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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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向虎是聽黃毛說阿苗請了假要回來收拾東西搬家, 所以才匆匆忙忙趕回來準備挽留。此刻,看到北小武在卻一個字都不好說了。

“虎哥。”北小武乖巧起身,掛着微笑, 目光卻有幾分銳利地打量着曹向虎。

曹向虎連忙轉移視線, 鬆了領帶坐在自己的牀鋪上, “哦, 我回來拿點東西。”

他說了要拿東西, 人卻一直呆呆地坐着不動,北小武一眼看穿大概是自己在這兒多餘了。

“阿苗,我去外面等你。”北小武起身向門口走去。

阿苗正把一隻大皮箱攤開放在地上, 使勁兒往裡塞東西,聞言叫住北小武, “外面風口, 挺冷你出去幹嘛。”

“坐吧, ”曹向虎從羽絨服口袋裡摸出盒煙自顧自點上,“外面冷。”

北小武又坐回曹向虎牀邊, 低頭問阿苗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阿苗正和生了鏽的拉鍊較勁,聞到煙味心煩氣躁,一甩手,起身也從衣兜裡摸出盒煙點上一支。

“抽嘛!”曹向虎突然把手中的煙盒拋向北小武,北小武一時沒反應過來被嚇了一跳。

“他不抽, 他是好娃兒。”阿苗從北小武手中拿過煙盒丟還給曹向虎。

曹向虎笑笑, 把目光轉向阿苗, “你要搬走?”

“嗯。”阿苗不屑地應了一聲。

“還在爲之前的事情生氣?”曹向虎和阿苗說着家鄉話, 也不刻意避開北小武, 北小武就坐着不動。

他們大概以爲北小武聽不懂他們那拗口地方言,其實只要一回家遲小紅就會窩在北小武的房裡和小翠偷偷打電話, 很多話聽多了也就明白意思了。

“生啥氣喲,我不還是虎哥你帶來古城混的哦?”阿苗說着,氣哼哼地踢了一腳地上的行李。

“我缺錢你又不是不知道。”曹向虎說這話的時候,偷瞄了北小武一眼,北小武用餘光瞥到後裝不在乎地低頭摸出手機來玩。

“我不知道怎麼會介紹工作給你,算了咱們兩也不要吵了,這裡的房租我交到下個月底,你住吧,我今天就搬了。”阿苗說完掐滅了菸頭,又蹲去地上收拾行李。

曹向虎無奈地笑一聲,起身拍拍衣服上的菸灰,“那行吧。”

曹向虎出門的那一剎那,阿苗手中的拉鍊奇蹟般地合上了。

北小武勾了勾脣,覺得是時機填補曹向虎身邊的友誼空白以套取一些信賴。

阿苗頭腦簡單,嘴巴也很會說,在店裡人緣不錯,相反曹向虎爲人謹慎,又有了撬朋友客戶的前科,所以大家都是能躲就躲。

又是一個週末,黃毛簽了一個大單,請大家一起去喝酒,沒人能拒絕,除了知道自己不受歡迎的曹向虎。

北小武跟着集體活動,去常去的那家韓式烤肉,一桌子人七八個又是喝酒又是說笑玩玩鬧鬧。

阿苗就在北小武身邊,手機頻幕朝上放在手邊,搞銷售的大概都有一個習慣,手機不離身總怕漏掉電話。

大家正鬧得歡北小武感覺手邊在振,一側頭是黃毛的手機在響,然而猜拳聲笑鬧聲加上店鋪裡的音樂聲,聲聲響亮,於是手機那一點兒聲音就被很好地掩蓋了。

北小武本想提醒阿苗,當看清來電是曹向虎後,又把偷扭向了一邊。

幾分鐘後又是一陣鈴響,這一次,阿苗手指就在手機邊,正巧感到振動,連忙去接,還沒看清是誰打來的手機就被一杯熱茶澆了個透。

“啊!對不起對不起!”一個女孩看着北小武手中的空茶杯連忙道歉,“我就想出去一下的,沒站穩。”

北小武笑笑,“沒關係。”

“沒關係個卵哦,老子的手機自動關機了!”阿苗無奈地拍了北小武一把,把溼淋淋的手機往桌子上一丟。

“哈?”北小武連忙抽了張紙巾幫阿苗擦手機,聲音卻帶着笑,“你這手機早該換了!”

“就是,趕快換了,你那什麼破手機,我們都沒信號的時候你信號賊好,我們都信號滿格的時候你又禿了……”不知道是哪個同事接了北小武的話頭,阿苗已經喝得微醺,被突然打岔瞬間把剛纔來電的事情忘去了一邊。

就在此刻,北小武感覺到自己的手機振動了,他笑着起身,如果沒有猜錯這個電話應該是曹向虎打來的。

從中午開始,北小武就注意到曹向虎總捂着肚子,他猜測曹向虎是鬧了肚子,下班前北小武看他還窩在會議桌邊主動給倒了杯熱水,問他要不要去醫院。

曹向虎當時頂着一頭的冷汗拒絕了,此刻恐怕是疼得不行纔想起來滿世界求救。

北小武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接通了電話,果真,電話那頭的曹向虎聽起來氣若蚊吟,“小武,阿苗在嗎?”

“哦,虎哥,”北小武側身看了看正和同事們喝得紅光滿面的阿苗,笑出聲,“在,不過可能接不了電話,他喝醉了正睡呢。”

“哦,那算了。”

“虎哥,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北小武投機地問,“我下午就看你不太對勁。”

“呃……”曹向虎在電話裡哼了一聲,隨後是痛苦地猛吸涼氣,“我肚子疼,太疼了。”

電話掛了之後,北小武走回餐桌,低聲在黃毛耳邊說了句話,轉身抓起外套和大家告別。

同事們都知道北小武是個學生,所以對他突然離席並沒有挽留。

北小武套上風衣,出了燒烤店,一股冷風兜頭灌進衣領,冷得人渾身哆嗦。

他在路邊伸手打了輛車,報了城中村的地址。或許是這一切已經在心裡演練過無數遍,只等一個機會,所以機會真正到來的時候北小武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興奮。

這一招還是他跟姜萊學的,想要某人爲我所用先給他點甜頭嚐嚐。

漆黑的夜,城中村小巷到裡冷風嗖嗖,一個氣質形象完全不搭的高大身影赫然出現在小巷的入口。北小武往前一腳,深吸口氣,惡臭與腐爛的氣味令人作嘔,他卻面帶微笑一路向前。

不久後,他敲響了曹向虎住的那間房門,房裡騷亂一陣,貓眼中心的亮點一閃,門開了。

“你怎麼來了?”曹向虎有點驚訝地抹去額頭汗水,身子嚴重佝僂着,兩隻手掌緊緊地按壓着腹部。

北小武裝作很緊張的樣子,“下班那會兒就覺得你不對勁,電話裡聽到你說疼剛好就在附近過來看看。”

曹向虎有氣無力地倚着門框,微微仰着脖子奮力呼吸,“好疼。”

後來發生了什麼曹向虎已經完全不記得了,他只記得失去意識前他很疼很疼,疼得整個人都要被點燃了,可房子裡又那麼冷,連口熱水都沒有。

曹向虎向這個城市裡唯一的夥伴兒求救,可因爲之前自己得罪了他,對方寧願喝酒也不接他電話,後來還是店裡兼職的那個學生……

曹向虎想到北小武,喉嚨輕微動了一下,他睜開眼,自己已經躺在白色的病房裡,眼前是輸液管,正有液體順着管道流進他的血管。

“你醒了?”黃毛看到牀鋪微動,連忙向前探了探身。

“小武呢?”曹向虎張開吃了沙土一樣的嘴巴,嗓音更像是含着塊磨刀石。

“去學校了,”黃毛拉了拉身下的椅子,身上還帶着一股濃烈的酒味,“昨晚上你打電話給小武,小武去你家看你,然後你暈倒了,他就送你來醫院的。結果是急性闌尾炎,要手術,小武沒辦法簽字纔打電話叫的我。”

“阿苗呢?”

黃毛無奈地笑笑,“昨晚喝太多,估計這會兒還沒醒。”

“哦。”曹向虎疲憊地閉上了眼,心想北小武還真和阿苗說的一樣,挺熱心的。

夏天那會兒,有兩個古城來的少年陪着遲小紅回家的事兒在他們那兒簡直傳得神乎其神。卻誰都沒有近距離地見過那兩個人。

後來,曹向虎重回古城,才聽阿苗說起,事情就是這麼巧,和他們一起工作的北小武就是當時送遲小紅回老家的男生之一。

且遲小紅現在就住在北小武家裡,照顧他生病的奶奶。

聽說這孩子沒父親,只有一個奶奶、一個媽、還有一個哥,大概是一家人都把他保護的很好,沒吃過什麼虧,所以纔會這麼熱心腸吧。

曹向虎這麼想着,護士進來拉開了窗簾,一抹陽光打上他的臉頰,隔着眼皮他都覺得這陽光耀眼。

“你醒了就好。”黃毛起身理理有些凌亂的頭髮,“回頭我讓阿苗休息幾天來照顧你,好好休息吧。”

“經理,”曹向虎把眼睛微微睜開條縫,好避開明媚的陽光,輕聲叫住了黃毛,“經理,謝謝你,順便幫我謝謝小武。”

黃毛笑笑,一副我們古建街孩子都是活雷鋒的驕傲神情,挑着眉得意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