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蘭醒來的時候，房間裡很幽靜。窗外的太陽正明媚，隱約聽到鳥鳴。他皺起眉頭，扭頭看着身後的男人。
“你是誰？”
那男人似乎有些好奇地看着金蘭。“呦，你居然看出來了？”
金蘭這才意識到一個問題：“嗯？你長得……呃……有點像定彥。”
“唉……我是定彥的哥哥，定青啦。”聽到金蘭這麼說，定青有些挫敗感。“金蘭公子，你到底是用什麼辨別人類的？或者，你到底能不能區別人類？”
金蘭頭頂上的葉子張開了一些。對他來說，凡是這個魔界的人，都會很恭敬地稱他爲“金蘭公子”，讓他很不適應。
“其實，我覺得你們都長得一樣。”他說，“我根本看不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不過，每個人的氣味稍微有些不同，所以大致能區分出來。”
“噢？”定青的眼睛亮了。“你果然很厲害，難怪定彥總是敗在你的手上。”
葉子爬出了花盆，金蘭在房間裡找到一壺水。水壺被葉子纏繞着，送到花盆邊，金蘭伸出葉子，如同靈巧的雙說，自己給自己澆水。
“這裡……”金蘭說，“這裡好像不是西方……我們在哪裡？”
定青假裝很驚訝地說：“這你也能看出來？”
金蘭閉上眼睛，回答他：“空氣中的溼度和溫度明顯有不同，而且，土質也有變化。”
“啊，我忘了，金蘭公子，你本來就是一株蘭草。”定青笑嘻嘻地說，“沒錯，我們在南方的朱雀宮。”
長長的沉默之後，金蘭“噢”了一聲，又問：“我是怎麼過來的？”
“被我偷過來的！”定青得意地說，“你那乖乖地好師侄，正到處找你呢。”
金蘭的視線正在窗外遊離。問：“朱雀呢？”
“哎？”定青很驚訝。“你居然會關心朱雀大人呢？”
“我只是希望他離我遠點。”
金蘭說完，準備把頭埋進土裡繼續睡覺。不巧，定青伸手抓着他頭上的葉子，不讓他躲進去。
“你就不能老老實實地承認‘你也是很關心他’的嗎？”定青笑嘻嘻地問。
金蘭不說話。
“那個傢伙呀。”定青說，“雖然整天到處闖禍，但是心地很好，是個很不錯的仙人呢。”
見金蘭仍舊不說話，定青自說自話起來。
“小時候，我和定彥被人當作活祭。他當時正好路過，就把我們帶走了。想想那個時候，我和定彥都對他崇拜得五體投地——直到我開始意識到他根本就是在拿我們倆當玩具。”
“後來，長大一點了。祝融爺爺想教我們學武，但是他對我說，因爲我總是唆使定彥和他搗亂，所以他要把我趕到北方的玄武宮去，讓玄武仙人收拾我。我在玄武宮，拜獻君爲師學習法術——金蘭公子，你還記得獻嗎？我記得那次白虎仙人命她送你們過弱水。”
金蘭點點頭。
“獻可是玄武宮法術第一的術士。”定青繼續說，“過了很久以後我才知道，我和定彥從小體質就差，而且我還不如他。與其加重身體負擔，不如讓我去學習法術，同時讓獻做我的師傅，照顧和調養我的身體——那個混蛋臨死之前就是那麼想的，所以他特地去拜託了玄武仙人。”
說到這裡，定青嘆了一口氣。“以前什麼都不知道呢。後來才明白他的一番苦心，可是那時候他已經死了。”
金蘭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定青。
“其實是他轉生了。”定青很輕鬆地說，“我知道這些事情的時候，他已經轉生了。我聽說以後立刻就跑去看他。”
定青一邊說，一邊笑：“那時候，他已經從一個可惡的糟老頭子，變成了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娃娃了。雖然只是一個小娃娃，但依然不能掩蓋他惡劣的本質。一看到我抱他，就尿在我身上……當時真想掐死他。”
金蘭似乎感同身受，無意識地點了點頭。
“不過，我第二天回玄武宮之前，去和他告別。”定青臉上的笑意淡去，“看他躺在搖籃裡的樣子，我忽然覺得，曾經在我和定彥心中，那個高大的人，他其實很小很孤獨。”
“……”金蘭決定不說話。
“那天，他興高采烈地放了一隻鸚鵡回來，告訴全朱雀宮的人，他看中了你。”定青說，“後來聽定彥說，當時大家都在爲你默哀，不知道他會怎麼折騰你。”
金蘭面如死灰，咬牙切齒。
“我本來不相信。”定青說，“我想，他一定是太孤獨了，想找個人來陪。”
金蘭點頭，表示認同他的意見。
“定彥告訴我，你是個很強勁的對手。”定青說，“他還說，你很擔心朱雀大人的安危，還會爲了這個禍害奮不顧身地勇往直前，而且從來都不妥協。儘管你每次都很不耐煩，但是你是真的對他……”
金蘭終於忍不住開口：“你不會是在說，那次定彥假裝綁架朱雀的事情吧？”
定青點着頭，笑嘻嘻地說：“是啊，現在不光是朱雀宮和南方的山神、仙君，連白虎、玄武、青龍的宮人們，也全都知道這件事情了。大家都很佩服你的魄力。”
“有什麼辦法可以抹殺掉這件事情……我一定要抹殺掉這件事情……”
“好啦！”定青笑着說，“朱雀大人也就是孩子氣了點，人還是不錯的呀——所以，我現在覺得，要是有你陪在他身邊的話，大概他就不會孤獨了吧。”
金蘭停下了嘀咕。
“金蘭公子，我聽小九說，你有個朋友好像……”說到這裡，定青的神色也變得嚴肅了起來。“是不是發生意外了？”
“不是。”金蘭搖搖頭，“是解脫了。”
“解脫？”
從定青好奇的表情上來看，金蘭知道自己肯定逃不掉給他一個解釋。
“阿桃，”金蘭說，“阿桃是我最好的朋友。自從他被李代僵抓走，我就知道會有那麼一天。”
定青很期待金蘭繼續說下去。
“不過，無論怎樣，至少他現在是解脫了。”金蘭冷漠地說，
“你真是個不可思議的人。”定青說，“難道你心裡就一點都不難受嗎？”
“對他而言，這樣的消失，恐怕是最好的了。”金蘭說，“難受有什麼用？”
定青的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聽說，你想找到白虎仙人，然後就去天界？”定青說，“可是，你知不知道？朱雀大人其實真的很喜歡你，不知道你是不是願意答應留在這裡。”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