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出何家的第三天早上,知夏接到了何慕君的司機的電話。司機在電話裡彬彬有禮,“宋小姐你好,何總讓您晚上務必回君臨湖畔一趟,他要和您談一談離婚的具體事宜。”
這通表面上維持了最大的禮貌和客氣的電話讓知夏很生氣,何慕君居然如此漠視她,漠視到連談離婚都要一個司機代勞。
她沒好氣地答:“讓何慕君親自給我打電話。”
沒等司機迴應,知夏果斷掛掉了電話。
早高峰的公交車依然很擠,連着兩輛25路開過,宋知夏都沒擠上去。這時空中又飄起了小雨,整片天空灰濛濛的,就像她的心情一樣陰霾至極。知夏討厭下雨天,更討厭這種令人絕望的天氣,因爲它總是這麼應景。
好不容易到了公司,她把手中的包子遞給袁小青,“快嚐嚐,白菜肉餡的,你最喜歡,我路過鼎豐的時候正好人少,專門給你買的。”
袁小青別開臉,眼睛看向一邊的牆壁,只留給宋知夏一個後腦勺,淡淡說了一句,“不用,我吃過早飯了。”
這個反應出乎知夏的意料,她怔愣幾秒,“你怎麼了?心情不好?”
袁小青嗡聲嗡氣地回了兩個字,“沒有。”
“肯定有,你到底怎麼了?”
還沒等到袁小青有所反應,設計總監劉鳴突然走過來叫知夏,“你帶上相機,馬上跟我出去一下。”
“啊?哦。”
宋知夏忙把包子放在袁小青的桌子上,說:“小青,總監叫我呢,你趁熱乎把包子吃了,我們回頭再說啊。”
這個上午,知夏作爲一個小跟班,跟着劉總監跑了兩場展會,趕場子一樣,拍了無數照片。中午就在展會的食堂就餐,清淡的三菜一湯,口味一般。
劉鳴吃得很快,過來用食指在知夏的桌子上敲了敲,“看了一上午,有什麼體會嗎?”
知夏的一口米飯差點卡在嗓子裡,她忙低頭嚥下飯,乾咳一聲,“有一點……”
“寫份報告給我,就是觀後感,心得體會。”劉鳴說完,從手提包裡掏出一個文件夾,“我下午要去會展中心開會,你把這份資料送到福州路的門店去,交給趙經理。”
“哦。”
紅袖坊在本市有八九家店面,福州路在大西北方向,而他們目前處在西南,也就是說,對於沒有交通工具的宋知夏而言,她需要地鐵轉公交,公交轉地鐵,穿越整個衡都市,長途跋涉才能抵達目的地。
真不知道劉總監是不是在故意折騰她。
果然,當宋知夏送完文件返回公司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她累得口乾舌燥,兩條腿都快擡不動了。喝完水喘口氣後,纔看到袁小青不在座位上。
知夏問旁邊的李晶晶,“小青人呢?”
“哎,別提了,一上午也不理人,剛纔還抽抽搭搭的,不知道怎麼了,這會兒可能去洗手間了吧。”
知夏忙起身去洗手間。
袁小青正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梳頭髮,看到知夏進來,立刻迴避眼神,一臉淡漠。
“小青,你今天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不用你管。”
“到底是怎麼了?你這樣讓我很擔心。”
“行了知夏,你別裝好人了。”
知夏一愣,“你在生我的氣嗎?”
袁小青轉過身來,眼神凌厲地望着知夏,“你的眼神怎麼能這麼無辜呢?我平時對你不薄吧,爲什麼要騙我?”
知夏一頭霧水,“我怎麼騙你了?小青你說清楚。”
“你可真是演技實力派。宋知夏,我問你,你早知道轉正的名額只有一個是不是?所以你私下跑關係打通陳經理,讓他把唯一的名額給你?這樣不公平的競爭,真讓我感到噁心。”
知夏瞪大眼睛,詫異道:“是誰胡說八道的?什麼轉正名額,我根本不知道,我什麼關係也沒有,也從來沒有跟陳經理套過近乎,小青你不要聽別人胡說。”
“那陳經理爲什麼把參加視野的比賽名額給你?以往都是層層選拔的,就你是個特例,他是什麼意思,傻子都能看出來。”
宋知夏簡直百口莫辯,“小青,這件事我真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我不知道爲什麼陳經理要讓我去比賽,你相信我好不好?”
袁小青冷哼一聲,“知夏,我不傻,我知道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你想爭取那個唯一的名額我能理解,但我就是不能忍受你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我們完全可以明面上公平競爭,如果輸給你,我無話可說,但我討厭你這種背後耍手段的方式。”
知夏覺得自己快哭了,她真不知如何是好了,“那我不去參加比賽了好不好,我去問問陳經理,讓你去參加好不好?”
袁小青的眼神凌厲如刀,“我纔不要你的施捨。”
直到下班,袁小青始終沒有給知夏一個好臉色,也不聽她的解釋。
整個辦公區空空蕩蕩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宋知夏打起精神來寫劉總監交代的心得報告。她經驗不足,只按照自己的理解提了幾條淺顯的建議,通篇兩千多字。讀了一遍檢查了一下語病之後,便發到了劉總監的郵箱。
劉夢璇拎了一個飯盒走過來,噠噠的高跟鞋聲在空蕩蕩的辦公大廳裡越發清晰,她叫道:“知夏,你怎麼還不走?”
“馬上就走,剛纔發了一份文件,你怎麼還沒走?”
“我剛統計完一份數據,餓得不行,”劉夢璇打開飯盒,“要不要吃一個菜糰子?我室友的媽媽昨天過來看她,做了好多,我剛在微波爐裡轉過,熱乎乎的,要不要吃一個?”
知夏點點頭,輕聲說:“謝謝。”
“客氣啥。”
劉夢璇是財務部的小會計,已經入職三四年了,但長着一張娃娃臉,看起來好像比知夏還顯小。她坐在知夏旁邊的椅子上,兩人一起吃熱乎乎的菜糰子,“品相雖然不好看,但是味道還不錯,是吧?”
知夏點頭,“嗯,挺好吃的。”
“你怎麼了,好像心情不好?”
“嗯,這幾天倒黴透了。”一方面被何慕君催逼着離婚,一方面袁小青又誤解她,“屋漏偏逢連夜雨”形容的就是她這種境況了。袁小青是她在公司裡處得最好的朋友了,如今鬧成這樣,她心裡很不是滋味。
劉夢璇心有慼慼:“我也是,連着好幾天不順,昨天出門被偷了錢包,今天算錯了幾個數據被領導一頓臭罵,返工到現在才幹完。”她將最後一小半菜糰子塞到嘴裡,說:“咱們出去玩吧,換換心情怎麼樣?我這幾天壓抑死了。”
“去哪?”
“我住處附近新開了一家酒吧,很不錯的,我之前跟朋友去過兩次。”
宋知夏長這麼大一次也沒有去過酒吧,因此腦海中立刻浮現酗酒啊***啊豔舞啊之類的畫面,她有些膽怯,“裡面會不會很亂啊?”
“不會,你是小說電視劇看多了吧,就是個喝酒聽歌的地方,正規娛樂場所。”
“哦。”身爲都市人,知夏連一次酒吧都沒有去過,自己都覺得跟個鄉巴佬一樣,今天晚上,她不想再乖了,她也想喝酒。
半小時後,她們來到常春路上的一家酒吧。
酒吧的門臉不算出衆,與周圍的許多店面一比顯得很低調,但一走進去,立刻覺得別有洞天,裡面空間很大,裝修簡潔大方,雕廊畫壁,綠樹噴泉,環境很不錯。碩大的舞臺上有一個金髮碧眼的洋帥哥在陶醉地吹着薩克斯,樂曲悠揚,頓時讓人心情舒暢了很多。
劉夢璇說:“很不錯吧?這裡有俄羅斯駐唱歌手,人氣很旺的,等一會兒夜場秀開始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一個英俊的侍應生迎上來,彬彬有禮,“兩位小姐有訂座嗎?”
劉夢璇答:“沒有。”
侍應生引導她們到卡座坐下,說:“兩位美女,今天恰巧是我們老闆的小公子的滿月,因此有一款特製的雞尾酒今晚是免費的,要不要嘗一嘗?”
“好啊,”劉夢璇扭頭對着知夏笑,“免費的豈有不喝之理?”
劉夢璇說完對着侍應生露出一個甜笑,“帥哥,先來兩杯,另外,祝你們老闆的小公子健康成長,白白胖胖又聰明!”
“謝謝!”
侍應生走後,知夏拿起酒單翻了一下,立馬觸電似的合上了,驚歎:“這麼貴啊?”
一瓶酒都成千上萬的!這是什麼鬼地方?
劉夢璇擺擺手,“拿錯啦,看紅色封面的那張,這張是專爲VIP的富豪準備的,跟咱沒關係。”
“哦,”知夏放下那個包裝精緻的真皮本子,另拿一份看,這張的價格還稍微接點底氣,不過就連最便宜的果汁軟飲都要一百多一杯。
“哎呀別看了,直接上啤酒,知夏,今晚我請客,咱們多喝兩杯,然後回家大睡一覺,驅驅黴運。”
這時候深夜秀的開場音樂聲勢浩大地響了起來,舞臺上有幾個肌肉健壯的男人在扭動屁股跳舞。客人們立刻興奮起來,扭動四肢大喊大叫,歡呼聲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