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戊城到蕭城用了三天的時間,說趕不趕說慢不慢。這一路上卻是不見什麼人,更不用說山賊搶匪了,只是偶有逃荒的災民。一路上聽聞,蕭城自朝廷撥款至今災情沒有緩解,災民得知樓將軍戊城救災,便紛紛趕往。
這些消息聽得樓亦神色更加凝重,然不待他說加快進程,卻又聽聞另一個震撼的消息。這個消息是從京城傳來的。幾天前,明仲帝與丹妃共遊御花園遭遇刺客,幸得副將鍾司和衛其護駕,明仲帝與丹妃無事,刺客負傷逃走。
樓亦本想趕回宮中,但聽聞明仲帝無事,眼下蕭城紅剛事件還需解決,便繼續前行。一路上神色擔憂。
蕭城亂成一團。
風掃落葉,竟是翠綠之色。災民孤苦,居無定所,街道之上乞討乞丐竟是不少於戊城。找到紅剛的時候,他正抱着美人把酒言歡。八分醉意半夢半醒。士兵上前,一左一右抓起紅剛。
經查證,紅剛私用賑災白銀一千四百兩,私藏兩千八百六十兩。
看見紅剛被送入大牢,賑災官員拍手叫好,明隆王朝的第一將軍就是剛正不阿,不畏權勢。之前所有官員都想將紅剛就地正法,無奈紅剛拿出皇帝御賜金牌,衆人不敢動手,只有文書上報,可卻不見明仲帝任何批覆,幸得將軍樓亦收到信函及時趕來。
四日後,衙門擠滿人羣,水泄不通。
公堂之上,樓亦及其他賑災官員坐於側邊。知縣高坐,神色嚴肅,驚堂木一拍:“帶犯人紅剛!”
捕快壓着一身囚衣的紅剛上前。紅剛一臉青色鬍渣,腳步發軟,在牢獄之中可不好受。他一進入公堂就高聲喊冤。
驚堂木又是一響。知縣正色,道:“紅剛你乃賑災副官,卻利用管制之便,私用賑災官銀,可有此事!”
“冤枉啊!”紅剛跪在地上,身體前傾,幾乎要爬上高臺,卻被捕快攔住,他道:“小人用的都是自家銀兩,絕非動用官銀!”
“大膽刁民,還敢抵賴,你隨之前並未在朝廷任職,只是紅妝閣一名小小打雜工,此次得皇上賞識,同樓將軍來到江南賑災,皇上並未賞賜,你怎會有四千二百六十兩銀子!”
“大人明查,這銀子確實是小人的啊。”紅剛一臉委屈,大大喊冤,“小人之妹承蒙皇上厚愛,封爲丹妃,丹妃重情重義,怕小人生活不好,時常接濟小人,小人的這些銀子都是丹妃娘娘所贈,絕非官銀啊!”
“大膽刁民!人證物證聚
在,你還敢抵賴,竟然將皇上和丹妃娘娘拉出作爲靠山,丹妃娘娘與你宮裡宮外相隔甚遠,如何贈與你這麼多銀兩!你私用官銀不知悔悟,還將皇上御賜金牌拿出抵罪,真是罪大惡極!按照本朝律法,應革職,並……”知縣說得正是氣憤,驚堂木擡起還未拍下,只聽外面一聲高調“皇上駕到——”
動作頓時遲緩幾分。幾乎是同一時間,在場官員都僵硬了,皇上怎會來蕭城?知縣一臉錯愕,抓着驚堂木的手頓時軟弱無力,他望向將軍樓亦,皇上來了?
樓亦鎮定,黑色的眸子還是閃過一絲不悅。明仲帝這個時候到來,不會是什麼好事。才一起身,就見明仲帝擺架而來。
皇位象徵的龍袍上一條金黃長龍盤踞,硃紅的眼眸透着皇者的厲氣,英挺俊美的面容上是和藹卻不容侵犯的王者的氣勢。衆官員鎮驚地紛紛下跪。
樓亦單膝下跪,雙手抱拳:“參見皇上。”
“樓愛卿平身,諸位大人也請起吧。”明仲帝隨和不乏威嚴,他輕輕託着樓亦的雙臂,後者隱感不安,朗目頓時一緊,這紅剛一案,定會有變。
看見明仲帝到來,紅剛算是看見了神明,他爬過去欲抱住明仲帝雙腿,但被眼快的侍衛攔下,紅剛激動地眼淚蹦出:“皇上,皇上,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明仲帝對着紅剛微微點頭,走向高堂,他神色自然,輕鬆隨意,好似恰巧路過此地。明仲帝掃視一眼周圍嚴謹的氣氛,問道:“怎都聚集在此?賑災之事,諸位愛卿可都完成?”
諸位官員低頭不敢言語,他們今日都是想來看紅剛的審判。和紅剛一路來到蕭城,官員們沒少受冤枉,今日本想一解心頭之恨,卻不料皇上突然駕到,他們面面相覷,似乎都猜到什麼,最後將目光鎖定在樓亦身上。
樓亦明瞭諸位官員意思,他也沒有打算就此放過盜用賑災官銀之人,他上前,抱拳:“賑災之事正在進行,今日臣等只是處理紅剛盜銀施加皇權之事。”
“哦?”明仲帝一臉驚訝,他絲毫不看紅剛,而是對着樓亦,“紅剛爲人正直上進,怎會盜銀,這其中一定另有誤會,此事非一般,還需查清再審。”
聽明仲帝這一言,衆官員立即改變立場,拱手點頭,連連說是。樓亦臉色一沉,說道:“皇上,人證物證聚在,無需再查。”說着呈上官文。
明仲帝接過,紅剛一臉緊張。待明仲帝放下官文,一臉意味深長:“樓將軍,朕深
知你擔憂賑災之事,不分晝夜勞苦奔波,但朕還是希望你能保重身體,不要太辛苦……至於這份官文,朕看還是有些疑點,這事先暫時放下,待查證後再來審判。樓愛卿,你隨朕來,朕要聽聽這次的江南賑災。”
看着明仲帝走出大門,爲了皇室的尊嚴,樓亦只能抱拳答應。
隨着明仲帝來到偏廳,樓亦一言不發。方纔皇上將紅剛一案強行壓下已經讓衆官員爲難,更讓觀看百姓失望,而自己不得已順從,他不能讓明仲帝失了皇威。
明仲帝雙手背後,轉動着拇指上翡翠扳指,翠綠光輝熠熠。明仲帝走到桌前坐下,問道:“樓將軍,你可知從京城到此多少路程?”
“正常行走需要十三日,若急報行駛,只需八日。”
“八日啊……”明仲帝單手撐頭,似極度乏累,他像是自語般緩緩說道,“朕只用了七日……”
樓亦驚訝。明仲帝從小生長在皇室,從未受過任何苦難,就算是太子的課程也是隻會騎馬射箭而已,如此的七日奔波,到底是怎樣的信念,難道只爲紅剛是丹妃的兄長?
明仲帝站起,他平視樓亦,一臉正色:“樓將軍,你應該明白朕爲何如此。同是男人,爲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可以不顧一切,這點不用朕多說了吧。朕愛丹妃,爲了丹妃,朕就能用七日趕到蕭城。”
樓亦一臉震驚。明仲帝說愛丹妃。一個帝王說爲了心愛的女人,可以不顧一切。“恕臣斗膽,那皇后又置於何位?”明仲帝怎能爲一個女子,而放棄和他一起攜手走來的皇后呢。
“皇后她是朕的妻子。”明仲帝走向樓亦身後,爲自己倒上一杯茶,“言兒與朕共同走患難,爲朕付出多少,這些朕都知道,也很感激。可是,朕愛的是紅丹……當朕遇見紅丹的那一刻,朕才意識到自己是一個男人。”
轉頭見樓亦沉默,明仲帝繼續說道:“坐在龍椅上其實並不好受,可這個位置是多少人爲朕犧牲換來的,朕要對得起你們。所以,這五年來,朕必須做到最好。可是在面對紅丹的時候,朕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朕只想和紅丹在一起。樓將軍,你和樓夫人感情深厚,怎會不明白朕的心情呢。”
“皇上……”樓亦已經犯難了。明仲帝利用了自己唯一的弱點。他怎可再說下去?爲了心愛的女人,他會不顧一切,如果洺兒遇到什麼難題,他樓亦就是拋棄整個明隆王朝也要讓洺兒安然。這就是世人的弱點,他們,也只是世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