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不承認?那我就讓你死的明白!”餘辛夷冷笑一聲,步步上前,將孫媽媽逼到無可退處,彎下腰,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帶着雷霆般的威嚇壓下,字字珠璣。
“六姨娘院裡剛走了水,你原是母親院裡的媽媽,怎麼這麼快出現在六姨娘院裡?難不成你是長着一對翅膀,飛過來的?就算是巧合,這也太巧了吧!這是第一怪。而第二怪是,六姨娘這裡走水,丫鬟婆子們各個受驚,忙不迭的跑出院子保命纔是要緊,你倒好,非但沒逃,反而湊上前,進了隨時可能有危險的六姨娘房裡,在不起眼的牀底下找到這麼雙男人的鞋子,你還真是‘盡忠職守’啊,連命都不要了!我倒看你明擺着是揣着鞋子進去,打好主意栽贓六姨娘!你這老東西,若是自己找死,那便明說!”
衆人表情一頓,剛纔因突然走水,一時都沒想起來,經大小姐這麼一點名立刻想明白了,的確剛纔六姨娘房裡煙還沒完全熄呢,旁人躲還躲不及,孫媽媽卻突然進去“搜出”這麼雙作爲贓物的男人的鞋來,的確相當可疑,簡直像早就準備的!
孫媽媽陡然變得驚慌,卻猛地伏下身,用力磕頭,哭聲淒厲,道:“大小姐,奴才知道您急於撇清自己,但也不該一盆髒水潑在奴才身上啊,這莫須有的罪名,難道要冤死奴才不成嗎?”
還是死不認賬啊。餘辛夷淺淺一笑:“原本孫媽媽倒是一身硬骨頭,那麼,只怕唯有動用刑罰,孫媽媽才肯說實話啊!”
動用刑罰?
餘惜月當即再也站不住,上前一步擋在餘辛夷面前道:“大姐,你剛纔那只是推斷而已,沒有絲毫證據,就要在孫媽媽身上動刑,難不成,大姐是要屈打成招嗎?”餘惜月面目一轉,哀悽的望向餘懷遠,眼淚又在眼睛中打起轉來,“父親,孫媽媽是一直在母親身邊照顧的人,更是定國公府送進府的陪嫁,母親現下病重,自然就失勢了……身邊攏共就剩那麼一兩個老人……請您定奪啊……”
餘懷遠看着小女兒的眼淚,又想想臥病在牀,雖不是髮妻,卻也同牀共枕十幾載的溫氏,心底裡淺薄的那一點憐憫便被勾了出來,朝着餘辛夷硬邦邦道:“我要的是確鑿證據!”
餘辛夷輕輕笑了下,餘韻深遠的說道:“既然二妹執意要保孫媽媽,那我倒無話可說了……”
餘惜月臉色頓時變沉,沉得能滴出一滴一滴的黑水來,心底那隻妖魔鬼怪再次咆哮,恨不得當即就撲上去跟她拼命!
餘辛夷重重冷冷一聲:“那麼,咱們便來繼續問問你,王貴!你滿口謊言,陷害六姨娘,陷害我,到底居心何在,若再不老實交代,那便真是一個:死!”
王貴原本就是一時慌張下,下意識的回答,可是沒想到竟主動跳進了餘辛夷設下的圈套,露出馬腳。此時完全驚慌失措了,後背的汗水打溼了一層又一層,渾身發抖,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看了鐵青着臉的餘惜月一眼,馬上又回過頭來,怯怯道:“奴才是真的記錯了……所以,所以纔會一時說錯了口,大小姐,草民是怕死的人,剛纔所說句句屬實,絕對不敢平白陷害貴府六姨娘跟大小姐啊……”聲音裡已經有了明顯的顫抖,完全是心虛的徵兆。
餘辛夷冷笑一聲,眼尾涼薄的落在餘惜月身上:“王貴,那就要問你了,爲什麼一直咬口陷害六姨娘,莫非是幫助什麼人指證我不成?”
餘惜月心中一驚,不由狠狠心,抿着脣,眼圈微微有些泛紅,委屈道:“大姐你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在說我收買了王貴,陷害你跟六姨娘嗎?這對我來說又有什麼好處……大姐,你就算爲了自己脫罪,也不該……也不該把我推進火坑裡啊……”
餘懷遠眼睛眯了眯,表情嚴肅:“你說的只是兩個疑點,揣測罷了,我要聽的不是那些鬼話!若沒有確鑿證據,便立刻給我滾出餘府!免得你一個人,攪得全家不得安生!”
其他人看到餘懷遠發怒,全都在瑟瑟發抖,幾乎都不敢在這時候說話,而餘辛夷,依舊挺直了脊背玉立着,連睫毛也沒顫一下地繼續道:“父親這是怎麼了,難道還沒看出來嗎?這王貴滿嘴謊話,編纂陷害六姨娘與女兒!口口聲聲說什麼記得清清楚楚,卻連女兒收買他的日子都記不清。而孫媽媽更是古怪百出,試問就算六姨娘再過蠢笨,怎麼會把男人的鞋子留在自己屋裡,難不成是等着人來抓把柄嗎?這樣的破綻比比皆是,父親!女兒倒要求問一句:您想要幹什麼?難不成真的不在意您的親生孩子嗎!”
她憤怒了,真的憤怒了。前一世的她也曾做過母親,她最恨的不是景北樓的背叛,不是餘惜月的狠毒,也不是溫氏的百般算計……而是,她沒有能力保住自己的孩子,而讓他慘死在自己親生父親手上!所以,這一次哪怕是與天爲敵,與地爲抗,也要保住六姨娘的孩子!哪怕……與餘懷遠徹底撕破臉面!
餘懷遠看着面前,毫不示弱,甚至比自己氣勢強大數倍的餘辛夷,“砰”的一聲,抓起丫鬟送上來降火的茶水,一下子摔在地上,咬緊了牙關,怒吼道:“你這個逆女!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跟誰說話!來人,立刻給我打出去,現在就打出去!”
老夫人卻當即上前拉住餘懷遠,道:“辛夷不過是個孩子,一時激動說錯了口,你何必與你的女兒計較?大不了之後關她幾天佛堂,面壁思過便罷了。”隨即又朝餘辛夷低呵道,“辛夷,還不快給你父親賠罪!”明擺着替餘辛夷說話求情。
餘懷遠重重冷笑一聲,沉下臉,陰森森的凝眉道:“不必了!這樣心機深沉,謀害自己親弟弟,算計自己親生父親,更是惑亂整個餘府的人,絕不配留在府裡!”
餘懷遠這一句算是表明了,就算老夫人說情,也斷沒有饒過餘辛夷的可能!
老夫人臉色極爲難看,但卻說不出半個字來,她這個兒子她最清楚,最是急於鑽營,同時又剛愎自用的人,一旦下了狠心便再難改變,除非……她真的與親兒子鬧得撕破臉皮!但是,一個是親兒子,一個親孫女,叫她一個老太太如何抉擇!
看着餘懷遠此刻陰森森的,充滿怒意的臉孔,以及老夫人艱難的表情,餘惜月此時眼底是掩飾不住的興奮,以及洋洋得意。只要看到餘辛夷倒黴,她就無比開心!她涼涼的搖曳着裙襬,走過來道:“大姐,你現下還有什麼好說的麼?”
餘辛夷瞧也不瞧她一眼,彷彿面如死水般道:“這樣明顯的事實擺在眼前,父親卻不信,看來,父親仍是不願意相信女兒跟六姨娘啊,那麼,女兒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面上甚至有着長長的嘆惋。
她這算是低頭認輸了?餘惜月一訝,她原本以爲餘辛夷還有什麼後招在後頭等着,沒想到這麼幹脆利落的就認輸了!一瞬間,她竟然感覺到一陣古怪,餘辛夷這麼就認輸了?這麼簡單?隨即心裡的疑慮又被自己打消,就算餘辛夷巧舌如簧又如何?現下她得罪的可是父親,就算再厲害,也絕沒有翻身的可能!
管家帶了護院,已經走到餘辛夷面前,而且,每個人手裡拿着一根棍子!且是實打實的鐵棍,只需一棍子下去,便立即見血的鐵棍!
“慢着!”老夫人正欲阻攔,但護院已經揮起棍子,一棍子朝餘辛夷的膝蓋砸了下去:“大小姐,得罪了!”
那一棍子狠狠的,彷彿帶着萬鈞的寒風!
在場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氣,不少人已經閉上眼睛不敢看,生怕下一瞬便見到血腥!只有餘惜月,眼底蓄滿了激動,眼睛微微發紅死死盯着那根棍子,默唸着:快砸下去!快砸下去!我要親眼看着,餘辛夷這個賤人到底怎麼死的!
只聽到耳邊一陣風聲,當揮下的剎那,餘辛夷狠狠閉上眼睛……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此時,一塊石頭不知從何處飛來,猛地擊中那護院,護院哎喲喊了一聲,整個人都往後跌倒,那根鐵棍便順勢一滑,狠狠砸在那護院自己身上,砸得他吃痛的大喊。
但是已經沒有人管他的,所有人的眼睛都睜大,望着院門口突然出現的一身幹練紫色勁裝的女子!不用想,這人正是寒紫!
餘辛夷看着趕回來的寒紫,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卻無比篤定的笑。
餘惜月的臉色瞬間變得古怪,怎麼回事?餘辛夷怎麼會露出那樣的表情,難不成,她有找到了翻身的機會?
寒紫的存在幾天前便公開了,藉着永和公主親賜婢女的名義,收在餘辛夷身邊,旁人只當是公主賜下的一點榮耀罷了,沒想到這個婢女竟然會武功!並且伸手極爲不錯!
餘懷遠看着這個身手高深的婢女,臉色瞬間變得深沉莫測。永和公主賜下的婢女,怎麼會有如此高深的武功?這絕不正常。或許……根本不是永和公主賜下的!只是借了永和公主的名義,難道是……某位皇子?若真是如此,那麼,什麼時候餘辛夷已經與那位皇子有了這樣深的聯繫?思及這點,餘懷遠眉頭頓時鎖緊,心頭的惱怒逐漸被心中對權勢的渴望替代,眼睛深深眯起,若真是如此,或許他要重新考慮下這個大女兒的地位,以及,將來的用途!
寒紫根本看都不看餘懷遠一眼,徑自走到餘辛夷面前道:“回稟小姐,人已經帶來了。”因着餘辛夷吩咐,主子的稱呼往後便改爲小姐,以免露餡。
餘辛夷淺笑着點點頭,只見寒紫身後,一對穿着簡陋貧寒的母子瑟瑟的站着,渾身發抖,然而那母親在看到王貴的剎那,立刻撲上去給了幾巴掌:“你這喪心病狂的畜生!竟然爲了一千兩銀子要拋妻棄子,娶個青樓女子回家,你真是個畜生啊!我打死你!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