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都 太子府邸
南宮瑾,當今皇后所出,以嫡長子的身份成爲太子,自是名正言順的。
“微臣參見太子殿下。”莫君語行了個禮,白色的袖袍在空中劃出優雅的弧度。今日方從佟三少那裡出來,便接到了太子的名帖,邀他過府一敘。
“莫侍郎不必多禮,請坐。”
落座後,莫君語暗自打量着太子。太子長相雖不及其他幾個兄弟俊美,但身上濃濃的書卷氣息卻讓他顯得優雅從容。只是——
“聽聞莫侍郎曾遊歷四方,不知可曾聽過關於《四季》這幅畫的消息?”
“可是青玉道人所作的《四季》?”
“正是,你有這畫的消息?”南宮瑾眉宇間有着掩飾不住的欣喜,聲音裡更是抑制不住的激動。
“此畫早已不知所蹤,微臣也只是聽說過有此一畫而已。”
南宮瑾的臉色頓時黯了下來,聲音恢復了一貫的溫文:“原來莫侍郎也不知啊。”
“大師遺作,於戰亂中遺失,也實在是可惜了。”
“哦?莫侍郎對畫也有所鑽研?”南宮瑾有些訝異地看了眼莫君語,眼前的人脣角似乎總是勾着一絲似有若無的弧度,彷彿任何事都與他無關,那麼雲淡風輕,超然物外,卻又似乎什麼都會,彷彿天下間沒什麼能難倒他。
“鑽研不敢當,只是微臣有幾個臨仿業的朋友,因而對字畫也是略知一二。”
“臨仿業?”南宮瑾揚了揚眉,一臉興味,“莫侍郎對如此產業也有接觸?”
“微臣的三叔曾有意進入此業,故而遣微臣去了解過。不過後來因種種原因計劃擱淺了。”
“莫侍郎果真是見多識廣、博學多才。”
“不敢當。恕臣斗膽,太子爲何想找《四季》?”
“這個嘛——不瞞莫侍郎所說,是母后託本太子找的,而本太子也想一睹大師風範。”
“太子放心,若有《四季》的消息,微臣自當告知太子。”
“那就先謝過莫侍郎了。”
“不敢當。”
又閒聊了些字畫之類的奇聞軼事,莫君語便起身告辭了。
回佟府的路上,心中暗忖:這太子倒是仁厚之人,言談舉止間根本藏不住事兒,生在尋常百姓家倒不失爲一件美事,只可惜——,看來,皇后倒是對這個兒子頗費心力的。
纔回到佟府,便接到二皇子南宮御之邀。
泠都 禹王府邸
“微臣見過禹王殿下。”
“莫侍郎不必多禮,請坐。”
“謝禹王。”
“聽說今兒個大皇兄找你品茶了?”漫不經心地望着手中的茶杯,南宮御有些陰柔的面孔上有着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卻未到達陰鷙的眼底。
“那是微臣的榮幸。”莫君語不卑不亢地答道。
“是嗎?都聊了些什麼啊?”
“不過是些字畫詩詞罷了,太子殿下博學多才,令臣深爲欽佩。”
“字畫?”南宮御眼中閃過一絲興味,“原來如此。不知莫侍郎可知本王今天請你來所爲何事?”
“微臣愚鈍。請禹王殿下明示。”
“也爲字畫。”
“哦?願聞其詳。”
“青玉道人的《四季》,不知莫侍郎可有耳聞?”
“大師之作,微臣豈能不知。”
“那,莫侍郎可知此畫下落?”
“禹王殿下說笑了,微臣怎知那名畫下落?”
“是嗎?連莫侍郎也不知?”
“當然不知。”
“這樣啊,也罷。昨日本王見莫侍郎文武雙全,頗爲讚賞,今日備下酒宴,請莫侍郎一敘。”
“謝禹王殿下厚愛。那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從禹王府出來,莫君語玩味地笑了笑,今天已經連續見了兩個皇子,不約而同地都提及了《四季》這幅畫,不知這畫究竟有何玄機呢?
打發掉轎伕和隨從,莫君語白紗蒙面,在街上閒逛着。師傅離開也有一段日子了,不知道她回到那個世界後還過得好嗎,就這樣放下她和佟三少之間的感情了嗎?正思考間,一黑衣男子站在了面前:“魅影見過莫大人,我家王爺邀莫大人過府一敘。”
南宮幽?望了望眼前的黑衣男子,魅影?莫君語笑了笑,事情真是越來越有意思,“有勞帶路。”
泠都 睿王府邸
“微臣參見睿王殿下。”
“免禮,坐。”一如既往的冰冷聲音。
“請問睿王殿下昨日之曲是爲何名?”
“《識君天下》。”
“《識君天下》?好名!”
“莫侍郎的簫聲與武藝纔是絕妙。”
“知音難覓,如果睿王殿下不嫌棄,喚微臣一聲子言便好。”
“知音?”冰冷的聲音帶了一絲柔和,“既如此,子言,私下裡稱呼我幽便好。”
“那我就不客氣咯。”此刻的莫君語脣角帶着調皮的笑意,眉心那點硃砂痣煞是嬌豔,那清潤的聲音低喚一聲,“幽。”
怔了怔,南宮幽臉上冰冷的表情有所融化:“子言今天很忙啊。”
“是很忙,幽是我見的第三個皇子了。”
“可是爲了那《四季》?”
“怎麼,幽也想問我是否知道《四季》的下落?”挑了挑眉,莫君語淺笑着望着他。
“不是,只是猜猜罷了。”
“我倒是有個疑問,不知幽可否解惑?”
“青玉道人是皇爺爺的舊識,傳聞《四季》中隱藏着一個重大的秘密,不過也這是傳聞罷了,何必爲這莫須有的東西勞神呢?”
讚賞地望着南宮幽,莫君語笑了笑:“是啊,何必呢。不說這些事了,不知幽可否再奏一次《識君天下》呢?”
“子言依舊和曲?”
“當然。”
“魅影,去取我的焦尾琴來。”
寧靜清澈的湖泊,翠竹環繞,湖邊有一塊偌大的空地,那便是南宮幽彈琴練武之地。
驀地,響起環佩珠玉叮噹之聲,一個溫柔的嗓音響起:“王爺好興致,聽聞文武狀元也在這兒,不知可否讓臣妾也欣賞欣賞王爺的琴藝呢?”
聲音的主人溫潤的鵝蛋臉,柳眉彎彎,一雙明亮的眼睛含情脈脈地望着南宮幽,笑如春風,一襲鵝黃色絲綢長裙,行如弱柳扶風。她身後跟着兩個淡粉色宮裝的丫鬟,端的也是明眸皓齒,秀麗端莊。
“幽,這便是睿王妃吧?”望向南宮幽的眼裡有絲戲謔。
面無表情地頷了頷首,那表情又變得冰冷。
“莫君語見過王妃。”
“免禮。”走到南宮幽身邊,慕卿塵淡淡地說。不知爲何,她對眼前這個白衣男子沒有好感。
“既然王妃在此,子言先行告退了。”莫君語望向南宮幽。
“不用,你留下。”南宮幽面若寒霜,“卿塵,你先回去,我和子言還有要事相商。”
“王爺——”看到南宮幽警告式的眼神,慕卿塵咽回了要說的話,神色有些哀怨,“臣妾告退。”
莫君語望了望落寞離去的慕卿塵,轉向南宮幽道:“幽,什麼要事啊?”
“沒事,我們開始吧。”南宮幽徑直走向焦尾琴坐定。
無所謂地聳聳肩,白衣身影和着琴聲舞動,翩若驚鴻,再無暇去想慕卿塵的事了。
從睿王府出來已是傍晚,莫君語的心情異常的好,沒什麼比得上得遇知音的事更暢快。
南宮幽是皇上最寵愛的皇子,背後又有士家大族慕氏的支持,雖然母妃已逝,也無甚影響,現在更可以說得上是盛極一時。太子南宮瑾是嫡長子,身後還有皇后家族王氏撐腰,又娶了白太師的嫡親孫女爲妻,地位穩固。二皇子南宮御的生母正是如今豔冠六宮的柳貴妃,柳氏家族在青淼國南方一帶根基深厚,南宮御又娶了上官家大小姐爲妻,這上官家雖說不涉足官場,但世代書香門第,在文人中的影響力最爲深厚。只有三皇子南宮辰,雖說其生母雲妃曾獨佔六宮恩寵,可惜雲妃身份低微又早逝,皇上又對這個三皇子不聞不問,至今仍無封號,所以,三皇子最是沉默,又無權勢,似乎對朝堂之事漠不關心。
高高在上的皇位,是至高無上的權力的象徵,有多少雙眼睛盯着呢。眼下的平靜,只讓人想到了死水微瀾。
這一天就這麼過去了,以後的路,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