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燮看到去而復返的驪珠與風顏謝一起回來時就明白了師姐的繼承人還是選擇了她的丈夫。他的眸子微微眯起然後摒退了所有人，只看着傲然站立在那裡的風顏謝，依舊滿面笑容的驪珠。裴燮微微一笑，然後問道：“十王爺一定並不在乎驪珠是否能爲你生兒育女，可是？”
“自然。”風顏謝不明白他着突然一問是爲何，但是還是回答了。裴燮將手伸向驪珠：“珠兒，你可知道你此生都不可能孕育孩子？”
驪珠的笑就那麼突然僵硬在那裡，不可置信的看着裴燮。風顏謝問道：“爲何？”
“珠兒，你奇怪對不對，你身爲醫生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不育呢，對嗎？”
“師叔……”
“其實珠兒，你或許一直在想爲什麼我不能繼承迦葉之名而是師姐。真正的原因是因爲迦葉從來都是女子繼承，從一開始就是女神醫迦葉行走江湖，怎麼可能讓男子代替？我當年就是因爲容貌妍麗，又頗具天資，所以師父本想收了我，看我他日能否男扮女裝。最終我年長後，師傅覺得我始終應該娶妻生子，最後作罷。女子迦葉不能有孩子，你繼承迦葉之位的時候師姐給你吃了一味藥，是嗎？”
“是的，據說此藥可延年益壽，對身體大有裨益。”
“所以說珠兒，你太可愛了。你以爲師姐只是突然想起給你調養身子了嗎？如果此藥有她說的那麼好她又何以早逝？迦葉一次收兩個徒弟就是爲了防止繼承者犯下這樣的錯誤。”
“錯誤？”
“女子迦葉繼承時都必須由師傅喂下藥丸，此丸絕育。但是要知道迦葉可是神醫，區區絕育只要研究便能治好。但是違抗師命是要付出代價的，凡是自行治好絕育的繼承人一旦懷孕便會吐血衰竭而亡，哪怕是及時打掉孩子也無力迴天，身體逐漸衰弱而死。”
風顏謝神色一變，想起什麼似的，裴
燮笑道：“你想起來了？你的六嬸可是被深愛她的丈夫活活逼死的啊。因爲沒有孩子就懷疑她。師姐大概在他懷疑自己的時候心就死了吧，用妻子和孩子的死亡來報復失望的愛人，還真是她的性格會做的事情啊。但是很顯然師姐沒有告訴珠兒。因爲她知道我活着，會阻止珠兒犯她的錯誤，但是她沒有將那藥丸的成分留下。迦葉不能再傳承下去了。看來她還真是絕望了。當年藥丸由我保管，她找到繼承人，我派人監督着她讓你服下藥丸，才交出我所掌握的那部分醫典，分給你和鶯娘。選兩個徒弟的寓意正在於此。然而師姐她最後用這種方式杜絕了迦葉繼續傳遞。如果這是她的願望，那麼我也不算是違抗師命，遵從她就是了。”
“爲什麼要這樣？”驪珠不敢相信的問道：“神醫迦葉本身濟世救人，爲什麼要戕害自身？”
“看來，師姐也沒有告訴你們迦葉的由來，她還真是個不合格的師傅呢。”裴燮用手支起下巴：“第一任迦葉不是別人，正是當年的墨陵王后，傳聞中洛安王風無憶的女兒。她萬千寵愛在一身，因爲她邊境數十年未曾有過紛擾。神醫迦葉就是在她嫁入墨陵後出現的。其實當年的迦葉就是在墨陵研讀各族醫書有所成就的王后。因爲當年洛安王爲她起的名字榮若太過著名，她便化名迦葉，行走民間爲人們治病。當時護衛她在民間安全的正是傳聞中早該消失的修羅將軍。但是名爲迦葉的她遲遲難以受孕，經過十多年的調理，她終於在三十多歲的時候懷上了一個孩子。那時候她的欣喜讓天下沸騰，所有人都翹首期盼這個孩子。然而她和她的母親一樣，被上天所妒忌幸福。她比洛安王更嚴重的是她懷孕初期便開始吐血，想到洛安王生下孩子便身子衰弱的前例，墨陵王立刻命人打掉了才兩個月的孩子。然而卻不能挽回如流水般逝去的王后的生命。修羅將軍悲痛欲絕，便廣選女孩，並且最終定下兩個，讓她們成爲迦葉
的候選，就好像王后永遠還活在這世間。但是因爲王后之死讓他心神具碎，所以他研製出了成爲迦葉必服的藥丸。他疼愛的孩子不能生育，那麼代替她活着的任何人都不可以……還真是霸道的人，不是嗎？迦葉的典籍來自於當時叛逃天朝的各族開國將軍的供奉和進獻，所以迦葉醫術高超冠絕天下。但是這一切醫術都是從死去的王后身上而來，所以無論如何，迦葉都不能超過王后的幸福。這樣想來，也是有些道理的。”
“阻礙他人得到幸福，不會是洛安王和榮若王后的心意。”一直沒開口的風顏謝終於出聲了：“璇璣道入道便問以人民的幸福爲己任。今日所學，他日必當保護天朝子民。這是洛安王唯一的願望和目的。修羅將軍因痛而訂下的法則並不是洛安王的原意。”
“所以，師姐糾正了它。”裴燮端起桌上的茶：“自此之後，再無迦葉了。珠兒，其實這也是爲何歷任迦葉擁有玉心和一片風色琉璃，卻總不肯讓風色流雲複合的緣故。因爲修羅將軍仰慕的山嵐將軍因碎玉而死，他不能原諒，也絕不復原。最重要的是，山嵐將軍是用性命打碎這塊玉的。你們只知此玉化解國家災禍，又怎知這玉一旦複合，所有的煞氣便都會衝紫微星。代代帝王均會早逝。廢帝曾是洛安王疼愛的侄兒，山嵐將軍以性命碎玉，就是爲了成全洛安王對侄子的愛護。”
“你不會是那麼簡單的雲燦權貴，你到底是誰？”風顏謝握緊身邊驪珠的手，微微向自己拉了拉。裴燮輕輕拍了拍手：“不簡單，果然是風淨璃的後人，連精明都與他如此相似。”
“你直呼新帝的名諱？”風顏謝面色板起：“你是叛逃將軍的後人？”
“是啊。”裴燮並沒有迴避，金黑色的眸子直視着風顏謝的黑眸：“慈搖光將軍當年容貌絕豔天下，即便世事變遷，我已經失去了褐發褐眸的特徵，但是這容貌難道讓你想不到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