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北齊國的局勢,卻不如表面那般平靜,保皇派和革新派顯然已經是水火不相容。
這些平靜之下的波濤洶涌,從龍德王朝與北齊國邊境的百姓身上就能夠看出來。
自從三年前北齊國政變以來,與龍德王朝的關係便日益惡化,兩國邊境的百姓常常遭受北齊國的騷擾,一時間,兩國關係已經到了僵化的地步。
而此刻,王朝國都的百花樓裡,竟然出現了一個身着北齊服飾的男子,更讓衆人驚訝的是,下一刻,竟然又有兩名北齊國男子出現在他身後。
難道北齊國的人也喜歡逛天朝的青樓?還是說,北齊國已經騷擾到天朝的國都了?
金媽媽此刻的心情已經無法用單純的“高興”來形容了。幹了這麼久的老鴇,自然見過不少市面。寧墜兒的這個梳攏儀式的準備並不算華麗,甚至有些倉促粗糙,但是這個場面,卻是金媽媽多年來從未見過的。
尉遲覓的目光收縮了一下,起身飛上舞臺,摟住寧墜兒的腰身,低頭附上寧墜兒的耳邊,輕聲呢喃,“小墜兒,相信我!”
隨即,衝着二樓道,“寧墜兒,是我的!”
北齊男子目光依舊凌冽,唰唰地掃過衆人,最終定格在尉遲覓身上。“這位公子,看來,無戰不歡了!”
語罷,拔劍飛身而起,直朝舞臺而去。
尉遲覓妖媚地一笑,低頭對寧墜兒說,“小墜兒,去彈曲子,就剛剛那首。”語罷,轉身飛下舞臺,執起摺扇迎着北齊男子而去。
摺扇雖不及長劍鋒利,但尉遲覓卻運用自如,力道恰到好處,對起長劍倒也不顯弱敗。
衆人見百花樓裡莫名其妙地打了起來,頓時驚慌失措四處亂竄,一時間,百花樓一片狼藉。
金媽媽嚇得躲到桌子底下,哪知一劍劈來,木桌瞬間四分五裂,木板紛飛。
兩人打得難分難捨,武功不相上下,另外兩名北齊男子互相看了一眼,一起拔劍而上,將尉遲覓纏住。華衣男子終於脫身,舉劍便朝舞臺上的寧墜兒刺去。
寧墜兒驚了一驚,正準備閃過,一把長劍便挑開了威脅。
只見二樓一直緊閉的包間門已然打開,康王爺季康持劍站立在寧墜兒面前,一臉冰冷肅穆。
沉默片刻,沒有絲毫言語,兩人執劍相向,長劍相撞的乒乒乓乓聲響了起來。
寧墜兒嘆了口氣,聽話地安穩坐下彈起曲子。
窩在角落的金媽媽心疼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後悔地不得了。
雖然寧墜兒是個搖錢樹,但卻招來了這麼多嚇人的人,早知道怎麼也不會讓寧墜兒進這百花樓!銀子啊銀子,最終銀子沒來,卻賠進去了一堆桌椅板凳。
現在的百花樓大廳,嫖客們已經跑得不知所蹤,只剩下大廳中間打得正激動的五個人和舞臺上縱情彈奏的寧墜兒,加上窩在角落發抖卻心疼地死活不願意離開的金媽媽。
醉長相寒蟬喃。
花落情長誰闌珊。
山巔起風沙念。
一去流水再潺潺。
三千情意霓裳笑裙衫。
劍斷魂腸崖下千波瀾。
寧墜兒雙手快速地撥動琴絃,目光卻死死鎖在尉遲覓身上。眼見情勢越來越緊張,尉遲覓也越來越吃力,寧墜兒急得手中撥動更加迅速,曲子節奏也更加急促。
尉遲覓疑惑地皺了皺眉頭,寧墜兒剛剛演奏的那首曲子,柔美憂傷,但這次卻被她彈出瞭如此的氣勢。曲子節奏越來越快,說明她的指法也越來越快,這樣的寧墜兒,讓他和之前印象裡那個柔弱俏皮的女孩兒大相徑庭。
突然,尉遲覓聽見了琴絃斷裂的聲音,下一秒,寧墜兒已經站在了他身邊。
尉遲覓驚了一驚,一個不注意,便有一劍刺來。尉遲覓猛地一躲,肩膀卻還是被刺了一劍。沒有多做理會,尉遲覓抱起寧墜兒就要往舞臺上飛去。
寧墜兒皺了皺眉,輕輕掙脫開尉遲覓,撕下袖口的輕紗,飛速地在尉遲覓肩頭纏繞了幾圈。然後又低頭撕下一圈裙襬,揚手在空中急速旋轉片刻,薄薄的輕紗扭卷在一起,勉強捲成了一個輕了許多的長鞭。
這些動作似乎就在一瞬間完成一般,速度之快讓尉遲覓都不禁傻了眼。
下一秒,寧墜兒用力揮出“長鞭”,朝刺傷尉遲覓的北齊男子而去。男子嗤笑,朝着寧墜兒執劍而去。
之前被喚作炙影的男子見狀,微微皺眉,張嘴就要提醒。卻沒想,剛剛突出一個字眼的電火石光之間,“長鞭”便已落至刺傷尉遲覓的北齊男子肩頭,幾乎是與尉遲覓的傷口的同一個地方,瞬間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看着男子肩頭一片血腥,寧墜兒突然感到一陣噁心,似有若無地看了一眼炙影,邊偏過頭不再理會。
一時間,衆人都愣在原地,所有動作瞬間定格。
能夠用輕紗成鞭將人傷至如此,足以說明她的內力多麼深厚。而寧墜兒一個年輕貌美的弱女子,怎麼會有這麼深的內力?
尉遲覓心裡也驚訝地不得了,沒有想到,寧墜兒竟是有這等武功的。
然全場,最鎮靜的恐怕就是康王爺季康了。
畢竟是見過寧墜兒使出功夫的,多少心裡還是有些底。趁着衆人紛紛愣住的時候,拔劍朝着華衣外族男子刺去。
外族男子一驚,然已來不及躲過,只得微微側身,長劍划着手臂而過。
北齊國男子受傷了兩個,寧墜兒又加入了戰鬥,顯然,接下來的打鬥中,三個外族男子已經力不從心,節節敗退。
不多時,三個北齊男子中唯一沒有受傷的炙影已經完全招架不住,只得咬了咬牙,放下一彈煙炮,一手一個攙起另外兩人,騰空逃走。
臨走前,深邃的目光透過騰騰煙霧,似有若無地瞥了一眼寧墜兒,然後猛地扭頭,轉身離去。
寧墜兒愣了愣,炙影的眸子是北齊國特有的幽藍色,剛剛那似狼一般地目光,讓她不禁感到一陣惡寒。
一場打鬥結束,寧墜兒,尉遲覓和季康三人直直地站立在原地,氣氛瞬間有些尷尬。
躲在角落裡的金媽媽見打鬥停下,趴了出來,有些後怕地拍了拍胸口,哭了出來,“我的百花樓呦,被整成這樣了。這可讓我怎麼活呦!”
三人看了眼金媽媽,瞬間無語。
季康見狀,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不發一語地仍了過去。
金媽媽一看,馬上收回哭聲,歡天喜地拾起銀票左看右看,然後擡頭,小心翼翼地道,“兩位爺,墜兒小姐,小的這店,實在裝不下你們幾位大人物……”
季康聞言,頭也不回地離開。尉遲覓看着寧墜兒笑了笑,“小墜兒,跟我走?”
寧墜兒吐了吐舌頭,看着尉遲覓胳膊上的傷道,“我們,走吧。”
正在這時,小五不知從何處跑了出來,帶着些哭腔地拉住寧墜兒,“墜兒姐姐,嚇死我了,嚇死我了!你要走了麼?帶着小五好不好?你還答應教小五練舞呢!”
寧墜兒看了一眼小五,纔想起之前小五是隨着自己到的前廳,連忙拉着小五檢查一番,確定小五沒有受傷,才鬆了一口氣。
尉遲覓見狀,又笑眯眯地遞給了金媽媽一張銀票,“小墜兒和這位姑娘,媽媽可割愛?”
金媽媽拿着銀票,迫不及待地想要送瘟神出門,不住地點頭。
寧墜兒感激地衝着尉遲覓笑了笑,拉着小五的手和尉遲覓一起離開了百花樓。
尉遲覓沒有問寧墜兒爲什麼出現在青樓,寧墜兒也沒有問尉遲覓。三人回到尉遲覓之前去的那家客棧,幫尉遲覓包紮之後,寧墜兒便和小五回了自己的房間,安穩地睡去。
第二天已然是寧墜兒與於梓生和狗兒約定的五日之期的第五日,一大早,寧墜兒便帶着和尉遲覓和小五一同來到破廟。
到了破廟時,於梓生和狗兒已經等在破廟裡了,神色甚是焦急,甚至幾日未見的落芩也焦急地走來走去。
三人見到寧墜兒,均是一喜,衝了上來問寧墜兒這幾日到了哪兒去。
衆人一番長談,寧墜兒才知道那日落芩本欲前來送於梓生和狗兒離開,並且接寧墜兒回府,只是被孃親拉着上山誦佛,一去三日。回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來到破廟,卻不想已經人去樓空。
幾日來,落芩每日來破廟,直到前一天晚上,才遇到了已經回來的於梓生和狗兒,說明情況之後,衆人都擔心起寧墜兒。
寧墜兒笑着講了自己這五天的經歷,自然是略過了自己是被人弄暈送到的百花樓和前一天晚上那場搏鬥以及遇到康王爺的事情。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正午。
尉遲覓坐莊,請衆人到附近的酒樓吃了一頓,便笑眯眯地請辭。
寧墜兒急忙叫住尉遲覓,“還我簪子。”
尉遲覓笑嘻嘻地走上前,用摺扇勾了一下寧墜兒的下巴,“小墜兒,你那簪子,我沒有帶出來呢!還是再在我身上待一段日子吧!”
語罷,勾起脣角搖着摺扇離去,一隻手輕輕地從袖子裡取出一把玉簪,把玩起來。
剩下的幾人商量了一番,最終決定,經過第一樁生意之後,玉墜鏢行正式成立。
狗兒和於梓生一會兒到街上看着找一家店面租下來,先住在店裡收拾着,找個日子正式開張。而寧墜兒和小五,則先跟着落芩回府住下。
離開酒樓,寧墜兒一路跟着落芩到了一個豪宅前,看着門前直立的兩頭石獅子,擡頭望向正門上的匾額——“夏侯府”。
落芩隨着寧墜兒的目光望去,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我本名叫做夏侯芩,是當朝大將軍王夏侯宏拓的女兒。”
寧墜兒之前就知道落芩的身份不簡單,並沒有太大驚訝。倒是小五一聲驚呼,“大將軍王,那是康王爺的師傅啊!”
落芩羞澀地點了點頭,寧墜兒和小五對視一眼,無語凝噎。
隨着落芩,也就是夏侯芩走進將軍府,一路走到前廳。
前廳裡,一名少婦靜坐着。少婦一襲絳紫色錦繡華鍛,面容端莊秀美。輕輕闔上眼,眉眼間別有一番風情,可以看出來,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美女。
少婦見夏侯芩回來,笑着迎了上去,“芩兒,你也知道回來,這幾日總是往外面跑,你爹要生氣了的!”
夏侯芩聞言,纏上夫人身邊撒嬌,“好孃親,你才捨不得爹爹生我氣呢!對不對?”
夏侯夫人慈愛地笑着,正想說什麼,卻見到站在一旁的寧墜兒和小五,略微嚴肅了起來,“芩兒,不給娘介紹一下你的朋友?”
夏侯芩這纔想起寧墜兒和小五,急忙離開夏侯夫人的懷抱,說起之前編好的理由,“娘,這位是原兵部尚書孫大人的外甥女寧墜兒,孫大人一大家子外出遇匪,娘你是知道的。碰巧當時墜兒在外學武,躲過一劫,現在無依無靠,偶然間與女兒遇到,女兒便帶了她們主僕兩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