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以後,有人輕輕敲門:“阿昕,在嗎?”
我起身將門打開,扭亮了一盞壁燈。鍾燁祺進門後四處打量,在看到那潮溼的牆壁和地板後不由皺了皺眉頭:“你就住在這裡?”
我默默的點頭。也明白這裡的環境實在不好,可是位置卻很偏僻,比較隱蔽,而且以我目前的財力,也不想將錢浪費在不必要的地方。
他開始動手收拾我爲數不多的行禮:“跟我走,離開這裡。”
我卻站在原地沒有動:“我是要走,不過是要獨自,去一個很遠的地方。”
他怔住了,呆呆的望着我,眼中閃爍着迷惑以及不解,可是最後卻顯出一個淡然的神情,好像這個結果跟他所預想的一樣。
“是麼?”他輕輕的說,“要去哪裡?”
我走到他面前,擡了頭深深望向他璀璨如星的眼眸,良久,終是默默的搖了搖頭。
他的微笑有一種淡淡的惆悵:“果然,還是不能跟我說……”
不是的,我是真的無法對你言說,因爲我想對你好一點,以前沒有做到,現在想要彌補……
時至今日,唯有沉默,纔是對你好。
怔怔的,我忽然就流下了眼淚。
他伸出手指,輕輕擦去我面頰上的淚痕,輕柔的說:“我不會勉強,等到你想傾訴的時候,會看到我一直在原地……”
我垂下眼簾,輕輕的搖頭,不要對我這麼好……我不想帶着這般沉重的負擔,離你遠去……
心底響起一個細小的聲音,然後漸漸變大,一直充斥了整顆心,它在我的耳邊急切的低語着,告訴我這是最後的機會,有些事有些話,如果不做不說,一輩子就再無法實現。
擡起頭,經淚水洗刷過的眼睛將眼前之人看得愈發清晰,一寸一寸看過他的輪廓,直到閉上眼睛,在心底也可以輕易描繪。
以前,真的是錯過太多太多,直到再也無法彌補,才恍覺錐心刺骨的疼痛,可是命運的道路帶着我走向另一個方向,我再也沒有機會去填補曾經的缺憾。
可是今天,我不想再錯過。
我輕輕擁上他的脖頸,點起足尖,第一次吻上他的脣,那觸感溫潤而柔滑,帶着淡淡薰衣草的味道,令我眷戀了那裡的溫度,輕輕的觸碰,就已讓我安然。
他愣了愣,可是隨即就擁我入懷,緊緊的抱住,像是要將我融入他的體內。他垂下了頭,回吻着我,極盡了所有的溫柔。
那一刻,變得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恍惚間,已是地老天荒。
可又是那麼的短暫,片刻的柔情後,就又是長久的分離。
他吻到冰涼的淚滴,放開了我,神情有些慌亂:“阿昕,對不起……”
雖然睫毛上依然掛着點點淚花,可我努力展露出婉約的微笑,事到如今,他還一如既往的小心呵護我的感受,令我的眼睛再次滿溢。
貪戀着他齒間薰衣草的芳香,我覆在他的脣際輕聲說:“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會聯繫你的,你要等我,一定。”
他的笑容就在我的眼前綻開:“好啊,我會在第一時間趕到。”
依偎在他胸前,我可以清楚的聽見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強而有力,每一下都令人感到安心,可是我卻不能停留良久。
環抱着他的雙臂,有着微微的顫抖。
我的聲音很低很低,低到幾不可聞:“能不能給我一些錢……”
清楚的感到,手臂環住的身軀驀地僵直。
如果有一線希望,我也不願在此時提到“錢”這個字眼,這使得方纔的一切,都成了**而醜陋的交易。
可是我卻不得不這麼做。
擡起頭,我儘量讓自己的視線變得勇敢:“我一定要離開這裡,越快越好,不然就……”我的聲音頓住了,就像是一隻無形的手驀地卡住了我的喉嚨,令我無法多言。
不管到什麼時候,那個名字,以及與其相連的一切,都是黑色的禁忌,我終是沒有膽量,說出解封的咒語。
他卻淺淺的一笑,像是明媚陽光般消融了所有的冰封。他自錢夾中拿出一張白金信用卡,遞給我:“我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的,所以早就準備好了,只是沒想到會來的這麼遲。”
我卻沒有接,自喉間涌出的聲音有些低啞:“我要現金,最少要一百萬……”
他愣了一下:“你一個女孩子帶那麼多錢很不安全,而且這張卡在任何地方都可以使用。”
“我知道,”我緩緩的說,“可是要離開這裡,必須是現金。”
因爲,能送我離開的人,只認擺放在眼前的錢財。
他立刻向門外走去,邊走邊說:“那我去24小時銀行取款,因爲數量比較大,可能要多花費些時間,你在這裡等我回來。”
他就那樣很快的消失在夜幕下,什麼也不問,快得就像是有意不給我留下時間解釋。
因爲他清楚,就算問了也沒有答案,他始終如此,不曾給我半分勉強。
窄小的屋子裡,復又剩下我一人。
他走得那麼快,甚至沒有讓我說出一句最想說的話,那句話,一直深埋在心底,曾有很多次機會可以說出,卻都被我錯失了。
不過我還有機會,等他這次回來,我一定要親口對他說出,再不讓自己留下任何遺憾。
那句話是:謝謝……
還有,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