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勳手下一鬆, 商暄岐此時身子已經癱軟,一下跌坐在地上,衆侍衛飛快上前, 手中利劍紛紛指向南宮勳。
商暄岐目光寒光一閃, 殺字還未出口, 南宮勳便自懷中掏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琉璃。
商暄岐眼神一變, 殺字生生沒有出口, 而變成了退下二字。
原來南宮勳一直疑惑商暄岐此人陰狠歹毒,更是毫無情面,義父依據何法讓他如此忌憚?
和伊晨的一次談話讓他從中找到了一些端倪。
當伊晨說起自己的母親時, 她曾經提起過,母親雖居於蝴蝶谷中, 但蝴蝶谷主並不是她, 而是一個古怪的男子。
此人最擅長的便是用蠱, 其中有一種琉璃蠱,更是讓人生生忍受嗜心之苦,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商蕭珏本來隨身帶着那特殊所制的琉璃,但在靜玉身邊的時候,他卻是從不設防的,於是南宮勳便盜得了此物, 並依次決定了今日的勝局。
商暄岐看着南宮勳手中的琉璃開口道:“南宮勳, 朕可以不去追究櫻漓燕升和你。”
南宮勳挑釁地望着他道:“你該知道我這樣做並不只爲我自己!”
商暄岐眸中狡詐一閃道:“庸利王一家已死, 但商暄煬還未尋到, 那日朕只是詐他們的。如果你能尋到那人, 朕便將這皇位讓給他。”
南宮勳心中冷笑,對於商暄岐的話他不會相信絲毫, 但對於義父的安排他卻無法相從。
今日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將商暄岐殺死,但一國不可一日無主,所以,他開口道:“你既這樣說,那我便將你留到尋到商暄煬爲止!”
說罷,身形一閃,跳了出去。
夜幕降臨,他沒有回雲華山莊,而是直接去了商子喬的別院之中。
別院中點着油燈,因爲庸利王府的鉅變,這裡也受到影響,從前侍奉的奴僕們盡數散了,只有殷盈盈獨自一人在油燈下,看着熟睡中的商沉毅。
她感覺到有人進來,但並不驚訝,似乎早料到一般平靜地看着南宮勳。
在此情境之下,殷盈盈居然還微微一笑道:“你終於來了。”
南宮勳不知說什麼,只垂頭去看熟睡中的嬰兒。
這小嬰兒如此沉沉睡着,全然不知外面所發生的驚天鉅變,也不知道僅僅一天之間,自己已經失去了父親。
突然小嬰兒微微動了動,皺皺的小臉似要哭一般。
殷盈盈輕輕晃動着搖籃,美麗的臉上全是身爲人母燦爛溫柔的光輝。
她一邊晃動着搖籃,一邊口中呢喃低吟,小嬰兒漸漸安穩下來,復又沉入夢中。
殷盈盈淡淡一笑,將目光投向南宮勳道:“南宮將軍,雖然我們相交不多,但我知道子喬既然如此信你,你定然是個所託付之人。”
南宮勳點了點頭道:“你放心,我會爲你們再擇個地方,好好照顧你 ,並將毅兒撫養長大。”
殷盈盈只是悽然一笑,突然跪在了南宮勳的腳邊。
南宮勳神色一變,趕快將她攙扶起來道:“你這是做什麼!”
殷盈盈眼中含淚地看着南宮勳道:“請將軍一定要答應我一件事,我纔起來。”
南宮勳疑惑道:“何事?”
殷盈盈止了淚意,眼神冰冷道:“我要入商暄岐的後宮!”
南宮勳神色驚訝地看着她,心中怎麼會不明白她所想!
他搖頭道:“我答應子喬兄要好好照顧你,這我絕不能同意!”
殷盈盈依然沒有起身,語氣決然道:“庸利王府全家身死,我怎可獨活,如果我可以讓這大仇得報,也不枉子喬對我……”說到最後,她忍不住啜泣出聲。
南宮勳心中一痛,將她拉起道:“我答應你便是,只是你一定要愛惜自己,不要負了我對子喬的承諾!”
南宮勳雖然這樣說,心中到底是一黯,商暄岐之人如何,尤其在女色之上,想想不免讓人膽寒。
殷盈盈所選之路,雖然最易報仇,卻也是對自己傷害最大的。
殷盈盈看南宮勳答應了,才緩緩站起身來,將嬰兒小心抱起,放入南宮勳懷抱之中道:“毅兒是商家的血脈,還請南宮將軍一定代替我照顧好他!”
南宮勳心中酸澀,抱着嬰兒離開了這突然之間陷入一團死氣的別院。
山中即使是夏夜也十分寒冷,櫻漓緩緩睜開雙眼,一時不知自己是生是死。
縱身一跳那一刻,她本以爲自己必死無疑,偏偏上天垂憐,她被一叢叢濃密的樹木一蕩,雖然掉了下來,但並未傷及性命。
她緩緩移動,淡淡月光之下,看到自己身上雖然多處擦傷,但沒傷到骨頭,便掙扎着起了身。
原來這山澗之下竟是一處灌木濃密的樹林,其中佈滿了荊棘。
櫻漓身上痠痛,摸索着向前行着。
突然,她的眼前出現了一雙綠瑩瑩的眼睛,櫻漓心中一驚,便差點驚呼出聲。
她藉着月光定睛看去,竟是一頭還未成年的狼,嗅到她身上的血腥之氣,現在便堵在路中,想飽餐一頓。
櫻漓悽慘一笑道:“連你都要欺負我嗎?”
只是瞬間,那悽慘之意散盡,換之以冷冽的殺氣,她從發間取下一支金釵,冷笑道:“今日就看看咱們誰的命更大!”
那幼狼似乎被她的語氣所震懾,竟一時沒有行動,只警戒地看着櫻漓。
櫻漓不給它任何時間,手持金叉猛得向它的身上刺去!
幼狼一下吃痛,便露出兇殘的本性,張開大嘴向櫻漓撕咬而去。
櫻漓經歷了這場生死,已不是之前的性格,心中只是將這幼狼當做殺死自己家人的商暄岐,雙目赤紅,用盡全身力氣與這幼狼搏鬥開來!
就憑着這股不要命的氣勢,幼狼居然哀嚎一聲,夾着尾巴被櫻漓打跑了。
櫻漓只覺全身力氣盡失,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這時,她的眼前似乎出現了南宮勳暖然的笑意,輕聲喚她“漓兒。”,雙目一酸,眼淚便簌簌而下。
突然身後傳來一個冷策策的聲音“剛剛看你都那狼崽之時那般勇猛,怎麼現在又這般小女兒姿態!”
櫻漓愕然轉身,見一錦衣男子端然站在自己身後,正眼神冰冷地看着自己。
櫻漓冷冷一笑,並不搭言,只掙扎着起身。
那人看她如此不將自己放在眼裡,口氣暴怒道:“見了本殿下還敢如此,你真是不想活了!”
櫻漓看着那狂妄的臉又是一聲冷笑,揚起手中的金釵道:“你也想學那幼狼一般要挨我幾下嗎?”
這人看着倔強不肯認輸的櫻漓,明明握釵的手都在顫抖,身上又是那般狼狽,卻偏偏說出這些狠話,突然便笑了。
原來這人雖然兇悍,一笑之下卻顯得儀態雍容華貴,長相粗獷中含着俊朗,絕非凡夫俗子。
這人說道:“本殿下是南疆的大王子,名叫鳳書胥,今日既然在此巧遇你,你便做我在此地的嚮導吧!”
櫻漓並不想理她,舉步欲走,鳳書胥面色一怒,卻又強忍地一拉她的手臂道:“從不從便由不得你了!”
櫻漓便如此纔出了狼窩又入了虎穴,跟在了鳳書胥身邊。
相處才幾日,櫻漓便對鳳書胥這人有所瞭解。
他雖自稱是南疆的大王子,但出行卻沒有一個隨從,所以這話櫻漓便也只信幾分。
而平時他性格急躁,總是冷冰冰的樣子,對櫻漓卻也並沒有逾矩之舉。
尤其當晚在看到櫻漓一身傷痕之時,眼睛雖然不往她身上瞟,卻紅着臉出了門,片刻之後撂下一瓶傷藥,一言不發地出了客棧的門。
這幾日的經歷對於櫻漓來說就如一場夢般,她草草處理了傷痕,不覺中入了夢鄉。
夢中她還在庸利王府之中,承歡與父母的膝下,她在這似真似幻的夢中醒來,片刻的恍惚之後,纔將那些殘忍的現實記起。
眼淚奪眶而出,她用力咬着嘴脣,不想哭出聲來。
“怎麼睡個覺都會哭?你這個女人真真是麻煩!”突然一個聲音響起,讓櫻漓一驚。
之後便看到一張在自己眼前放大的臉。
櫻漓向後一縮開口喝問道:“你怎麼在我房中?”
鳳叔胥又是一貫憤恨的表情道:“剛剛有人要刺殺本殿下,要不是我躲得快,你就連主子都沒了!”
櫻漓被他這似真似假的話氣得沒話說,便盯着他質問道:“男女授受不親,不可共處一室,你難道不知道嗎?”
鳳書胥打量着櫻漓依然微紅的眼眶,十分痛惜地說道:“你若非要因爲這個以身相許,那本殿下便只好委屈封你做個側妃什麼的。”
櫻漓氣呼呼地冷哼一聲,躺在牀上,給鳳書胥一個冰冷地背影。
她沒有看到,在他身後這個狂暴的男人臉上,卻出現了一個溫柔的笑容,他故意這樣說,只是不願再看她傷心落淚,雖然他不知那是何事,卻能感覺到櫻漓徹骨的心痛。
兩人在客棧中歇了幾日,這一日,鳳書胥突然神秘地說道:“在你們梓商國,最厲害的戰神南宮勳你可認得?”
櫻漓心中一陣狂跳,還未開口,鳳書胥便輕蔑地看她一眼道:“向你這般平平的姿色,自是無法入南宮將軍的眼的。”
櫻漓一氣,便扭頭去,但心中還是疑惑,便問道:“你問他做什麼?”
鳳書胥看她似乎與往常鬱郁的神色不同,便開口說道:“本殿下欲結交這位英雄,你能否帶路?”
他這提議可謂是正中了櫻漓的下懷,這幾日他總是緊緊盯着櫻漓,讓她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櫻漓聽他這樣一說,便甜甜一笑道:“好,我帶你去!”
這是他們相遇以來,她第一次笑,鳳書胥不禁看得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