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華陽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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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先生道:“南關雖破,其城壘尚存基礎;秦人去速,殘破不甚,可以屯兵。且南關南窺華陽,東望啓封,與大梁相呼應,正用兵之地也。攻守兩宜,可以爲之。”

張輒道:“南關本踞東望西,今秦人在東,據南關可乎?”

範先生道:“除此尚有何處可屯數萬之衆?啓封、華陽之間,惟南關也,雖殘破,猶可據也。他處皆平野,溝壘、房舍皆不備,倉促間難有爲,惟以築壘是務。”

信陵君道:“惟吾所慮者,南關距啓封、大梁不亦遠乎。何以戰?”

範先生道:“此戰也,非君上孤軍能建功也。必與先爲不可勝,外交韓國,內修和睦,多方誤秦,而待敵之可勝。非可急戰也。”

信陵君道:“大梁尉至軍,非爲急戰乎?”

範先生道:“大梁尉至軍,必其可勝乎?在殺吾軍也。非善戰者之所爲也。君上則不然,既去老弱,復礪士氣,乃集糧秣,高壘堅陣,必操勝劵也。故距敵二三日之程,急則一日夜可至,示之以形勢,徐之以從容,而爲不可動搖。秦人必有變,而吾得乘其隙矣。”

仲嶽先生道:“如此持重之勢,必以糧秣爲先,願君上早圖之。”

信陵君道:“無忌何德,能爲此也,惟賴衆先生之力也。”環顧一週道:“尚有其遺乎?寧有亡失者?”衆人知道計議已畢,皆拱手稱喏。信陵君道:“攪擾清夜,心甚不安。欲往營中訪車行諸君,願郭、張、嶽先生相助,他君請自便。”衆人相辭而去。

張輒、仲嶽先生和郭先生坐到信陵君跟前,低聲商談了片刻,由張輒出來,找到呂伯,一齊到了衆車伕露宿的營地。

這片營地緊靠信陵君的營盤,周圍還有多座營盤圍繞。營地就由隨隊而來的輜車環繞而成,仲嶽先生送來的帷布沒有單獨圍成帷帳,而是被支在西北面,爲整個營地遮擋涼風。在營門守衛的武卒見是張輒和呂伯,並未阻攔,但兩人主動停下,道:“黃人張氏/衛人呂氏,求見四行車主。”這四人各自與自己的車行人夫在一起,並未歇在一處。聞聽營門前有人說話,大家都望了過來。一名武卒進來傳話道:“張先生、呂先生未見四位車主!”四人連忙站起來,相互交換了個眼色,各自對手下人夫吩咐一聲,就往營門而去。

兩邊各自見過禮,張輒說明來意道:“將軍深感諸先生大義,恐日間軍事繁忙,願面謝先生。擾先生清夢,先生其勿辭!”

四人驚疑不定,但都道:“微庶何敢勞動!”張輒在前面引路,呂伯一路揖讓,將四人帶到信陵君帳前。

信陵君滿面笑容地在營門前迎候,一連三揖,將四人讓到帳前,仲嶽先生與郭先生已經在此等候,見四人來,各各見禮。

帳前已經鋪好席面,東西相對。四人連忙禮道:“微庶布衣,焉敢與將軍對席。”儘管猜到這位將軍是誰,但誰也沒有點破,只能順着稱呼“將軍”。

信陵君道:“先生深懷大義,勤勞王事,雖鋒鏑不避。某等得保首級,皆是先生所賜。正該上坐!”

見信陵君把話說得這麼重,四人更是驚疑不定,越發推辭道:“小子何德,辱將軍過譽。”

呂伯道:“諸公休疑,將軍仁義,必不君欺也。”

仲嶽先生亦請道:“將軍座前,無尊卑之分,但盡手足之情。將軍之太僕,亦與將軍對席。”

信陵君猛然道:“微子之言,吾豈忘之。待吾往請夏侯先生。”隨往帳後跑去,不多時,將睡眼惺忪的夏侯先生拉拽過來。夏侯先生隨信陵君前往半途迎接,後又載着啓封令返回,過程中一言不發,低調無比。回來後,安頓好馬匹,自己倒頭便睡了。

信陵君把夏侯先生拉到帳前,向雙方引見,夏侯先生好像才清醒過來,急忙整整自己的衣服,恭敬行禮。一揖一讓,盡顯風采。

信陵君道:“此次欲結車行之友,太僕久御車駕,願居中以爲相。”

仲嶽先生見機快,早到帳中取出一席,鋪在兩座之間。信陵君再行禮,兩行在夏侯先生引導下,分賓主入席。有了儐相的引導,四家車主也不再作姿態,順從地跟隨夏侯先生的引導。呂伯欲陪席末,張、嶽、郭三人一再揖讓,呂伯只得在信陵君肩下坐下。

坐定後,夏侯先生道:“臨戰倥傯,少水無酒,不及酬答,願從簡。”

四人皆拱手道:“微庶豈敢。”

信陵君首先於席間拱手道:“孤承王命,領大軍,臨大敵,心常慼慼。而得諸先生相助,軍勢必振,強敵必破。”深深一揖。

對面四人一齊避開道:“微庶等怎敢!將軍但有所命,微庶等不敢不從。”

信陵君對呂伯道:“籌糧之事,各先生出力不少。”

呂伯道:“車行無糧,需得鄉間賈糴方得。惟車行之車可任將軍所賃。”

信陵君望向仲嶽先生,仲嶽先生答道:“糴糧非易,必得親近而後可。先生盡力行之,若有所需,盡付於呂伯可也。”一句話,奠定了呂伯在車行中的地位。

信陵君道:“諸先生相助吾等,孤不勝感激。夜請先生至此,非爲軍事,實系致敬。軍中倥傯,酒水不備,諸菜不齊,難與酬謝;琴瑟不周,鍾玉不備,難與唱和。惟明月當天,清談爲酒,以助其興。”

席間人一齊禮道:“將軍清雅!”

張輒道:“華陽尉者,韓王之胄,而守華陽者也。諸先生盍言華陽尉之趣事,以博一笑。”

呂伯聞言,率先道:“吾見華陽尉,當在前日席間。直斥微賤卑庶之人,而敢臨士人之上。”遂擺出一副莊嚴姿態,學着華陽尉道:“洛乃天子所居,奈何禮樂崩壞若此!寧洛邑周人墮落至此,自下於商賈乎?”

呂伯誇張的表情,果然引得衆人面上掛上笑容。張輒道:“華陽尉奈何言此?”

呂伯道:“臣位在須公子之上,故華陽尉有此言!”

衆人皆笑。夏侯先生笑道:“咄,張公子何墮落至此,自下於商賈乎!”呂伯詳作惶恐道:“微賤久在商賈,少習禮儀,舉動失措,有失體統,死罪死罪!”

信陵君笑道:“華陽君何對?”

可能呂伯滑稽的表演引發了白艮內心深處的回憶,他自然地接着學道:“士子惟有一事不可稍離於心:吾祖乃血食者也,非他可比!自甘墮落,神弗福也!”

呂伯則學出他最有感觸的話:“士人失禮,吾甚不忍,客商勿怪!”

仲嶽先生十分感興趣地問道:“以華陽尉之見,席次若何則合乎禮儀?”

呂伯道:“華陽尉論曰,士庶不同席,禮也;須氏外客,亦不得坐東道。須公子乃叨陪於西席之末矣。”

衆人又笑。仲嶽先生又問道:“此何宴席?”

白艮道:“此華陽之常也。華陽每有商隊,必也傭請城中兵士衛戍。以貨值,當十抽一,百錢得一卒隨衛;卒日食一斗,錢十。”

仲嶽先生問道:“此華陽舊例乎,尉新政乎?”

白艮道:“實乃新政,惟爲舊尉所立,實行經年。”

仲嶽先生偏要一問到底:“何時所立?”

白艮與同席的幾人商量了片刻,回答道:“約舊年今時。”

陳和道:“吾乃諸行中首爲此例者,亦因秋後運糧,故憶得真切。”

巴宰也道:“吾等皆從陳行知此政。行政之初,吾等皆欲通關節而得減免。奈舊尉咬定不放,關節不通,虛擲多錢!”

信陵君看向呂不韋,這個小子一直沉默不語,甘願居衆人後。呂伯見信陵君在看呂不韋,遂叫道:“不韋盍言華陽之事!”

呂不韋從座起,躬身見禮,道:“小子無狀,敢言所知。華陽雖貴胄,貪而多食,食無揀擇,形肥少威儀,惟以淫濫恫嚇,自高大也。將軍當知,不怒而威者,上也;怒而威者,中也;怒而不威者,下也。華陽舉止失措,喜怒無常,而欲立威,仗勢而勉行之,必不久也。華陽者,韓之門戶,邊邑之重,何以任此不威不重者守之?”

滿座唏噓之聲四起。信陵君亦長跪拱手道:“不意得小兄金玉之言。敢問貴鄉貴氏?”

呂不韋道:“衛人呂氏,不敢當將軍之稱,願呼賤名‘不韋’。”

呂伯道:“不韋實白行庶子,呂行實洛陽呂氏,同宗也。呂行因他事纏身,委辱弟仲代管。仲何德也,能爲此哉?故小大之事皆聽之於不韋。”

白艮亦道:“不韋名爲庶子,實冢宰也。白家小大之事,一應委之,必得安妥。”

呂不韋道:“小子何德,得諸父過譽。”

信陵君道:“不韋即知尉之虛實,必知韓王任之守華陽,蓋有其意也?”

呂不韋道:“華陽天下之衝,守尉不威不重,寧其不守乎?”

信陵君心中一緊,道:“何謂也?”

呂不韋道:“小子濫言,將軍其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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