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九十六曰

第九十六章

陽光東昇, 淡色的紅光,照進窗櫺,灑在飯桌上。聽見碎器聲與吵鬧的店小二, 傻乎乎地跑上樓來, 見着地上的瓷片, 又看了看靠在桌子上抽泣的男子, 與一旁坐着臉色憂傷的虞大夫, 一時不知所措:“虞大夫,發生了什麼事情?”

虞凡嘆氣:“沒什麼,我這位朋友喝多了, 你上點菜吧。”店小二呆呆地應了一聲,聽了虞凡熟悉的點了幾樣揚州的特色菜, 收拾了地上的碎片, 就下樓準備去了。

等上了菜, 虞凡讓小二合上房門,子車珀的情緒明顯的已經穩定了不少。

虞凡將菜夾到子車珀對面的碗裡, 聲音嘶啞,卻柔和:“珀哥,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子車珀忽而擡頭,偏大的眼裡,還布着血絲:“玉尚啊, 玉尚, 本公子究竟是上輩子欠你們什麼呢?今生是來還債的麼?”

“就這一次, 我以後再也不會麻煩你了。”虞凡笑得苦澀:“我知道你不想我害了阿角。所以, 再幫我最後一次。”

子車珀長嘆了一口氣, 看了眼碗裡的糖醋鯉魚,還是拿過桌邊的酒瓶, 猛灌了一口,道:“你說!”

“請給阿角說,崑崙嶺的雪蓮能救我。”虞凡的聲音很低,卻讓子車珀一口酒嗆到了喉嚨眼,直咳嗽。虞凡起身拍着他的背,擔憂道:“珀哥,你還是別喝了。”

子車珀側身拍開他的手,已是怒道:“我喝酒與你何干系?你要死是你的事情。但是,你讓我騙破丫頭,我怎麼能••••••”他說着,聲音已近哽咽。

“我只是想給她一個希望。”虞凡眼中哀慼,一手託着額角,臉色已近紙白:“我不想她每日爲我提心吊膽,你知道她是個多麼固執的人!怎麼勸,都沒用。我不想拖累了她一輩子,這個方法已經是我想到最好的了。難道我就不想將她留在身邊麼?她一直都是我活下去的念想啊!當我以爲自己再也熬不過去的時候,一直都想着哪天能遇到她,哪天能將她重新抱在懷裡,告訴她我愛她啊!你以爲我想騙她麼?”

子車珀看着這樣的虞凡,心像是琉璃,碎了一地。

兩人之間靜默許久,空氣裡像是凝固了一般。直到,子車珀起身。他算是認了,以前他把阿角丟給巫馬玉尙,如今不過是換了個人,依舊是他不是麼?他與琉毓其實早就看清了玉尚與阿角之間的緣分。爲何,現在就因爲這人有了毛病,而想不通了。凡世間都是天註定,他竟然已經參了一腳,何不讓這個結局圓滿些了?

他擡手拍了拍虞凡的肩頭,已然恢復了公子哥的形象,道:“我知道了。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虞凡聽完他的話後,臉色忽而一愣,隨即會心一笑,輕聲地應了聲:“我會的。”

子車珀已經手搖摺扇,恢復了往常瀟瀟灑灑之姿,道了句:“這世間男女之情果然太矯情,不適合本公子啊!”便推門出去了。

***俺是阿0***

阿角本還擔心着虞凡見了醫聖哥哥會發生衝突,於是早早去了芝草鋪,在見着虞凡完好無損,還提着兩盒緣貴樓打包的飯菜回來時,阿角緊繃了一早上的神經終於鬆懈了下來。

虞凡將木盒放在櫃檯上,對着她溫柔笑道:“怎麼來得這麼早?吃飯了麼?”

阿角似乎沒聽着他詢問,拉着他的胳臂,眉頭輕皺,問:“你給哥哥說什麼?他同意了麼?”

見着她着急,虞凡故作臉色鬱結,對着抓藥老伯,交代了句,就牽着阿角進了內堂。阿角瞧着不對,心裡那根弦又緊繃了起來。

兩人走到了裡屋,虞凡將門關上,阿角見着他這番,心跳如擂鼓,咚咚咚地讓她竟莫名的緊張起來。

“醫聖哥哥是不是又發脾氣了?他總是••••••”

她話還未說完,虞凡已轉身捧住她的臉,吻上了她的脣瓣,只是輕壓了一下,便鬆開了。阿角霍地瞪大了眼,愣住。虞凡低頭抵着她的額,看着她愕然的眼。漆黑的眸子如清流,竄入了他心尖的柔軟。

低頭,又在她嘴角上輕啄了一下,兩下,三下••••••感受着她帶給自己溫度,最終他還是將那溼柔吸吮,由輕嘗淺酌到刻骨深入,舌尖探入,勾住她的,恨不得就這樣將她的所有都吞進,將她藏在自己的心裡,永遠永遠。

阿角被他吻得險些窒息,好不容他離開了自己的脣,卻一直將她緊緊抱着,不放開。

“如果哥哥不同意,我去威脅他,他最怕我了。”阿角頭靠在他肩窩裡,吶吶嘆道。

下顎抵在她發間,蹭着她烏黑的柔滑,虞凡無奈笑道:“如果他還是不同意了?”

聽着他這一問,阿角不由眉頭一挑,便狠狠道:“那我們就私奔!看他還拿我們怎麼辦!”

“妳可真是個蠢丫頭。”虞凡低頭瞧了眼懷裡的阿角,擡手颳了她鼻子一下:“我怎麼就稀罕妳了?”

阿角皺着鼻樑,像是貓兒嚐了腥,嘿嘿嬌笑:“我可是個大稀罕,你佔了個大便宜,還裝屈?”剛說完,阿角突然反應,一手便揪住了他的漂亮的臉頰,笑得不懷好意:“你又騙我!”

虞凡握着她拉着自己的手,拉動着嘴角,佯裝可憐樣:“痛。”那一雙水眸,盈盈流轉,阿角一時看得心跳像是漏跳了數拍,咕隆着喉嚨,竟難得的大發慈悲鬆了他。

孰知,她剛鬆開,虞凡一下就把她橫抱了起來,向裡間的牀走去。阿角頓時慌了,拍着他的胳膊,佯怒道:“你又裝蒜!”

將她抱着,坐在牀上,一手壓着她敲着自己肩頭的雪白柔荑,低頭吻去她眉頭的鬱悶:“珀哥已經答應了,妳難道就這麼不相信自己的夫君?”

“誰要相信••••••不對,你何時成了我夫君了?!”阿角剛說着,舌頭帶着結巴,便反口地吼道。而,她雙頰也在頃刻間紅了個透徹。

“原來是露水情緣啊!我懂了。”說着,虞凡正準備放她下來。阿角已經捉着他的衣領,急怒:“你••••••”

還沒等她說完,虞凡已然笑道:“那就是夫妻之實了?”這話聽在阿角耳中,怎麼有股陷阱的味兒。但,她還是咬着牙,瞪着他道:“當然!你真以爲吃完就拍拍屁股走人啊!我警告你啊!以後要是敢偷偷出去招蜂引蝶,本姑娘可饒不了你啊!”

“我又不是香花兒,哪那麼能招蟲子?”虞凡沒好氣地挑眉,大手已經握住她的雙手,揉搓着。阿角眉梢挑起,一副悍婦模樣,憤憤道:“嘿!揚州到處都是花蝴蝶,你就裝吧!”

虞凡見着她鼓着腮幫子,酸溜溜的。心情竟大好,低頭吻着她的臉頰,道:“我不喜歡花蝴蝶。”

阿角一怔:“那你喜歡什麼?”

他又沿着臉吻到了她耳垂,呼出熱氣,挑逗道:“我只喜歡啃花朵的小蠢驢。”

阿角聽着這調情話語,耳裡的熱氣一瞬間像衝到了頭頂,她還未反應,虞凡已經將她放在了牀上,雙手撐在她兩邊,距離那般的近,氣息噴在臉側,麻麻的癢。

“阿角,妳願意成爲我的妻子麼?”

如此近的距離聽着他嘶啞的邀請,阿角以爲墮入了夢裡,一個虛幻的不可思議的美夢裡。她擡起雙手環住他的頸側,眼裡如碎落的星子,盈亮閃動。她微張開嘴輕咬住下脣,不知是感動,還是太不敢相信,只知道點着頭去迴應他。

溫柔的,就像珍惜世間唯一的寶貝,他細細的吻着她的脣角、貝齒。糾纏着生命裡最美妙的幸福,舌尖盤繞,用盡了芳華青澀。

他們走了多少彎路,磕磕絆絆纔到瞭如今。他珍愛,她欣喜。緣分就像是一條走不到盡頭的路,他們都不知道彼此的方向,卻因命運撞到了一起。

原本,她以爲他嘴賤無賴,他以爲她女子難養,可在擦擦碰碰的流逝中,他們互相依賴,直到開始彼此在乎,不捨,甚至心痛。

那發自內心的糾纏,讓他們食指相扣,註定了今生難以割捨。

***

阿角從牀上醒來的時候,天色已暗黑,房裡能淺淺的聞着一股子草藥香。

黑蒙的一片,她側頭看着那幾乎完美的睡顏,心裡甜滋滋的發着樂。不由藉着微弱的窗櫺月光,便細細地瞧着他,擡手畫着他雕刻如神邸般的輪廓。

眉峰漆黑,俊朗卻不張揚,睫毛彎曲濃密,鼻樑挺直如玉琢,嘴脣淺淺的白,卻很誘人。指尖感受着他臉上的變化,突然心裡浮出了一絲疑惑,爲何他原本的容顏轉變了如此之多,就連性格也像是換了個人。但,她潛意識裡卻仍然篤定,他就是玉尚。只是,在離開了三年多的時間裡,在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何事?爲何容顏如此接近鳳然,連發色與瞳孔也失了原本的墨色?

就在她被一陣疑惑纏擾着,眼前的人,已經睜開了眼,對着她,卻無焦距。他擡手拉着她畫在自己輪廓上的手,低啞着嗓子,輕聲問道:“睡不着?”

看着他這樣,心尖霍然拉痛,一手捧着他微涼的臉側,愁眉:“我走了那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何事?你爲何會成了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