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能不知道外面不一定都是好人？還用你講？”葉父依舊吹鬍子瞪眼。
被兒子提醒他這種事，讓他好沒面子，也好尷尬。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
“你該注意點纔是真的，我一個老頭子可比不上你年輕人……”
“那肯定的。”
“我說比不上你年輕人會玩。”葉父提高聲音強調。
“那難說，我娘老說男人不掛在牆上是不會老實的。”
他除外。
“聽她胡說八道。我這也是你說的應酬，一開始不都是你領我去的嗎？你也好意思說我？”
“是我領你去的沒錯，但是我沒讓你高高興興的三天兩頭的去。”
“哪有三天兩頭啊，頂多一個禮拜去一回。”
“那你是承認你現在高高興興的去了吧？悠着點啊。”
“你當我愛去啊？不都是你不在這裡，都得我幫你張羅，所以纔去那麼兩三次。”
“我還以爲你開着拖拉機出去賺外快是爲了養女人，不是就好，那你下次別勉強。”
葉父瞪大了眼睛，氣得額頭青筋直跳，直接脫掉鞋子抽他。
“你別瞎幾巴亂說，我怎麼可能幹出這種敗壞風氣的事，耍流氓要被槍斃的。”
葉耀東邊躲邊求饒，“啊，好好說話，啊，幹嘛動手動腳……”
屋裡擺了兩張牀，又擺了桌子，空間狹小，他也沒地方躲，被他爹狠狠抽了幾個鞋底，屁股上跟腿上背上都是鞋底印子。
他也有點理虧，但這必須得提醒一下他爹不能犯錯誤。
外面那些妖豔賤貨手段多着呢，他爹可是老實人，可不要輕易被勾了。
等給他爹抽了幾下消消氣，他才攔下他爹。
“我也相信爹你的人品，但誰讓你不告訴我，你開拖拉機出去賺外塊，外面那些女人又都是不正經的。”
“我有機會說嗎？你三更半夜回來就說你上電視了，一早起來又出去，中午回來又跟我說安排我去學那輪機什麼東西。”
葉耀東回想了一下，好像也是。
“別給我嘴上沒把門的胡說八道，說出去給人笑死，我的晚節也要不保。”葉父依舊生氣。
“知道，懂，這不是在屋裡說嗎？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提醒你一下。外面誘惑太多了，尤其是那種地方，咱們得悠着點，我們是去出來賺錢的，可不是被人騙錢的。”
“我還能不知道嗎？那些個小女孩跟我聊天，打聽我幹嘛的，我都說自己打漁賣魚的。”
“這段時間開拖拉機掙了多少錢啊？”
葉耀東轉移話題，打算把剛剛的事揭過，邊說也邊把剛收到的1萬塊貨款收起來。
葉父的注意力也被轉移了，看着他藏錢，“不少，扣掉油錢也有掙了七八十，也沒有天天去，就開了七八天，還就都只是開半天就收工，開拖拉機送貨挺好賺的。你這怎麼這麼多錢？”
“海帶不是送過去了，俗人老婆直接把貨款結給我了。”
“不是說等他人回來了再結？”
“我是這麼認爲的，誰知道人家那麼幹脆，結過來也好，反正我是收錢的那一個。”
“收過來也好。”
“我先去吃飯，餓死了。”
回來他就進屋打算先把錢收起來再去吃飯，不然懷揣着1萬塊去吃飯，總覺得沉甸甸的。
誰知道聞到他爹身上香香的，頓時來氣。
葉耀東拍了拍屁股後面的鞋印就往外走。
葉父還在旁邊追問：“你怎麼知道我晚上去按摩了？寶興說的？”
“這還用說？鼻子聞兩下就聞出來了。”
冬天衣服穿的多倒是捂住了，在外面冷風吹一吹，衣服上就散的差不多，可是在屋裡，他爹剛剛光着膀子，他進屋不是就聞到了？
這個不行，下次去的時候得建議老闆娘改進一下。
不然，出去隨便被人一聞都知道幹嘛去了，那還有秘密？
葉父擡起自己手臂嗅了幾下，好像確實還香香的，還以爲這麼久過去沒味了。
不過聞着確實怪好聞的，一輩子身上都沒香過，老了身上竟然香香的？還長了見識！
葉耀東把一船的貨都交付好之後，第二天一早就帶了5萬塊錢，照舊用麻袋裝着，裡三層外三層套了一堆的衣服，才塞到麻袋，準備去銀行換百元大鈔。
他也不止換一個銀行，爲了不打眼，他一個銀行只換5萬塊，連換了三個銀行才換了15萬回來，來回跑着也費了一上午。
換完了15萬，剩下的幾萬塊他就不準備換了，留着月底發工資，工資都得好幾萬發。
葉父一早就又開着拖拉機出去掙外快了，下午收鮮船才能收完貨回來，還有一上午的時間可以給他利用賺錢。
這賺的可都是他的私房錢，葉父本身也是閒不住的，牆角根一排種的菜都還不夠他忙的，葉耀東帶了20只小雞小鴨上來他還挺高興的，但照舊也不夠他忙一會兒。
這不，大清早菜地澆完水，喂完雞鴨有點清閒，他就公器私用，開車出去賺外快了。
葉耀東睡到日上三竿，跑了三個銀行，把錢都換了，他爹都還沒到家。
等到飯點的時候，他捧着飯盒坐在食堂門口的臺階吃，才聽到拖拉機的聲響。
沒一會兒，葉父也拿着自己的飯盒跟他一起坐在臺階上，笑呵呵的，看起來心情很好。
“掙了多少錢，這麼開心？”
“今天不錯，早上一直連續不斷的運貨，掙了20塊，不過沒油了，等會得去加個5塊錢，等會兒吃完飯出去再跑幾個小時。”
“還挺好賺的。”
“可不是嗎？你回來了，我也不用去找那些老闆，時間都騰出來了，吃完飯又能開出去賺錢了，反正等收鮮船回來碼頭，我提前把車子空出來等你的貨。”
葉父美滋滋的，反正東子的拖拉機空着也是空着，他也不是別人，是親爹。
一天不說多，掙個十幾二十塊，一個月也能有好幾百塊錢了，這比干什麼活都好賺。
不賺白不賺。
不然除了自家隔天開去運大半天的貨，其他時間閒置在那裡多可惜。
還有一輛拖拉機沒有利用上也挺可惜的，他就一個人，開不過來兩輛車，給其他人掙這個錢，他當然也不甘心，畢竟是東子花錢買的車，還是新買的，憑什麼便宜別人。
他琢磨的是不是跟東子說，抽一個留守的工人，跟他一起去開拖拉機，兩輛車一起接活，賺的還能更多。
這麼想着，他也這麼問道。
葉耀東卻反對，“你愛掙這個錢，那就開一個車出去拉貨，隨便你賺多少，另外一個拖拉機就放在這裡，不能也一起開出去了，萬一真有啥事需要用車？我去哪裡找你？總得留一輛有備無患。”
“再說了，我也不差那幾百塊，就把拖拉機留一輛放這裡應急好了，不然我腳下就一輛自行車，有事也不頂用。”
葉父想想覺得那也是。
東子又不靠這個掙錢，他賺個外快，開一輛出去轉個大半天就行了。
“可惜了，早知道把阿江跟成河給帶上來，這不比他們去廠裡上班賺的多啊？反正兩人也早早就會開拖拉機。”
“不是你覺得去廠裡上班體面嗎？工作又穩定。”
“但是開拖拉機賺的多啊，之前自己沒開也不知道，現在我纔開幾天啊，都比他們一個月賺的多。真穩定的從早開到晚，不說多，一個月七八百肯定有。”
葉父越說越激動，“那比他們現在一個月50塊，多了十幾倍！”
“對呀，不然你乾脆去省城把阿海也叫過來開拖拉機？他一個月都還沒有50塊。”
當時他們家條件也不好，阿海是長孫，他爹就一直想着阿海去造船廠上班，學技術，以後好當有一技之長工人，不用像他們一樣辛苦的做海。
事實是，現在個體更賺錢，但也不能說學技術不好，萬一真能學出名堂來呢？
“那不行，阿海是要學技術，以後進個好單位，當高級工人的，個體雖然賺錢，但是哪有鐵飯碗名聲好，可以吃公糧，受人尊敬。”
“要多受人尊敬？你覺得我受人尊敬嗎？”
葉父說不出話了。
十里八鄉現在都沒有誰能比東子名氣還大，名氣還廣。
現在都又上了電視，可不是受人尊敬。
誰敢說他個體戶不體面？也就城裡的那些工人覺得個體戶丟人，他們農村人都羨慕東子有錢着呢，連帶着他這個當爹的腰板都挺直，倍有面子。
“你們自己看吧，最好也問一下阿海的意見，畢竟是他自己要走的路。”
“那他沒說，還是得給他學幾年技術，不說別的，知道怎麼造船，那肯定也知道怎麼維修。你不還想着把我還有多挑幾個人送去培訓啥的嗎？他這個直接學漁船的構造修理，不更厲害嗎？”
葉耀東一怔，“有道理啊！那就讓他繼續學着！以後學有所成，不想在造船廠呆了，直接來我大船上當輪機長！”
“想得到美，誰都得給你幹活，你大哥自己都有船。”
“我大哥的船自己就能搞定了，不還有成河可以幫忙嗎？”
“過幾年，成湖也大了。”
“那還早着呢，能讀書就給他多讀幾年，哪裡還能盼着他不讀書，早點幫忙幹活。”
“你下午要去商會的話，就順便打個電話回去，問問成河跟阿江要不要上來……”
“成河初三都還沒畢業啊，下個月才期末考……”
“有什麼關係，反正也不會讀書的，天天就想着娶老婆。”
葉耀東：“……”
葉父又道：“要麼我等會兒先跟你去？我給你大嫂二嫂說說，上來開拖拉機一個月能掙多少錢……”
“隨便你。”
“那你趕緊吃，別耽誤賺錢，跟你去完商會，我再去接活。”
葉耀東搖搖頭，先乾飯。
葉父嚐到了拖拉機的甜頭，急着賺錢，看他吃完了，立馬也迅速的倒進去，然後把飯盒暫放到食堂，都沒空跑樓上去放，就急匆匆的要拉着他趕緊走。
“早知道就不住3樓了。費勁，整天都得爬來爬去，吃個飯都先得回房拿飯盒，吃完了還得拿回房間。”
“是誰當初聽說住三樓，嘴巴都笑歪了，說這輩子就沒有住的這麼高過。”
“當時是當時，現在是現在，住這麼高才發現進出不方便，還是就一層樓好。”
葉耀東沒管他爹唸叨，把陳寶興叫上，三人又出門了。
葉父現在滿腦子心心念唸的都是把兩個孫子叫上來，賺大錢。
他在心裡已經算了一遍了，一個月七八百，一年那就能掙一個萬元戶！
才十六七歲的大小夥，一年能掙一個萬元戶，那還得了？
什麼老婆娶不到？
過兩年他就能當太公了！
葉父一想到這心裡就美滋滋的。
要不是阿海不爭氣，到現在都不開竅，他現在估計都已經當太公了！
這不孝孫子，也不知道跟成河學學。
該開竅的不開竅，不該開竅的整天巴巴的就想討老婆。
葉父等通完電話後也心滿意足了，就等啥時候回去把兩個小子接上來。
“可惜了，早沒有想到，不然你這一趟上來，直接把兩個都帶上來好了。”
“大嫂二嫂都同意了？阿江工廠的活不給他幹了？成河期末考也不用考了？”
葉耀東只跟林秀清還有老太太講個電話，兩個侄子的事他就不插手，他爹自個折騰，有什麼話讓他爹自己跟他大嫂二嫂說。
“一個月能掙七八百，能捨得拒絕嗎？阿江的工作到時候直接給他妹妹，正好女孩子去工廠上班，名聲也好聽，而且離家也近。”
“本來你二哥也想着明年把阿江帶在身邊，現在只是提前一年而已。反正到時候秀秀要去廠裡上班的話，你打個招呼，說一下就好了，本身阿江也把位置騰出來了。”
“而成河也考不了幾分，大好的賺錢機會，也不能呆在學校浪費了，你大嫂二嫂一聽我那麼說，都千肯萬肯。”
“就是你剛上來，沒人帶着他們也來不了，下一回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去，估摸着成河也能考完試，畢業了，現在只能等什麼時候有回去再說。”
葉耀東思索了一下，“大嫂二嫂要是真決定好了，我或許可以聯繫一下俗人老婆試試看。”
昨天都說俗人大概也就一個禮拜左右就會回來，開車回來順利的話也就兩三天，現在去問一問或許還有點可能？
提前問一下他老婆，要是俗人打電話說要動身回來，方不方便把他兩個侄子帶上來。
就是不知道俗人動身回來前，會不會給他老婆打個電話，要是沒打的話，那就只能作罷，等下回。
“有什麼用？人都在外頭，不主動打電話回家，還能聯繫的上？”
“看他會不會回來前打電話知會家裡，我們回家前，不也會提前打電話告知一下。”
“也是，那你等會忙完去她家試試。”
“嗯，要不要等大哥二哥從海上回來，給他們先說一下？”
“說給他們聽後再安排都來不及了，反正你大嫂二嫂都同意。”
“行吧，反正都是你的主意。”
“我的主意就我的主意，他們以後還得感謝我。”
他大哥二哥還在海上，要是真把葉成河跟葉成江弄上來，估計兩人都得大吃一驚。
他爹的主意，讓他爹扛。
“沒啥事，我去掙錢了，你就在這呆着？”
此時也才12點多，大中午也沒什麼人，大多都在外頭吃飯。
葉耀東想着擇日不如撞日，現在沒什麼人在，也沒什麼事，乾脆現在就去俗人家。
這要是晚一步指不定就來不及了，還是提前去說一下。
“我現在去俗人家了，反正也就是傳話的事。”
“那我送你一起過去。”
一個下午，葉耀東忙的團團轉，一會兒去商會，一會兒去俗人家，一會兒又去商會，一會兒又回自己家，然後一會兒又去碼頭。
他感覺自己一直都在奔波，等到了碼頭後，又忙着接貨，開拖拉機送貨，跟陀螺一樣。
不過，他給俗人老婆的消息遞的很及時。
第二天下午，葉父又打電話回去，打算給葉大嫂葉二嫂說了一下，葉耀東這邊請俗人幫忙……
不過，他纔剛接通，林秀清就說今天上午接到俗人的電話，說明天要上去舟市，阿東讓他幫忙捎兩個侄子上去。
葉父歡喜的連連應和，只說太及時，是有這麼個事，他們昨天下午去給俗人老婆遞消息，沒想到今天這麼快就聯絡上，有迴音了。
也是趕巧了。
葉大嫂葉二嫂今天早上接到消息都已經忙開了，立馬給兩個孩子收拾行李。
葉耀東請人拜託的，兩妯娌都相信的很。
葉耀東自己都沒想到這麼快速的……
明明只是他跟他爹端着飯盒坐檯階上閒聊，誰知道他爹風風火火的就把這事給辦了？
也就昨天今天的事，算起來都沒超過24小時，他們就直接把兩個侄子給撈上來了？
這也有點太利索了吧……
孩子的親爹都還什麼都不知道。
等他們講完電話後，葉父光顧着高興，葉耀東就還有些懵。
“這就把兩個都弄上來了？”
他還以爲沒這麼快的，還能有個緩衝。
“是啊，太趕巧了，昨天那麼一說，今天就成了？得幾天到這裡？”
“這可不好說，看人家路上有沒有停留卸貨賣貨的，快的話兩三天，慢的話四五天，也不一定。”
“那安不安全啊？”
葉耀東看傻子一樣的看着他爹，沒好氣的說：“你現在纔來考慮這個，是不是太晚了？都已經提前跟人家說好了，人家也應下來了，就等着明天一早把人接上就走。”
“之前沒想那麼多，現在事情落地就有些擔心……”
“他們都有防身的工具，也跑慣了長途，多少還是有點保障的，不然兩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要怎麼上來？從來沒出過遠門的，叫他們坐船他們也不會。”
也還好他爲人也仗義，活也幹得漂亮，前天那30噸海帶交貨的事安排的妥妥當當，該乾的，不該乾的，都搭把手給人家安置的漂漂亮亮。
“還是有點衝動了，既然都定好了，那就等幾天看看。”
葉父接下去每天都過得煎熬，坐立難安，吃不香睡不好，一直惦記着兩個大孫子路上平不平安，什麼時候能抵達。
偏偏也打聽不出消息，只能乾等。
連開拖拉機出去掙外快都沒那麼高興，也沒那麼積極了。
每天回家的第一時間就是找葉耀東問，有沒有消息？什麼時候到？
葉耀東只說讓他耐心等個四五天，最晚也不會超過一個禮拜。
讓他真心急的話，還不如先提前去拖拉機廠轉一轉，或者想一下，等他大哥二哥回來的話，要怎麼跟他們交代。
葉父卻有些不以爲然，反正他們之前原本也想着把這兩個兒子弄上來接班的，現在只是提早罷了。
提早上來熟悉也沒什麼不好的。
早到早賺錢！
耽誤一天，那就是十幾塊的大事了。
不知道能賺那麼多錢就算了，現在知道了，葉父就想讓他們把這錢賺到手。
反正有他先帶着。
就是前提得先買一輛拖拉機，不過他覺得對兩兄弟來說也不是什麼大事，穩賺不賠的買賣。
兩三千塊錢買一輛，也就兩三個月就能回本了，後面就都是賺的。
他們現在開船一個月都掙好幾千，只是買一輛拖拉機給兒子先鍛鍊一下也沒事。
時間越往後推移，葉父是越心急。
葉耀東被追問的也有些坐不住，在第4天的時候，又上門去詢問了一下。
只不過沒消息，俗人老婆只讓他耐心的等着，說應該很快了。
等他回到家裡的時候，還真的大大的驚喜了。
竟然已經到了！
就他出門的個把小時，人就已經在了。
他剛一從大門進去，就看到食堂門口臺階上坐着老少三個人，快步向前。
“幾時到的？嚇我一跳，這麼多天沒到，我早上還出去問了一下。”
“剛到十幾分，屁股還沒坐熱呢，三叔。”
“安全到了就好，有沒有好好謝一下人家。”
“有啊，我說了等你回來請他吃飯。”
葉耀東笑着拍了一下葉成江腦袋，“你倒是會做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