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過幾日,時宇被姜齊岸帶到一處荒蕪之地,無盡的黃沙碎石蔓延無邊,與天際相接,枯骨殘肢遍佈其間,訴說着無盡歲月的滄桑。1
“時兄弟,這裡便是曦月界的中心,曦月界雖說是四大域,可真正的核心,卻是這塊秘境之門所在的星陸,進出曦月秘境必得此處。
只是不知爲何,這塊大陸除了修士可以踏足,其他生靈一概無法生存。
我知你無心尋覓,等下開了界門,你在裡面轉轉,出來後若是沒見我等,就自行從這個界門回姜家,這個界門在我們都離去後,纔會關閉。
舍妹的事情,等從秘境歸來自會相見。”
時宇點點頭,一邊聽着姜齊岸講述,一邊好奇地向四周打量。
一座破敗的祭壇坐落在荒蕪之地,除此之外目視之處再無人跡。
三族修士各自站在祭壇一角,中央幾個老者圍着一處高臺忙乎着什麼。
蕭桐和姜北元赫然在列,笑眯眯地看了時宇一眼,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又繼續低頭操持,不時打出幾道手印,按出幾點星芒。
姜齊岸領着時宇上了祭壇,站在姜氏聚集之處,另一處蕭君山正百無聊賴地打着哈欠,向時宇招手。
三族修士不識時宇之人,都默默地打量着這個來自神虞大界的神子。
時宇則是急急向着陸家修士所在的人羣望過去,希望能看到姜霜雪的身影,卻失望地收回目光。
以姜霜雪的地位境界,怎可能出現在這裡。時宇低下頭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恍惚。
“老夫陸劍俠,久聞時神子大名,今日得見,果然一表人才,大氣重情,不負神虞風采!”時宇還在失神,一名老者已經走到時宇面前,主動打起了招呼,打斷時宇的失意之態。
時宇一激靈,趕忙擡頭,見老者龍行虎步而來,貌雖年邁仍不擋器宇不凡之勢,急忙行禮:“前輩謬讚,晚輩怎堪前輩如此誇獎,不敢擔當。”1
“呵呵!確實比那陸健行強太多,這次多虧了你,不錯,不錯!”老者似乎對時宇很滿意,笑呵呵地離開了,留下時宇一頭霧水。
“還好!至少沒有敵視我,看來陸家人也不難相處嘛。”
時宇心中一喜,忽略了老人牛氣沖天的名字,光想着老人的和善,讓他對順利見到姜霜雪更有了把握。
沒等多久,幾個老人停下了繁複難明的動作。
“可以了,老夫也算是不負所托,這就走了,剩下的事情,就看你們自己了。”
一個面色焦黃一臉病態,枯瘦細長的老者拍拍手,掃視了其他人一眼,又向着時宇看了一眼,再不多說地轉身踏入界門離去。
時宇見其他人都急忙對着老者行禮,包括蕭桐、姜北元同樣如此,也不敢怠慢,隨着衆人躬下身子,心知這定是曦月界了不得的重要人物。
“這就是袁氏遺老,界尊之一——袁浩軒。”姜齊岸輕聲對時宇說道。
“就是他?”時宇看着老者的背影,似乎也感受到了他滿懷的族滅之悲,負疚之痛。
“行了,蕭君山,姜齊岸,陸妍,時宇!你們四個過來!”姜北元恭送袁界尊離去後,直起身,喊出了四個名字。
姜齊岸急忙拉上時宇,向着高臺走去。
蕭君山和一名女子,也分別從蕭家、陸家的修士之中快步走出。
四人圍在了高臺四周,時宇纔看清這陸家女子的模樣,體態修長婀娜,身着一襲飄逸素白稠衫,兼有一頭白髮披肩,容貌甚美,只是面色實在太冷了一些,渾身自然而然地散發着一股股寒氣,似是一塊堅冰當面。
時宇看着看着竟打了個哆嗦,重重呼出一口寒氣,好一個冰山美人。
時宇盯着人家看,人家卻沒把他放在眼裡,只是盯着高臺上那已然完整,黑漆漆的曦月盤。
時宇這一哆嗦,小小的聲響驚動了她。
陸妍擡頭望了時宇一眼,兩道冰冷的目光對上了時宇正打量她的雙眼,時宇頓感無盡極寒之氣撲面而來,自己身體凍得都快僵了。
“噼啪!”
一聲輕響,蕭君山和姜齊岸雙雙向着陸妍放出一道元力,割斷了陸妍目光中蘊含的冰霜之氣。
時宇這才從僵直中掙脫出來,急忙釋放元力護盾,將自己裹了起來。
“這幾人應該就是三族最年輕的潛龍了,名門望族果然不可小覷啊。”時宇心想。
“呵呵呵~”身邊的幾個老者紛紛一笑,似乎都對自家子弟之間的小小較量不以爲意,時宇彷彿成了三家年輕人角力的小白鼠。
時宇見衆老輕笑,心裡不由得微怒,難道這幫老頭就是要看自己出醜?
“時兄弟莫要與她對視,這陸妍的寒體、眸術,天生而來,她自己也做主不得,倒不是有心傷你。
你這元力護盾防不住的,沒有抗拒之法的情形下,只要不對視,那眸術威力就會消去大半。”蕭君山出言提醒時宇。
“嘻嘻,時公子不凡,居然能擋住我的眸術!”陸妍也同時輕輕一笑,可那表情卻是冷若堅冰,哪兒有一絲笑意,看向時宇的不屑目光更是寒徹骨髓。
蕭君山一貫是脾氣火爆,見陸妍爲難時宇,聲音不大卻很有力道地警告陸妍,“陸妍你再敢如此,當心我不管不顧直接動手,大不了你我誰也進不了秘境一拍兩散!”
陸妍輕哼一聲,冷冷看了蕭君山一眼,沒有說話,也沒再進一步刺激時宇。
時宇有些感激蕭君山的同時,連忙低頭挪開視線,腦海裡翻閱神虞秘籍,想找找哪個能剋制眸術,吃了這個小虧,即便有自己的原因,他也頗有些不忿。
幾家老人旁觀年輕人之間小小的波折衝突無一干預,束立一旁直到四人歸復平靜,才收了戲謔之貌,嚴肅地圍近了一些。
一老者手撫曦月盤,摩挲了片刻,對時宇四人說道:“你們四個負責開啓秘境,切記要緩緩注入元力,待得自己面前那片曦月盤自行阻止元力灌入便及時停下,切莫多施力道。
你們四個實力都不高,本不該負責這啓門重任,更要慎重。”說着,他着重看了時宇一眼,時宇知他暗示是爲了遷就自己。
老者又繼續說道:“開門者第一時間進入曦月秘境,得到什麼機緣就看你們自己了。
另外,此次與萬古之前不同,乃是曦月秘境億萬年重開,必有不世之寶,也必有意外之況。
而且此次秘境大開,不再只允許寥寥幾人可入,除了各家一人守衛,其餘人等均要入內,好好找尋一番。
何時出來,看你們自己的選擇,沒有如前般限時三月,想出來了就回到自己傳入之地,一日後就會有外出界門。”
見四人不說話,老者點點頭,鬆開了曦月盤,說道:“開始吧,同時注入元力。”說完,退後一步。
時宇四人各自伸出一隻手掌,按在了自己面前的那片曦月盤上。
曦月盤本就不大,四隻手掌彼此相距頗近,時宇只覺得陸妍的手掌不斷散出寒氣,緩緩地流過自己手背,掌內的血流都快停滯,他急忙催動元力,將那寒氣隔開。
時宇剛催動元力外放,曦月盤便緊緊地吸在手心,元力似山泉墜澗,順着手心汩汩涌出,源源不絕地注入盤片。
注視着眼前的這塊盤片,時宇沒有看到它與整個曦月盤有什麼區隔分離,整個曦月盤渾然一體,完全不像是四塊獨立盤片組成,每個人注入的元力都隱沒在盤內,許久都沒有絲毫變化。
“加大力道!可能是太久未曾啓用,需要更多元力!”老者又大喝一聲。
四人聞言加力,元力由那小溪山泉,瞬間若江河大川,隆隆不止的聲響迸發而出。
曦月盤終於有了變化,漆黑的盤面洇出絲絲黑氣,像是抽絲剝繭般緩緩墜下,落在地面潛入磚石,連帶着磚石都有了淡淡黑色。
衆老者和其他修士一個個凜心靜氣,靜靜地看着曦月盤色澤漸淡,等待着紫色呈現的那一刻。
如老者所言,也許是太久未曾啓用曦月盤。在四人源源不絕的元力催動下,曦月盤極其緩慢地運轉着,直到過了大半日。
時宇四人額頭漸漸佈滿細密汗珠,也未見秘境之門開啓,不光是三家的修士在不停竊竊私語,就是幾名老者,也有些耐不住疑惑,面面相覷,不知所以。
“要不把他們換下來,我們試試?”有一名老者提議。
“不可,按記載,若是中途換人,很可能失敗,幾千年都不能再啓用,不能冒這個險。”立即有人反對。
“再等等,看這情況,應該不是元力不繼。若是再過半日還是不成,把袁界尊請回,看看怎麼回事。”一權威之人下了決斷。
時宇只覺得全身元力不再屬於自己,自己只是一個裝滿了元力的酒壺,被一張大嘴緊緊咬住壺嘴猛吸,渾身的元力正急速墜向無底深淵。
時宇清晰可辨地感受到自己正漸漸乾涸,若是真的元力盡失,自己獨在外界會有怎樣的結果,那是不言而喻的,他內心不由得焦慮起來。
元力在體內體外急速地奔流,早已經不是老者所說緩緩注入,而且根本是身不由己。
幾番想開口言明這不妥,可就是張不開嘴,外人看來他還是一切正常,可實際脫繮的元力已經讓他失去了對肌體的控制,連神魂都因元力無法調動而沉寂。
時宇只剩下了思考的能力,盡力用眼睛的餘光去觀察其他三人,見三人也是僵立不動的模樣,心中一嘆,看來大家都是如此,那隻好聽天由命了。
終於有人發覺不對,即使是全神貫注,四個啓門人也不該將近一日紋絲不動。
有人微微探出神念在四人身上輕觸,這四人像是石雕一般靜立,根本區別不出他們和這祭壇有何不同,已然是化爲一體,似爲死物。
“這不對吧,他們四個怎麼生機這般微弱?”這微探之人突然大喊。
衆人聞言俱是一驚,紛紛放出神念。
“快!擊破曦月盤!終止啓門!”又是那老者大喝一聲,招呼所有人向着曦月盤全力攻擊,力圖將其分開,打破這不明僵局。
數十人的全力出手,比之時宇四人的力量那是遠遠超出,尤其是幾名老者的積澱之厚不可想象,都是衝着露在四人掌覆之外的曦月盤出手.
可就是那些許擦過的掌力之緣,法力之末都讓時宇覺得自己幾欲撕裂。
衆人招法兇猛,而曦月盤受此重擊僅是微微一晃,像是終於吃飽了一樣輕輕發出“咯”的一聲脆響。
緊接着時宇四人“嘭”地一下四散崩飛,重重摔在地上一動不動,生死不知。
慌亂之中,三族之人紛紛跑向自己家的天驕,時宇則是被晾在一旁無人搭理。
發出脆響的曦月盤靜置在高臺上又恢復了平靜,幾家老者圍攏上去上看下瞧,幾道神念在上盤旋不止。
誰都不知道爲什麼曦月盤會有如此異變,整個祭壇除了稍稍變黑,一切都與之前沒什麼不同。
幾息過後,摔在地上的四人,除了時宇都被攙起,雙目緊閉地癱軟在族人手臂架持之中,這就顯得時宇更加突兀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