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宇走後,偌大的書房裡靜謐極了。
樸風看着慕容玉站在窗前,一言不發。不由得問道:“王爺在擔心什麼。”
“很多。”慕容玉清冷的眸子落在院中,微微一沉,“可是歸根結底就只有三個字,上官愛。”
聞言,樸風垂眸默了默,誠然,眼下素安公主又在風口浪尖上了。
“你方纔聽見了麼,伏宇跟那個叫珊瑚的風塵女子。”慕容玉不知爲何,忽然說道。
樸風想了想,回道:“奴才也疑惑呢,王爺一直叫人盯着伏大人,他去秦樓也不是近日纔去的。”
“可是有的人也正好是近日才貼上來的。”慕容玉清冷的眸子微微一斂。
樸風一愣,不明所以。
“這秦樓原本就是愛兒的,這事情我早察覺到了,三哥其實也察覺到了。”慕容玉微微抿脣,“如今那個珊瑚忽然故意接近伏宇,應該是愛兒察覺到了什麼。”
“不能夠吧,我們已經很小心了。”
慕容玉一雙清冷的眸子微微一沉:“那是上官愛,素安公主,還需要本王多做解釋麼。”
樸風垂首道:“那王爺預備如何。”
男子思忖片刻,道:“今日愛兒那邊如何。”
“說是公主昨日受了風,病了。”樸風想了想,又道:“整個侯府表面上看看這挺平靜的,但是因爲上官琪的事情,恐怕平靜不了。”
“那約莫是還未來得及知道什麼,這個伏宇並不怎麼牢靠,估計那個珊瑚給他灌點酒,就什麼都能說了。”慕容玉說着,手心微微一緊,“派人去燒了秦樓,別人無所謂,珊瑚一定要死的理所應當。”
樸風聞言,心中一凜:“可是……那秦樓之前打探過,很不好進。”
“我們不好進,總歸有人好進的。”意有所指。
樸風心中微微一凜,顫聲道:“王爺,這樣好麼,畢竟那是公主的地方。”
聞言,慕容玉嘴角的笑意微涼:“說到底還不是慕容衝的地方,當真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麼。”語氣裡帶着隱隱的怒意。
樸風不語,似乎在猶豫什麼。
慕容玉見狀,回眸看他:“什麼事。”
“方纔伏大人在的時候,探子來報,燕大人去了侯府了。”
“他永遠都是如此。”嘴角的笑意淺淺,不知爲何。
樸風看着他,有些擔憂道:“王爺,咱們派人盯着燕府,燕大人遲早會察覺的,到時候……會不會不太好。”
“我們盯着燕府是因爲慕容衝。”慕容玉不以爲意道,“再說,你以爲他沒有察覺麼。”說着微微一頓,清冷的眸子遠目道,“燕允珏,他可是大楚第一家族燕氏的嫡子,我與他在一起這麼久,他從來都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麼溫和。”
“那燕大人爲何毫無反應。”
“他知道我的目的,所以便假意不知罷了。”慕容玉收回目光,垂眸想道:如今我已不知,我與他之間的這些是一種默契,還是一種沉默的疏離了。
樸風見他不再說話,便垂首道:“奴才去安排秦樓的事情。”
“去吧。”語氣中帶着一絲疲憊。
這條路,要比我想象的要累。你知不知道,愛兒……
武平侯府,梅園。
燕允珏來的時候,上官愛才睡醒,聽說上官琪醒來之後得知孩子沒了,一直哭鬧不休。上官遠峻去看她的時候,她鬧的正厲害,看見胡大夫就一副要殺人的樣子,恨不得撲過去咬斷了他的脖子。
“四老爺無法了,只能一掌將她劈暈了。”蓮子在一旁一邊吹着藥一邊說道,“然後那個譚氏又開始大哭起來,眼下祈雨閣真是熱鬧的很呢。”
上官愛靜靜的聽着,彷彿已經並不在意上官琪的事情了,垂眸喝了一口藥,然後便看見燕允珏大步走了進來,一雙溫潤的眸子裡滿滿的擔憂。
“二哥。”聲音有點兒虛弱。
燕允珏走來的步子微微一頓,看了一眼那藥碗:“看來你是真的病了,我還以爲又是閉門不見的藉口呢。”說着便走過來自然而然的接過了蓮子手裡的藥碗,“我來吧。”
小丫頭看着那藥碗眨了眨眼,應了一聲,退到一邊兀自的想着,要是四老爺和燕公子他們每天都來梅園的話,那麼就沒有她什麼事兒了呀。
“叫二哥失望了,是真的病了。”上官愛說着吸了吸鼻子,悶聲道,“想必二哥來的這樣急,是聽說了什麼了吧。”
“眼下是不想聽也不行了,怎麼會這樣,鬧的沸沸揚揚的。上官琪她……”燕允珏喂藥的手微微一頓,“究竟怎麼回事。”
上官愛喝着藥,垂眸道:“有人給了她一種藥,讓她詐死,想要離開靈都。”長長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看不清情緒。
燕允珏心中一頓,下意識道:“慕容霄麼?”
“我也不知道。”女子嘴角的笑意淺淺,“我一直在想,要是真的是他,我便不會再留着上官琪了。”
男子聞言,溫潤的眸子深深的看着她,沒有再說什麼,默默地喂她喝藥。
上官愛也沒有再說什麼,喝了藥,緩緩的靠在牀上。聽見燕允珏說道:“我會派人去慶州查實這件事情,看看是不是慕容霄做的,眼下他倒是逃的遠遠地,此人進退很是有城府。”
女子輕輕一笑:“他一向如此。”進退那一步,他從來都做的比誰都好。
不過現在也好,燕允珏去查實慕容霄,阿緋去問清楚慕容衝,雙管齊下,這件事情總歸是會水落石出的。
那個神秘女子究竟是誰,也總會知道的。
“我方纔進來的時候沒有在門口看見單嵐。”燕允珏將空碗遞給蓮子,“辛姑姑也不在,緋璃也是……你院子裡的人都去哪兒了。”
“單嵐受傷了,在房中休息,辛姑姑也是。”上官愛不以爲意道,知道燕允珏要問什麼,連忙說道,“我現在頭暈的很,二哥還是暫且不要問什麼了。”
燕允珏話到嘴邊,只能又咽了下去,柔聲道:“那你躺下睡一會吧,我陪着你。”
“嗯。”女子應了一聲,便躺下了。燕允珏起身爲她拉好被子,然後去書架上隨意挑了一本書,坐在了一旁。
上官愛躺在牀上,側臥着看着他安靜的側臉,不禁淺淺一笑,然後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夕陽的餘暉,最後一絲掛在西方天際的時候,上官遠峻匆匆的進了梅園,身後還跟着一大串人。不過除了他,身後的那些人自然是被攔在了外面。
白衣男子率先進來,一眼便看見蓮子守在外間,不由得問道:“你怎麼站在這裡。”
蓮子一驚,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寢室,感覺像是要被人撞破什麼秘密一般,一瞬間的慌張。上官遠峻見狀,心中莫名的“咯噔”了一下,壓低了聲音道:“慕容衝在裡面?”
小丫頭連連搖頭:“不是的,雁王殿下沒有來,是……是燕公子。”
“燕公子……”燕允珏麼?上官遠峻眉心微微一動,轉身便往寢室裡走,莫不是今日運氣這樣好,還能撞見別的什麼秘密麼?思及此,男子的心跳也不由得快了些。
當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消失在窗櫺的時候,白衣男子站在門口,只來得及看了一眼那寧靜的畫卷。
牀上的女子顯然已經入睡,一旁的青衣男子安靜的坐在那裡,手中捧着一卷書,微微垂着的眸子,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出神。映着最後一絲殘陽,當真是寧靜而美好的。
三兒這個便宜二哥……上官遠峻含着淺笑,心中不知在想着什麼,悄然間也未曾發現自己的心漸漸地安定了下來。
燕允珏似乎察覺了什麼,一擡眸便看見了站在門口的白色人影。夕陽已經落幕,男子頃長的身影靜靜的站在那裡,面容有些模糊。燕允珏一瞬間愣了一下,還以爲來人是慕容玉。
上官遠峻見他看過來,率先說道:“柳家的人來了,進不去祈雨閣,所以便想見見三兒。”
聽到聲音,燕允珏這才完全回過神來,起身道:“上官將軍,三妹才睡了一會兒。”說着看了一眼牀上熟睡的人,柔聲道,“左右他們來也是爲了證實上官琪是不是真的活了,想問一個所以然來吧,並不着急。”
“確實不是什麼着急的事情。”這個人果真很喜歡三兒,“但是他們卻像是十分要緊的事情,非要見一見才罷休。”
燕允珏看着上官愛的目光,那樣柔和,彷彿只有藉着這淺淺的夜色纔敢如此看着她,絲毫不怕泄露了自己的心意。
上官遠峻站在那裡,卻是看的真切:究竟是怎樣的感情,纔會被壓抑的如此深邃而濃烈。
聽見青衣男子轉身道:“既然非要見,那便叫他們等一等吧。”說着便轉身出去,輕聲道,“我們出去坐一坐,這裡也不必掌燈了。”
“好。”上官遠峻含笑跟着他出來,“讓蓮子進來守着便是了。”
門外的蓮子見他們並肩出來,不知爲何,鬆了一口氣。聽見上官遠峻說道:“你進去守着三兒,她若是醒了,便告訴她柳家的人來了。”
蓮子聞言。連忙應了一聲,逃也似的進去了。
“她這是怎麼了?”聽見燕允珏疑惑道。
上官遠峻搖搖頭:“不知道啊。”
夜幕已經降臨,滋長了那些陰暗的罪惡,肆無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