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很快送了食物上來, 肉,蛋,麪包, 蔬菜, 牛奶。分量雖然不多, 但卻非常豐富。
有生之年第一次, 西奧多像個貴族一樣在牀上用了早餐。豐盛的食物很好的撫慰了西奧多的腸胃, 吃飽喝足而且剛在柔軟舒適的牀上睡了一覺,此刻他甚至覺得身體已經好了一大半。
看見窗外燦爛的陽光,現在他迫切地希望能下地走走。
“當然可以, 曬曬太陽對您的身體也很有好處。柺杖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可以一起去逛逛旅館的小花園。”對於西奧多的請求, 伊凡欣然同意, 立刻將早就準備好的柺杖拿到牀邊。
掀開被子, 西奧多慢慢移動着傷腿坐在牀邊。
“真抱歉,船長。”伊凡抱着一套衣服走上前來。“恐怕您得先穿我的衣服將就一下了。請放心, 都是乾淨的。”對此西奧多當然沒有什麼異議,他伸手接下了衣服。
接過衣服,西奧多沒有立刻換上。雖說昨天夜裡伊凡已經幫自己換過一次衣服,但那是在自己沒有意識的情況下,現在自己神智清明, 在伊凡面前換衣服便顯得有些尷尬。
見西奧多遲遲沒有動作, 伊凡也很快反應過來, 他笑了笑, 轉過身去假裝欣賞牆上掛着的畫作。
腿傷雖然讓西奧多的行動有些不便, 但好在手上沒什麼問題,很快西奧多便換好了衣服。成年的伊凡身材高大, 他的衣服對西奧多來說自然也顯得有些過於寬大,即使他已經把鈕釦繫到了最上面,但還是露出了他的一小截脖子。
“稍微有些大了,看來得儘快給您準備合身的衣物才行。”伊凡笑着把目光從那截脖子上移開,走上前來自顧自地抓住了西奧多的右手把過長的袖子往上捲了卷。“還記得嗎?船長,以前我也穿過你的衣服。”
“當然記得。”西奧多看着他把右手袖子卷好後又抓住左手。“不過我的衣服可沒有你的這些精緻舒服。”
伊凡笑笑,也不答話,把西奧多左手的袖子也卷好。不過卷好後他卻遲遲沒有鬆開西奧多的左手,正當西奧多準備出聲詢問時,伊凡開口了。
“這個傷疤還在……”
伊凡輕撫過西奧多左手的手心,那裡有淺淺的一道疤痕。那是在五年前的一場暴風雨中,西奧多爲了救他而留下的傷。
這對於西奧多來說只不過是個小傷,更別說傷早就已經好了,只是看着伊凡依舊如此在意,西奧多也忍不住心裡一暖。
“已經沒事……”西奧多開口想要安慰一下年輕的伯爵,卻忽然被眼前人的動作嚇了一跳。
伊凡在那個淺淺的傷疤上印下了一個吻。
而後,他擡起頭,眼睛裡彷彿燃燒起了炙熱的火焰。“用我的生命向海神起誓,我永遠不會再讓您受傷。”
西奧多盯着年輕人的眼睛,裡面某種被壓抑的狂熱的東西讓他莫名的覺得有些恐慌。
他一下子抽回了仍被伊凡握住的左手,斂去臉上的微笑,皺起了眉頭。
伊凡對他突如其來的冷淡也並不感到吃驚惶恐,依舊笑着,遞上柺杖,“來吧,船長,我扶您到外面曬曬太陽。”
西奧多眼皮微垂擋住眼中的情緒,拒絕了伊凡的攙扶,慢慢拄着柺杖出了門。
他沒看到,但能感受到身後年輕人眼中傳遞出的洶涌感情。
之後的幾天,西奧多對伊凡的態度明顯冷淡了許多,只是維持着疏離的禮貌。自己所有的事情也都儘量自己解決,就算自己暫時沒辦法做到的事,他也更願意依靠旅館的侍者。
時間過得很快,距離西奧多從監牢裡出來已經過去一週。正值壯年的船長這一週裡吃得好睡得香,腿上的傷口已經結痂,只要不用勁碰觸幾乎沒有痛感,西奧多甚至已經可以丟掉柺杖忍痛慢慢行走。
傷好了大半,西奧多也暗自下了決心。
這天夜裡,他難得的首先開口對伊凡道:“伊凡,你出來也有些日子了,家裡人應該挺擔心你的吧?”
伊凡正捧着一杯水喝,聞言卻輕輕搖了搖頭,輕笑道:“船長,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我父親五年前已經去世,雖然我及時回到家見了他最後一面,但他終究沒有熬過那年冬天。繼母很傷心,這幾年也不怎麼外出社交了,還剩一個妹妹,小姑娘天真爛漫,也不會有什麼擔心的。”
他走到西奧多的牀邊,適時地做了個辛苦疲憊的表情,“這五年家裡的產業都是我在打理,像這樣出遠門已經許多次了。”
竟然從五年前就已經開始管理瓦倫家的產業……西奧多想起五年前那個瘦弱的少年,再看看現在這人露出的疲倦神情,忍不住有些心軟。
他剛想伸出手來摸摸眼前人的頭安慰一下,眼前卻忽然浮現出那天那雙沾染着濃郁情感的綠色雙眸,於是他把擡到一半的手又放下了。
他別過頭不去看伊凡,決定開門見山,“……伊凡,我的傷也好了許多,我覺得差不多可以回索卡島了。”
他低頭想了想,繼續道:“一般商船不會靠近索卡島,不過我可以去找找看有沒有走私販子。這段時間謝謝你這麼照顧我,我回船之後……”他想說回船之後我會想辦法把這段日子的花費還給你,但他突然想到那張特赦令……這個恐怕不是光憑金錢就能還清的。
伊凡也慢慢皺起了眉,語氣變冷,“回索卡島?您的腿雖說好了些,但依然無法行動。”
“這樣的傷對海盜來說不算什麼。”西奧多從特赦令的牛角尖裡鑽出來,看伊凡臉色不好,不知怎麼的心裡又生出了些不忍。
伊凡定定看了西奧多許久,終於妥協似的嘆了口氣,他轉身倒了杯水給西奧多,“船長,今天已經不早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好嗎?”
西奧多本來也沒指望他能立刻同意,於是點點頭,接過那杯水喝了,奇怪,怎麼感覺這水有點……
之前他用過的那種止痛藥!
“這種藥雖然對身體無害,但可能讓人上癮,我本來不想用的……”伊凡苦笑了下,慢慢湊近西奧多,“對不起,船長。”
西奧多最後的意識,是一個印在額頭的,溫熱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