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中。
林風奇怪地望着站在門口處有些不知所措的中年男子,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這個中年男子自從走進馬車後,就站在門口處似乎不敢再向前邁出一步。
他懷裡緊緊地抱着小包袱,垂着腦袋,自從進來之後,接連兩次擡頭看向林風,但又不知道因爲什麼,只是看了一眼,卻並沒有說出任何話來,像是在心裡醞釀整理着一般。
林風原本對於此人的身份就有些捉摸不定,見他並不主動說話,林風索性也不開口,細細地打量起他來。
相貌跟邦德說的一樣,的確很普通,皮膚黝黑,從坐在牀上這個角度看去,還能從他的額頭和臉頰上看到一些皺紋。
他的衣着也很簡樸,只能算得上乾淨,卻並不算整潔,林風甚至能從他的衣服上看到一些褶皺,而這個中年男子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一手緊緊地捂着懷裡的小包袱,另一隻手不斷地在衣服上拉扯,似乎是想要隱藏那些並不美觀的皺痕。
他的雙腿微微打顫,看上去有些緊張,這一切落在林風眼裡,讓林風根本很難與“敵對強者”聯繫在一起,怎麼看都感覺他是一個老實普通甚至還有些木訥的農民。
不過,林風並不敢掉以輕心,只是這麼“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作爲馬車的主人,林風也不能就這麼眼睜睜的看下去,於是,他嘗試性的問了一句:“……先生,請問怎麼稱呼?”
“我、我,大人,我叫穆爾。”中年男子連忙回答林風,聲音有些嘶啞,但他卻依舊低着頭,說完這句,似乎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兩手緊緊地抓着懷裡的包袱,看上去極爲緊張。
“穆爾先生……”林風的語氣很輕,他微微思索了一下,引導性的開口道:“請問你見我到底是有什麼事情?嗯……我聽我的手下說,你似乎是有很要緊的事情想託付於我……”
“不、不…不是託付,我、我是想求您…求您……”穆爾着急之下,也沒考慮太多就打斷了林風的話,而說完這句,他卻又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去表達心中的想法了,只能再一次閉上了嘴巴。
按照平常情況,在兩個並不熟悉的人談話之中,打斷對方的話是一種不耐煩不禮貌的失禮行爲,尤其是像穆爾這樣有求於人,無疑是失態之舉!當然,像老巴特那種性格的人不在此列。
但是,穆爾的打斷卻又是無心之舉,而且,他本人似乎還並沒有意識到這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爲,加上他在說完這句話後,腳下不停的挪動一下又收回腳去,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不由得讓林風感覺他只不過是一個沒有多少心機、淳樸善良的真正的農民。
林風看到他這副模樣,略微沉吟了一下,突然眯起雙眼試探性的說了一句:“如果我告訴你……當你在與別人談話的時候,並不注視着別人是一種很不禮貌的行爲,請問……你會擡起頭來麼?”
這一句話,林風故意說的有些意味深長,落在穆爾耳中,立即就讓他臉色瞬間發白,顧不上其他,連忙擡起頭來迎向林風的目光,雖然還是有些躲閃,但最起碼,有了林風這句話,他明顯不敢再低頭看着地板了。
而林風看到穆爾的這個舉動,心裡忍不住再次動搖了一下。
難道自己真的是太小心了嗎?這個名爲穆爾的中年男子,實在不像是一名強者啊……那雙粗糙滿是老繭的手,那雙經歷過無數次洗刷從而有些褪色的鞋子,還有那對有些躲閃但卻隱藏着深深哀求眼眸,似乎都是在無聲的證明,他的確是一個普通的農民。
想到這裡,林風微微吸了口氣,指了指躺在地板上的查克,繼續說道:“先前我的手下曾去過你們的農田裡,想要打聽一些這裡的情況,但很不幸,他被你們的冷漠拒絕了……
當然,現在我已經明白,你們也是受了某些勢力的壓迫身不由己,如果你還是因爲擔心這個的話,那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你現在不需要有任何顧忌了……地上躺着的這個傢伙,就是對方的首領,不過,我也不想騙你,這一夥人裡就只有他現在還活着,不過已經陷入了昏迷,我留下他的性命還有其他作用。”
聽着林風的話,穆爾的臉色變了幾變,當他順着林風所指,朝地上的查克看過去時,臉上的神色又是一變,緊接着,在林風沒有任何預料的情況下,穆爾不知道哪裡來了一股勇氣,突然快速上前緊走兩步,然後……“撲通”一聲朝着林風跪了下去。
“大人,求、求求您,救救我們的孩子吧!!”
穆爾深深跪拜了下去,聲音聽上去有些哽咽,剛說完這一句,他像是想起了什麼,連忙把一直緊緊摟在懷裡的包袱擺放在身前的地面上,顫巍巍的伸出兩隻滿是粗繭的老手,小心翼翼地將包袱解開。
隨後,他擡起頭來,嘶啞的聲音發顫,看向林風的臉上也早已滿是淚痕:“大人,這是我們幾家農戶湊出來的所有財產,我們的孩子都是無辜的,求求您救救他們吧!!!”
林風被穆爾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甚至,在穆爾衝上前來的那一刻,他的心中還曾閃過取出閃電的念頭,幸好,這個念頭被林風強行壓制了下來,不然的話,林風敢肯定,自己一定會後悔一生。
他雖然暫時還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看到包袱被穆爾打開的那一刻,他的心裡忍不住升起了一股心酸的味道。
只見小小的包袱裡,整齊的擺放着足足四串銅板,這些銅板舊新不一,有的上面甚至還沾了一星半點的泥土,而在這這些銅板邊上,還擺放着一大一小的兩顆紅薯,但是最小的那一顆,也足有成年人接近兩個拳頭的大小。
這一刻,林風腦海裡不禁浮上了一句話:一個人請你辦事,如果你想要了解這個人的誠意,那就不要看他會給你多少數量的錢,而要看他給你的這些錢,對他來說,佔據了多少重量。
林風不知道在塔爾沃一家普通農戶一年的收入能有多少,但聯想到穆爾一直緊緊護在胸前的模樣,心中就能猜出幾分。
而近距離之下,看着眼前跪在地上老淚縱橫的穆爾,看着他因爲過於緊張激動,從而無法控制的渾身顫抖,看着他脖頸間,那一道並不明顯已經結疤的傷痕,還有那一雙真誠、無助、帶着苦苦哀求的雙眼……
林風的心裡突然浮上來了一個深刻的疑問:他的孩子是誰?他又是誰家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