指劃過尼龍弦,清澈、舒緩的音樂從指尖流出。他唱的舒緩,音色完美。
是一首《□□oke gets in your eyes》
They asked me how I knew
My true love was true
Oh, I of course replied
……
沈樂怡在底下望着臺上低頭演奏的他,目光認真而專注。她感覺曲子似曾相識,雖然顧安彈唱皆佳,但是和印象中的旋律還是有着明顯的不同,不知是不是因爲是樂器不同的緣故,亦或者是演唱方法不同,再或者…沈樂怡憋着笑,這傢伙不會是唱歌走調吧…
顧安唱完下來,將吉它還回去,步履輕快的走向沈樂怡,她遠遠的衝着他舉起了大拇指,待他走近,就聽到沈樂怡由衷的讚揚道:“你這歌走調走的很用心!”
他頓在原地,止步不前,低着頭笑了聲,稍緩,他擡起頭凝視着她:“原曲是音樂劇裡的,我做了改編,不過你說的也對,是挺用心的,歌詞很符合我想對你說的。”
沈樂怡回想着歌詞,坦言道:“我英語不好,沒聽懂。”顧安拉過椅子坐在她身邊,右手拂過她耳邊的碎髮,在指尖環繞了個圈:“我翻譯給你聽。”
煙霧障目,衆人皆問,何知真情,怎斷假意。心之所在,情之所出。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一夕突變,物是人非,思己往昔,潸然涕下。
他的聲音本就好聽,再加上字正腔圓,恰到好處的音量,抑揚頓挫的朗讀,效果十分的好,正在不遠處的門口調試着燈光的酒吧也聽的入迷。沈樂怡皺了皺眉,疑惑的問:“不對吧,我怎麼覺得這歌詞的意思是:煙霧迷了眼,盲目失了心。說白了就是瞎了眼愛錯人。”
顧安看着她,眼若星辰,笑帶春風::“愛情總是盲目的,也可能是……”他稍作停頓,嘆息道:“我本來就瞎。”接着悠悠然補充着:“可我覺得還不錯。”
“是挺不錯的,你吉它練多久了?”她顧左而言它。
“做我女朋友。”他言簡意駭。
“看指法是古典吉它?”她勢將裝瘋賣傻進行到底。
“沈樂怡,做我女朋友。”他拔寨前進,步步爲營。
沈樂怡退無可退,進退維谷,看着他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顧安,你到底要幹嗎?”
顧安迎着她的目光:“你知道。”
沈樂怡斟酌了片刻,面帶微笑,從容應對:“我想要的戀愛是那種兩人都在同一水準線上的,夠的到,扶的起,你這樣的屬於我夠不到也扶不起的,絕境之下,比如你不小心破個產,沒準我就先跑了。”
說完,比劃了個拍着胸脯痛心疾首的樣子:“就咱兩這嘴,字字誅心的,想想就不寒而慄。”
顧安點頭表示贊同:“字字誅心這個評價很精準,一般這種長篇大論停頓後,都得有個着重點。”她的思維方式可真別具一格。
沈樂怡也沒含糊:“而且你從內心深處也沒認同過我,畢竟咱兩不是一層次。”
顧安沒有反駁,只是靜靜的看着她:“所以?”
“順其自然吧,我倒覺得做個牀伴挺好。”沈樂怡似笑非笑,倒顯出些冷冽來。
顧安打量着沈樂怡,“你確定?”
“對啊,你先過了自己那關吧,我要是真做了你女朋友,你心理指不定得有多少壓力呢,帶出去得鎮的住場,得有學識吧還得能侃,和周圍朋友要有交流話題,諸如此類種種,最重要的是還要給我編排個好身世來彰顯出你的品位不凡。”
顧安淡淡的接口:“沒想到你這麼善解人意,都替我想好了。”
“沒,我是想到以上我要是滿足不了你,天天就得生活在水深火熱裡,別說咱兩沒結婚我落不到一分錢還得揹負着沉重的思想包袱。就是結了婚也得婚前公證,還有……”
沈樂怡說這段話其實有點故意噁心他的架勢,畢竟他兩結不了婚,這個是前提。
顧安情緒開始波動,他有些粗暴的打斷:“別說了,牀伴吧,挺適合咱兩的。”隨即拿出手機回覆郵件,擺出一幅“我很忙,你不要搗亂。”的架勢。這對話的走向真是越來越詭異,他感覺有點招架不住。
沈樂怡見好就收的技能已經練的如火純青,這場早已不需要繼續下去的對話,是時候應該有個人出面來結束掉它,“我去接狗啦,你先忙。”說完便往酒吧往門口走去,門要被帶上的時候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倚在門口衝顧安眨了下眼“那,我晚上等你哦。”
顧安瞬間就覺得自己對於沈樂怡來說基本就是一頭種馬,他第一次在女人身上嚐到了什麼叫做“我把你當朋友,你卻只想睡我。”的無力感。
他確定,她果然是異於常人,獨樹一幟,簡直就是九曲迴腸般不能理解的思維……他覺得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頭很疼,他想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