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一轉眼,少年郎已長大成人,面容更加冷峻,只是一雙含情的眼睛出賣了他。大蟒蛇看着他,“嗯,什麼都好,就是這雙眼睛,不該長在這張臉上啊。”

“不長在這張臉上,長在哪張臉上?都是爹孃給的,怪我咯。”元月不悅地看着他。

“嘶,我還說你不得了,一說你就惱,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師父?”大蟒蛇瞪着他,他的可怕樣子現在已經嚇不着他了。

元月悶悶地說:“沒有。我不想做你徒弟了。”

“你都給我磕過頭了(嗯,很有儀式感的大蟒蛇),現在才說不想做我徒弟,是不是太晚了?”大蟒蛇說,“話說,近來也不見你叫師父了,真是越長大越回去了。你看你小時候叫師父叫得多甜,多可愛。”

“別跟我提小時候。”元月說着轉身,“你這條大懶蛇就在樹上待着吧,待到死吧。”

“哎,小元月,我今天想吃豹子肉,去給我整些來。”大蟒蛇在樹上衝他叫着。

“倒慣會使喚人,”元月說着去了。

自從收了個徒弟,也有些好處,比如想吃什麼,吩咐他就好了。大蟒蛇待在樹上,越來越懶了。

元月去給大蟒蛇整豹子肉。跟着大蟒蛇修煉了這些時日,他也修得了些成果。起碼追豹子的時候,毫不費勁了。他追上了那豹子,抱住了豹身一個翻轉,狠命往地上摔去,豹子摔在地上砰的一聲,都來不及哀嚎,就把小命交代了。

元月把豹子扛在身上,回到大蟒蛇棲息的大樹,把豹子扔在地上,叫着樹上的大蟒蛇,“你要的豹子肉,吃吧。”

大蟒蛇從樹上吊下來,看了一眼,有些嫌棄:“你也不說弄乾淨,這樣我怎麼吃?”

“整個吞啊,還怎麼吃?”元月說,“你倒是矯情了,給你捕來還不行,還要給你弄乾淨。”

“給我弄乾淨,烤得香噴噴的,那樣纔好吃。”大蟒蛇說。

元月一陣無語,“那你等會兒吧。”

元月把豹子扛回山洞,拿出父親的匕首,學着父親的樣子,把豹子毛皮剝了,再把內臟掏了,放在架子上烤。

大蟒蛇不一會兒就來了,每當這時候大蟒蛇都來得特別積極,沒烤好他就來了。

“怎麼樣?能吃了嗎?”大蟒蛇問。

元月在豹子上灑着料,不耐煩地應着他,“急什麼,等會兒。”

所謂吃人的嘴短,大蟒蛇此刻對元月的脾氣容忍度也是相當高了。再說他一個長輩,跟這小輩一般見識做什麼。有得吃就行了。

元月見烤得差不多了,切了個豹子腿給他,“吃吧。”

“嗯,好徒弟,”大蟒蛇高興地接過豹子腿吃了起來,他也不像從前整個吞了,而是像元月那樣咬着肉吃。

大蟒蛇吃着烤肉,不由又回想起了從前,“我想起了我第一次去你爹家的時候,哦,不是這裡,在山外面你爹的房子裡,你爹也是這樣烤肉給我和你娘吃。當時烤的山雞,還有兔子,我第一次吃,覺得甚好。如今你的手藝,不輸當年你爹啊。”

“吃就吃吧,還那麼多話,”元月自己也切了塊肉吃了起來。這豹子肉又酸又澀,不咋好吃,元月見大蟒蛇倒不在意,吃得不亦樂乎。

“你吃吧,我收拾一下。”元月說着起身去收拾豹子的內臟,看到一顆豹子膽,拎起來放進嘴裡吞了。

大蟒蛇正吃着,忽然聽得耳邊響起一聲非常嘹亮的呼嘯。大蟒蛇心砰的一下,有些愣怔,他都快忘了這聲音了。大蟒蛇手中的豹子肉掉在了地上,他起身拂袖而去。

“哎,你去哪?”元月叫着他。

“你待在這裡,我去去就回。”大蟒蛇說。

“我隨你一起去!”元月執意跟着,大蟒蛇看了他一眼,說,“那你可得跟上,我不會等你的。”

大蟒蛇說着搖身一變,化出蛇身,向天邊去,一下不見了。

“誰要你等了!”元月說着化了一隻白毛黃鼠狼,嗖的一下竄了出去。

大蟒蛇和元月來到了一個事後戰場上,那骨笛的聲音一聲弱似一聲地響着。

大蟒蛇化了人身,來到他面前,看着他,“你喚我?”

將領躺在屍堆上,身上插着幾支箭,全身是血,已經命不久矣。

“你來了……”將領見到他,眼睛亮了一下。無力地放下了掛在脖上的骨笛。

大蟒蛇看着他,皺了皺眉,“你怎麼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

“是啊,就是這麼狼狽……”將領扯出了一個無力的笑,“能在死前見你一面,也可以瞑目了……”

元月看着那個滿身是血的凡人,又看了看大蟒蛇,不知他們之間有何聯繫。此刻他只在一旁安靜地看着。

“你喚我來,是想讓我……替你收屍麼?”大蟒蛇問。

“嗯,你願意的話……就把我的屍首帶回去吧……”將領看着他,虛弱地說,“以前,你對我做的那些事,我……不怪你了……”

“那便好。”大蟒蛇說。

“我喚你來……只是想,在臨死前……見到個認識的人,因爲這裡,實在太冷……太冷……我等了許久,還沒死,有些煩了……你,能抱抱我嗎?我覺得冷……”

大蟒蛇過去彎腰,將他打橫抱起,那盔甲竟是冰冷刺骨,將領看着他冷峻的面容,說,“能死在你懷裡,也值了……謝謝你……能來,謝謝……”將領說着,要摸他臉的手驟然垂落,竟嚥了氣。大蟒蛇看到他的手垂下,心忽然被捶了一下,有些憋悶得難受。

戰場上,已是血流成河,屍堆成山,風吹來,滿目蒼涼。

大蟒蛇抱着將領立在那裡許久,才轉身回去。

元月一路無話,大蟒蛇抱得將領回來,將他葬在了離自己的大樹不遠處。

自此大蟒蛇便終日在樹上,拿着那支骨笛看着,竟有些癡了。

元月看到他這樣,有些鬱悶。不知何故帶回來的一個凡人也就算了——他相信那不是他親戚,現在那凡人死了,他還日夜思念,竟像他爹死了以後他孃親心死的樣子。

沒想到這條冷血的大蟒蛇,還是個情種,倒叫人刮目相看。

元月氣悶,回到自己洞裡,也不管那大蟒蛇有吃的沒吃的,反正他也餓不死。

元月在洞裡翻來覆去了幾日,真是要被氣炸了。他生大蟒蛇的氣,也生自己的氣,也生“爲什麼偏看上了他”的氣。

元月想找點事做,不想想這些事了,想得頭疼。他開始整理這個山洞,自己打掃乾淨,收拾整齊。

他四處收拾的時候,竟在一個石頭縫裡,翻出了一本油紙包着的書。元月大喜,以爲是什麼寶貝,直到打開一看,頓時滿臉通紅。原來這就是那本黃鼠狼和獵戶修煉的靈脩畫本。有一十八式。

元月剛看一眼的時候,慌的將畫本扔了出去,臉漲得通紅,但過了一會兒,看看周圍無人,又有些好奇地將那畫本拾起,走出洞外坐在那石凳上翻看起來。一招一式真是精彩傳神,元月看得自己硬邦邦,不知道如何是好。

元月蓋上了畫本,想起小時,他回來撞見自己爹和孃親脫了衣服在牀上,交疊着……

那畫面實在太震撼,現在回想起來他的心還是咚咚跳。

元月想到他看上的那條蛇,他當然不敢僭越去做壓他的那個,可被壓,他師父也不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