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夜，昏暗的燈光，有些冰冷的氣流。
寂靜的夜晚，帶着初春的料峭寒風，無聲又堅定無情的肆虐過剛剛綻放一絲綠意的城市。
連這一方空氣都凝結成一塊暗色的琥珀，把一切定格。
並沒有預想中的疼痛和火辣，但是在寂靜的夜晚，那響亮的巴掌聲是那麼的諷刺，叫醒了沉睡的夜。
凌凌微張着嘴，很久都忘了合上。瞬間的峰迴路轉讓她有些眩暈。從她的視線只能看到歐陽爸爸先是震怒接着很快變成厭煩的臉，那些開始鬆弛的皮膚即使是再多的霸氣也遮掩不住，再怎麼掩飾那些歲月的痕跡也消弭不掉。
還有突然擋在身前的歐陽媽媽，凌凌只能看到一個黑色的圓髻，上面點綴着一圈瑩潤的珍珠，像是一滴滴淚。是歐陽媽媽在最後的一剎那擋在了他們之間，是她擋下了那一巴掌。
並沒有該有的感激或是抱歉。
顫抖的心還沒有完全從剛剛的震驚中拔出來，那種心寒和恐怖的餘韻讓凌凌久久不能平靜。
這個老男人憑什麼以爲他可以隨意出手打人？難道只是因爲他自以爲是的金錢和地位麼？還是他以爲自己卑微到連無故捱打都不敢反抗？
哼！是不是一直以來自己都錯了？那些對長輩的恭敬和順從，卻成爲了別人眼中無聲的示弱和善欺。如果是這樣，那還只能說是這個老男人也太自大無恥了。
可是眼前的這個中年婦女呢？她的心中又該是怎樣的波濤翻滾。
女人最可悲的是什麼？是遇不到愛的人，還是愛的人不愛你？都不是。是眼睜睜的看着你愛的那個人面目全非，越走越遠。
“媽……”
盛盛終於從凌凌的身後走了出來，凌凌可以確定，她聽到了悲傷的聲音，而且不止一聲。盛盛顫抖着聲音，顫抖着身子慢慢扶住了母親的手臂。不知道是心疼，是憤怒，還是真的後悔了。
“媽，我們回家吧……”
也許這一刻盛盛是想大哭一場的，爲自己的任性，但是在父親的面前她不敢，她不知道自己的行爲還會給母親、給凌凌帶來多少傷害。父親的狠戾她是一直知道的，不是麼？只是因爲自己的任性，或者說是心存僥倖，她以爲有外人的情況下，父親會有所收斂。現在她徹底的明白了，這樣只會帶給身邊的人更多的傷害而已。
歐陽媽媽一直沒有回頭，所以凌凌也一直沒有看到她的表情。
心裡有些後怕、心疼和憤怒。如果歐陽媽媽沒有在最後一刻衝過來，那響亮的一巴掌應該是自己承受吧。呵呵，眼前的這個老頭總是這樣，喜歡毫不講理的遷怒別人。因爲在他的心裡眼裡只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寶貝，別人的都棄之草芥。
盛盛和母親互相攙扶着慢慢走向那輛黑色的車子，然後在凌凌的注視中鑽了進去，再也沒有任何多餘的聲音發出。
說不好自己的心裡是什麼感覺，凌凌還是有些失望的，也許是自己沒有想開，既然歐陽媽媽都幫自己擋了，那自 www ●ttκan ●￠ 〇
己似乎也沒什麼立場去埋怨。只是看着這一切心裡還是悶悶的疼。被別人任意踐踏的感覺着實難受，被人踐踏還無力反抗的感覺更是一點點蠶食着她最後的一點希翼和理智。
歐陽爸爸從自己失手打了妻子開始就再也沒有任何的動作或是語言，有些鬆弛了的臉皮抖了幾抖，也許是在後悔或是懊惱，凌凌更相信那是新一輪無恥的醞釀。直等到凌凌猶豫是不是該離去時，他才終於開了金口。
“盛盛今天是怎麼回事？”
帶着明顯的壓迫和質問的聲音，讓凌凌萬分不爽，這些他該是去問他的女兒吧，倒是和她這個“外人”有什麼關係。
“可能是心情不好吧。”
雖然不情願，還是硬着頭皮答了，只是凌凌的態度也算不上恭敬。對待這種沒有自覺，又目中無人的人，恭敬還不如強硬好些。
“心情不好？哼，她有什麼不好的。”明顯質疑的口氣，帶着些讓人一場反感的味道，“不會是你又……”
“歐陽伯父！”
凌凌厲聲打斷了他的話。這個男人又想故技重施麼？真是搞笑，他憑什麼以爲自己要這樣給他侮辱。
“盛盛要自殺！”
脫口而出的那一瞬間凌凌猶豫過，掙扎過，但是面對這樣一個自負又無禮的長輩，她真的不想和他多說一句話了。反正都是他們家的事，依着歐陽爸爸的性格纔不捨得動盛盛一根指頭，他只會把所有的過錯都歸結到別人身上。既然這樣那大家就索性說開吧。
她不是聖母更沒有以德報怨的美德。
“什麼？！”
顯然，歐陽爸爸被凌凌的話給嚇到了，臉上的自負和優越閃爍了幾下，似乎是在思索着凌凌話的可信度，最後定格成一種猙獰的陰沉。
“你是盛盛最好的朋友麼？！”
沒想到歐陽爸爸會突然這樣發問，凌凌呆滯了幾秒鐘，不知道這個問題和盛盛要自殺有什麼關係。望着不遠處停着的黑色車子，她是盛盛最好的朋友麼？應該說是吧，可是爲什麼在這一刻她開始有些猶豫了。
這邊的動靜沒有關的車門裡應該能聽的清清楚楚吧。以前她們的確是是最好的朋友，但是現在呢？壓制着胸口越來越多的酸脹感，卻又陷入無邊無際的困惑。
“是，我是盛盛最好的朋友。”
凌凌堅定的回答，並沒有猶豫太久。儘管說的有些艱澀，但是絕對真心。
彷彿是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歐陽爸爸嚴厲的嘴角換成了一撇不屑的笑：“作爲盛盛最好的朋友，在她想自殺的時候你在幹什麼？！”
雖然知道自己今天難逃被歐陽爸爸訓斥的命運，凌凌還是想替自己辯解，只是對方完全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你不僅沒有幫助她，反而慫恿她夜不歸宿！這是好朋友應該乾的事情麼？！我倒是想知道你父母是怎麼教育你的。”
“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可以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自殺？這些都是你的父母教給你的
麼？！”
一聲聲指責的話語讓凌凌感到無邊的憤怒，他怎麼可以這樣不分青紅皁白的指責別人，難道他以爲世界就在他腳下，他可以任意踐踏麼！
“我沒有慫恿她，我一直在勸導她！”
凌凌也來了真火，那些尊敬啊、友好啊、面子啊，通通都去見鬼吧！他是盛盛的父親又怎樣，是長輩又如何，難道他世界還真的在他的指尖了！
“勸導她？不要再在我面前演戲了。”歐陽爸爸大手一揮，轉過了頭，根本就不屑於聽凌凌的解釋，在他看來一切的解釋都比不了自己心裡的認知。只要是他認定的事情，無論別人怎麼解釋在他看來都是虛僞的掩飾。
更何況是凌凌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女生。
“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什麼樣的父母纔會養出你這樣的女兒，把你爸媽的電話給我。”
又是一連串自以爲是又狂妄的命令語氣。
自己的父母怎樣他又有什麼資格過問，他以爲他是誰？！在凌凌的心目中家人永遠排在至高無上的位置，別人可以傷害她、侮辱她，這些在時間的長河裡，也許她都會忘記。但是誰要是敢動她的家人，她勢必要魚死網破也在所不惜！
“你想幹嘛？！我憑什麼要給你我爸媽的電話！”
“幹嘛？！呵呵，我倒要問問他們，是怎麼教育自己家的孩子的，居然……”
“爸！”
盛盛踉蹌着從車裡衝了出來，歐陽媽媽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卻被她掙脫了。
“爸，求求你，我們回家吧！求求你……”
其實何止是盛盛一直在哭，凌凌早就忍不住眼眶裡的淚水了。
“我爸媽是怎麼教育我的不勞你操心！我是什麼樣的人也和你無關！”輸人不輸陣，聲音嗚咽着，凌凌還是喊出了心裡一直壓抑的話，“你也不要以爲我給你的尊敬是軟弱好欺，叫你一聲伯父也是看在盛盛的面子上，不然，誰管你是路人甲乙丙！”
自己到底是招誰惹誰了，爲什麼所有的錯誤都要安在自己的身上。還有爸媽，他們何其的無辜，辛辛苦苦養育了自己，卻因爲這樣的事情受到別人的質疑和責問。憑什麼？！他憑什麼！憑什麼這樣跋扈！憑什麼命令別人！憑什麼認爲所有人都要臣服在他齷齪的想法之下？！！！
可能是被凌凌突然的爆發驚住了，歐陽爸爸臉皮抽動了幾下，幾次想張嘴說什麼，都被凌凌連珠炮一樣打斷了。
“至於你的那些自負和優越感，帶着它們滾吧！我不是你的下屬，不是你的僕人，更不是要仰你鼻息的什麼人！說白了，我和你一毛錢的關係也沒有！至於你沾沾自得的財富和地位，在我眼中更是一個笑話！”
夜，是深沉的夜。
更涼的風，變成和寒冷的網，織成一方牢籠，緊緊裹住了寂靜的樓下那一個孤獨的身影。
這樣寒冷的風中，飄散着誰的眼淚。帶着失望、憤怒和不甘，漸漸湮沒了整片寂靜而蒼茫的夜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