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將軍，你要知道，從你決意站在本王這邊時起，你在老七那派的眼中，早已經印上了本王的章，你早已經沒有退路了！”
端王冰冷的聲音，聲聲入耳。
葉龍渾身一震，“臣，心中清楚。”
“清楚就好。”端王聲音雖然依舊冷，但是語氣已經和緩了幾分，“那你也應該清楚，上頭那個位置，到頭來不是武將們說了算的，武將們就知道領兵打仗，爲官之道，他們能懂幾分？最重要的，還是文臣們那一張嘴那一支筆。”
“臣清楚。”葉龍依舊是沉聲應了一句。
“嗯，最要緊的，是你要清楚，文臣們，大多是些保守刻板的老學究，最注重的就是個規矩，就是個傳統。老七？終究只是個血統不純的雜種罷了，怎麼可能入得了這羣老學究的眼？父皇雖然信老七，寵老七，但是這封彌的江山，怎麼可能交到一個血統不純的人手裡？”
封彌端隕的言語中，直接就用上了貶低損毀的詞彙，說到這個，他似乎情緒好了不少，眼角眉梢微微飛揚起來，笑得有些張揚。
葉龍默不作聲，重重點頭。
他就是太清楚了，就是太清楚這個原因了，所以，纔會站在端王這邊。
就因爲，睿親王雖然貴爲親王之尊，雖然領兵如神戰無不勝，但是……終究血統不純，他的母妃是異族女子，這終究是一個把柄。
哪怕，葉龍心中知曉，比起封彌端隕這樣的張狂，封彌千隕的沉穩淡然才更符合爲君之道。
但血統，始終是一個把柄，沒辦法避免，也不可能改善，早已經印在封彌千隕的骨血裡了。
而端王，長袖善舞，和文臣相交頗深，端王正妃更是右相之女……
封彌端隕情緒似乎緩和了不少，語氣不再那麼尖銳，垂眸看向還跪着的葉龍，“好了，葉將軍，你起來吧。”
葉龍站起身來，恭謹地垂着頭，沒有做聲。
封彌端隕思索了片刻，這才說道，“葉四是個聰明的，讓父皇金口玉言地保了她，短期之內，本王無法有什麼動作了，等這陣風過了，父皇那邊對她印象淡些了，再做打算，屆時你再找機會，把她安排去祖產，就用本王教你的那個名頭，而後的事情，你做父親的不忍動手，本王讓人動手吧。”
從端王小院出去的時候，葉龍整個人都還有些混沌。
心裡頭說不出來是個什麼感覺，他和端王打過不少交到了，但因爲身爲武將，以前也和睿親王打過交道。
真要說實話，睿親王的性子，更得人心些。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
“唉……”
葉龍輕輕嘆了一口氣，站在身後的親衛就低聲問道，“將軍，您還好麼？”
葉龍側目看了一眼這親衛，“葉偉，你不懂，一旦進入了這個漩渦之後，除非等到一切終結，否則，都好不了。結果就只有兩個，對方被這漩渦扯得粉碎，不然就是我們這方被這漩渦扯得粉碎，從來……就沒有兩全之法。”
葉偉自然是不懂這些彎彎繞繞的，臉上表情有片刻迷惑，而後才說道，“將軍，方纔葉明來報，四小姐已經兩次前去給您請安，您沒在。”
葉龍輕輕點了點頭，想到自己這嫡女。
是他和髮妻的第一個骨肉啊。
原本，想着這女兒天資愚鈍，才狠下心來做了決定犧牲她，而她……隱藏得太深了啊，現在這般一鳴驚人。
葉龍覺得，心裡竟是生出了那麼一絲後悔來，在心中逐漸蔓延開來。
“收拾收拾，準備回府吧。”葉龍輕嘆一聲，這麼說了一句。
……
葉風回在屋子裡坐着，有些走神地看着銀月在收拾東西。
漫不經心地聽着這丫頭碎碎念着。
“小姐，我覺得吧，咱們回去之後，恐怕就得鬧騰了，畢竟您讓二小姐出了這麼大的醜，方姨娘素來不是個省油的燈，哪裡會這麼善罷甘休。”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葉風回說着，微微笑了笑，早已經感覺到了漠似乎已經回來了，她脣角微彎幾分，“再說了，她動不了我。”
自己現在可是有一個影衛做保鏢來着。
聽着葉風回總是成竹在胸的樣子，銀月也覺得放心，似乎沒有什麼事情能難倒自家小姐的，銀月笑了起來，說了開心的話題，“夫人想必會很高興的，小姐您捧回了第一才女的名頭，肯定能讓夫人高興上好一陣子，還有小少爺……”
“是啊，母親定然會高興的。還有麟兒那小傢伙……”想到母親和弟弟，她在這個世界感受到的兩抹親情的溫暖，葉風回目光柔軟了幾分，“麟兒那小傢伙想必會比我還得意吧？”
想到皇帝賞的那把託雷弓，她已經有阿諾德之弓了，而且本來也不喜短弓，倒是可以送給麟兒，等他大些了，武將之子，自然得學騎射的……
心中剛盤算着，就聽着侍衛在門口敲門，說了一句，“四小姐，打擾了，可以準備啓程了，馬車已經在門口候着。”
“就來了。”
葉風迴應了一聲，已經站起身來，看向銀月，“你先把東西拿出去吧。”
銀月點點頭，就收拾着東西先出去了。
葉風回站在房裡，眸子隨意轉了轉，聲音低了幾分，喚了一聲，“漠。”
房間裡是片刻的沉默，約莫五秒之後，一道漠然的聲音才做出了應答，“屬下在。”
葉風回只從納物袋裡拿出了一樣東西擺在桌上，就朝着門口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才淡淡說了一句，“陛下賞的皮甲，大抵是按照男子的尺寸做的吧，事實上我穿不了，給你吧。”
說完這句，她就拉開門走了出去。
房中寂靜。
幾秒之後，一道黑影從房樑上輕巧地一躍而下，落地並沒有造成什麼聲響。
一身黑衣的年輕男子，身形勁瘦表情漠然，就這麼定定地看着桌面上的那套白犀牛皮火牛筋的皮甲，淡漠無波的眸子裡頭，微微閃了閃，停頓片刻，手一揚，便將皮甲裝進了隨身的納物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