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謝天

陳青領回一個女人。大家發現時,是在梅鄉飯館買早點時。陳青不知從哪天開始,就買了兩份早點。三元錢。  大家起先誰都沒有在意,當有一天,陳青的房子上空溢散出香噴噴的炒菜香味時,附近靈敏的鼻子們,終於知道陳青家裡住了一個女人。  當然,白猴兒絕對是第一個知道的。那天,陳青站在櫃檯前,白猴兒問“一樣的?”  他說“不了,今天多買一份甜包。”  白猴兒疑惑的眼神又緊緊貼着他的背影追到門口。後來的每一天,他說的都是“今天多買一份甜包。”  理所當然地,陳青家裡的女人就很快被大家接受了。在梅鄉,所有人都剋制住自己窺探的慾望,人來的、人走的,誰都很少過問。  他們只是背後把她叫做“陳青家的”。      “你是不是沒有家哩?”  “是”  陳青沒想到,她原來是沒有了家纔在外面流浪。很是可憐。  “那你沒有地方可去?”她並不說話。  “那你一個人在車站住了多久啦?”她舉起手來,陳青看到她用手比了個六。六天。在過幾天就可能被餓死或是渴死在車站了。  陳青想到,自己的大伯去年死後,剩一間空屋子出來。一個人住着兩間大屋子。不如暫時讓她住一個屋子,等她找到事做再說。  陳青就領着這個還不知道名字的女人回到家,住進他的空餘屋子。誰也沒有打擾,誰也沒有驚動。  陳青不想問她從哪裡來?或是爲什麼會沒有家?但是名字總是想要知道的,擡頭低頭之間,不打聲招呼倒是顯得不自然。  “謝天,感謝的謝,天堂的天。”  陳青覺得這個名字有點像男人,不管怎樣,他說“那小謝,我以後叫你小謝吧。”    陳青想到自己下午還要下井工作,就簡單跟小謝介紹他這個兩間對門房屋的構造。陳青原本住在向南的一間裡,寬敞舒適,向陽通風。但是伯父死後,他就搬到北間來了,北間背陽,常常有殷殷的冷意冒出來,但是陳青反倒覺得舒服,只有一個人的生活,應該早點適應這般冷清。  走廊過道里是做飯菜的爐子,長長的通風煙囪直直插到房頂外面去,樓梯間放滿了燃料:煤炭。  合所有人公用的廁所在不遠的外面,上廁所要跑出去再跑回來。男的女的一起用一個廁所。  一排房子還住了很多工人,他們的工裝,水鞋,內衣褲甚至是孩子的尿布都滿滿當當掛在走廊上空,使得這裡的空氣變得很有人煙味道。

當發現走廊盡頭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水池時,正好可以用來洗漱和洗菜洗衣。陳青給了她一張曬得乾硬發白的毛巾。讓她洗洗。    當謝天把頭臉手腳洗淨之後,發現陳青已經下井了。  桌子上放了一碗麪線糊。慢慢的着香味和熱氣。雞蛋蔥花,桂圓紅棗,十分美味。  謝天開始大膽打量起這一間屋子,是最普通的建築材料砌的,牆壁上刷了簡單的白色。一扇窗戶朝南,正好迎進耀眼的太陽。一張桌子一張牀。其他東西大多是一些下井的工具,但是都很整齊的擺在牀底。  謝天發現,牀尾,有好幾本書籍。都是厚厚的大部頭。大概這個主人閒時也會看些書吧。  一個下午就着他的幾本大書,打發過去了。    陳青出了礦,衣服也不洗了,直接往家趕。經過梅鄉飯館,不忘把中午的面線糊的錢給付了。  踏入自己的房子的時候,他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有所期待又好像滿懷好奇,不由自主的用手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  事實上,也沒有讓他失望,桌子上擺着飯和菜。  卻不見了那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