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怎麼茶葉都不知道給換一下？”方麗華扯着嗓子先吼起來了，吳龍斌有點難看的臉色纔算稍稍緩和一些。知道要開會研究，這點事情小兩個小時，還不如讓人回家去等呢。
茶都喝不出茶味道了，廁所多上了三回了，吳龍斌有點後悔，爲啥沒把方蟄拉住。難道說，方蟄早就預見到這樣的情況，這纔沒跟着留下？
“茶就算了，時間不早，如果領導沒個決定，我這就回去等消息。”吳龍斌的語氣不好聽，方麗華知道他心情不好，趕緊賠笑：“這樣，有領導提出意見，回頭老吳和老孟那邊一起談。領導有領導的難處，要一碗水端平，多多理解。”
這個老孟就是公會的副主席，廠領導正在動員他下崗呢，一個示範效果還不夠。
吳龍斌聽到這話有點壓不住火了，原本還有點畏懼方麗華的，此刻嗓門提高了八度：“方主任，誰都不是傻子。老孟的條件廠裡誰不知道？他是在要挾廠裡。我這邊的條件好不夠好？做人不能太貪心了。”
“老吳，你誤會了，你也是廠裡出去的，該走的程序，不能不走吧？”方麗華有點慌了，吳龍斌是老實人，但是老實人被激怒纔可怕。
“方主任也別解釋了，我回去會跟方老闆如實彙報的。”吳龍斌也不等她繼續，轉身就走。方麗華跟在後面招呼了好幾聲，吳龍斌根本就不回頭。
方麗華很清楚，吳龍斌說的是事實。老孟並不想待崗，他是正式幹部，唯一可行的是提前病退。但是現在病退的工資根本發不出來，正常上班都發不出來呢。這會病退等於是下崗。賴在位子還能有工資拿，憑啥讓他做示範。
於是老孟把心思花在了勞動服務公司上面，他不是真的打算承包，但是廠裡能答應他的條件，承包也不是不行的。還可以進一步提條件，反正就是拖着，廠裡不能答應他的條件。
剛纔在會議室裡，有個副廠長提到了老孟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麼一回事。身體不好的老孟不肯病退，那就給廠裡做點貢獻吧。
胡廠長這邊本來是打斷否定這個建議的，你拿別人當傻子呢？願意給承包費還給的起人，能是傻子？再說還有吳龍斌這個廠裡出去的人呢。什麼消息打聽不出來？廠裡能有秘密？但仔細一想，這位副廠長總跟自己作對，就給他個“表現”的機會吧。
方麗華也沒認真去追吳龍斌，她也很討厭這樣的轉折。好好談承包的事情，怎麼變成了辦公室內鬥？徐副廠長本人也不傻，但是他總要找一下存在感。這事情對他來說也沒啥風險，萬一真的遇見傻子了呢？所以才建議了一下。
誰曾想，事情朝着另外一個方向發展。
方蟄自然呆在證券公司，他要親眼見證一下這場股市的奇蹟。沒想到奇蹟沒出現，反倒出現了反向發展。今天的大盤整體平穩，一個上午下來豫園還跌了百分之十五。方蟄還在感慨，國內股市真是個神奇的地方。
劉世鐸倒也不擔心，股市漲跌是尋常事。而且方蟄也投入了大筆資金，並且還很淡定。
尋呼機響的時候，方蟄看看號碼，拿起電話回過去。電話裡吳龍斌一通吐槽，方蟄淡淡的回一句：“事情辦的不錯，回家安心等着吧，他們會主動找你的。”
劉世鐸其實很想知道，但還是裝着隨意的樣子問一句：“有麻煩？需要幫忙麼？”
“一羣不知所謂的國企官僚，算個屁的麻煩。生意能做就做，不能做就拉倒。我又沒打算佔便宜，只是看着畢業了，給自己找點事情做。”方蟄回了一句，劉世鐸的聽到“國企”這兩個字就更上心了。
“說說，左右是閒着。”劉世鐸是真不怕丟人了，一個副總閒着，在這種大盤的背景下。
“其實也沒啥，今年的分配原則是哪來的回哪去。我不算回江城，最多到時候把戶口遷回去。人不能總閒着吧，所以給自己找點事情做，趕上……。”大概把棉紡六廠的事情提了一下，期間“不能閒着”四個字也不怕劉世鐸尷尬。
朋友之間說話纔不會太多的顧忌，劉世鐸心中暗喜，很誠懇的勸說：“戶口還是要爭取留下，不爲自己，要爲將來的子女想啊。江城那個地方的教育資源，怎麼跟松江比？天差地別，你又不缺錢，一定要給孩子最好的教育。”
“謝謝劉哥，再說吧。”方蟄沒有表態，戶口的問題在國內真的很重要。但那是針對一般人，等到自己旗下的企業能解決上千個就業人口甚至更多的時候，那就不重要了。方蟄不可能也不會爲了這點小事去求人。
下午大盤有所回升，但是豫園股份卻稍稍下挫。方蟄看着大屏幕，頭也不回：“沒有什麼事情是一帆風順的。”心裡默默的補一句，“哪怕我是個掛逼”。
隨着即將到來的高潮，棉紡六廠裡的破事，方蟄丟在了一邊。下午收盤後，早早回家，也不管吳龍斌那邊如何，該煎熬的一定要煎熬一下，將來的煎熬更多呢。
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事情是特麼的投胎！
既然第一步已經落後了，不甘心命運的安排，那就承受苦難的洗禮吧。
晚上早早睡下，第二天早早起來，出門吃早餐，回來花十分鐘收拾自己。
驅車來到交易所，把車停好後下車，不着急上去，站在樓下抽支菸，完了淡淡的自我催眠：“我是要做鹹魚的重生者，買房最重要，事業什麼的隨緣吧。”
距離開盤時間還早，大廳裡已經是人頭攢動，方蟄沒着急進去，就站在樓道的轉角處往下看。小王不知何事站在邊上，方蟄沒回頭便問一句：“你看見了什麼？”
出於對方蟄的敬畏，小王沒有立刻回答，但是方蟄還是很快就給出了答案：“是命運。他們的命運，你我的命。”方蟄這一刻的語氣，彷彿是天人下凡。
什麼意思，小王懵圈中，一直到上午開盤後的一分鐘，小王才驚覺：“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