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苾驚詫問道:“淑爲什麼會不在了?她可從來沒有所謂的干政。難道是抓不到臣遷怒到淑身上了?”
穆晟釗黯然說道:“也許吧!朕離宮第三日,承坤一人在御湖旁邊玩耍,淑正好去那裡,逗弄了承坤一會,後來淑走後,承坤就落水了。後來承坤被人救起,貴大哭不依,皇后就說是淑將承坤退推下水中,以謀害皇子的罪名立刻將淑賜死了。棺槨立刻拉出宮埋葬,朕連她最後一面也沒有見到。只剩下承基年紀又小,身體又不好,又失去母親,實在可憐。朕讓袁婕妤照顧他,袁婕妤倒是樂意。”
岑苾嘆道:“沒想到這幾日時間宮中竟然發生這麼多事,簡直太不可思議了。臣能留住這條命再來侍候皇上,真是萬幸。”岑苾口中如此說,心中卻想着,當初淑爲了討好太后,出賣自己,現在她自己遇到構陷,太后卻理都不理,真是可笑,她泉下有知,如果再次有選擇,也許不會出賣自己了。
岑苾知道穆晟釗對淑感情深厚,雖然自己得寵後對淑冷落了一些,但是到底難過的很,於是好生安慰穆晟釗一番。
不覺到了中午時分,岑苾叫凌薇準備午膳。可是進來的不是凌薇,卻是一位平時不常見的小太監。岑苾皺眉問道:“凌薇呢?”
太監趕緊跪下,說道:“凌薇姑姑受傷了,今日無法侍候娘娘。”
岑苾心中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卻裝作不知,繼續問道:“怎麼受傷了?”
小太監說道:“那天娘娘突然從宮中失蹤,太后和皇后一起駕臨咱們宮中,問咱們要人,凌薇姑姑說不知道娘娘去了哪裡,於是太后就命人大刑侍候,把宮中稍微露臉的幾個人都打的不成人形,這麼多天了,還一直躺在上。”
穆晟釗聞言怒道:“太后也太過分了。”岑苾也不說話,只嚶嚶哭了起來。只哭的穆晟釗心都慌了,手忙腳亂的慰問一番,岑苾這才停止哭泣,命人速去傳太醫秦魏風前來。
等秦魏風前來,岑苾正要讓他給凌薇等人治療,穆晟釗卻說道:“太醫既然來了,還是先給娘娘請脈,看看娘娘身體如何,腹中胎兒如何。”
秦魏風依言上前給岑苾細細把脈一番,然後跪下說道:“恭喜皇上,恭喜娘娘。”
穆晟釗急問道:“何喜之有?”
秦魏風說道:“微臣經過把脈,能夠肯定娘娘腹中胎兒必是男孩,只是……”
穆晟釗聽說是男孩,不喜上眉梢,又聽到太醫話音一轉,不皺眉道:“只是什麼?”
秦魏風說道:“只是娘娘這次懷孕一路顛簸勞頓,又費勁心神,胎像不穩。”
穆晟釗着急道:“那怎麼辦?”
秦魏風道:“無論如何,娘娘不可再顛簸操勞,微臣再多開一些補藥,或能順利生產。”
穆晟釗點點頭,道:“那你趕快下去煎藥,娘娘的胎兒你一定要小心侍候,明白嗎?”
秦魏風連連點頭,隨後退下。
穆晟釗在岑苾宮中待了一整日,到第二天上朝才離開。
穆晟釗一走,岑苾立刻起身,來到凌薇房間,只見凌薇滿身傷痕,虛弱的躺在上。見岑苾進來,凌薇一邊爬了起來,一邊說道:“娘娘您總算安全回宮了。”
岑苾走上前來,扶住凌薇,看着她身上的傷痕,黯然流淚道:“爲了本宮,讓你受苦了。”
凌薇道:“娘娘對奴婢恩重如山,這點苦算的了什麼。”
岑苾轉身伸手從跟在自己身後的太監手上接過藥碗,親手要喂凌薇喝,凌薇忙叫不敢。岑苾按住她的身子,說道:“這些年,本宮多蒙你在身邊照顧,這次你又爲了本宮受了這麼重的傷,本宮不親手餵你怎麼安心。”
凌薇還是不肯。岑苾於是假裝生氣,沉下臉說道:“這是命令。”
凌薇這纔不敢推卻,只得乖乖的一口口將湯藥喝了下去。之後,岑苾又拿了紗布和藥膏,給凌薇換藥包紮,只把凌薇感動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忙活一陣後,岑苾又命人送來大量補品藥材給凌薇服用,其中不少是皇上賜予自己的養胎藥物。
其他受傷宮人也是忠心可嘉,岑苾一一看望一番,也是厚賜金銀藥材。
過了上十天,凌薇身體恢復過來,岑苾才準備了兩份厚禮,讓凌薇悄悄送給蕊兒和王老三,感謝他們的救命之恩。凌薇回來回稟說,蕊兒萬分推辭不肯接受禮物,最後耐不住自己勸說半天,這才接受。王老三高興的接受了禮物,並且說道以後但有差遣願效犬馬之勞。
岑苾又派汪峻達出宮送了清菡一份厚禮,以示謝意,清菡執意不肯收,竟退了回來。岑苾嘆道:如今這樣的人已經太少了。
接下來日子平靜下來,太后沒有找岑苾的麻煩,日子過的倒安穩,一晃兩個月過去,日子已經到了六月,岑苾肚子高高挺起,宮中衆宮都忙着給即將出生的小皇子做衣服。岑苾不時撫摸着隆起的肚子,就要做母親的喜悅沖淡了她心中對太后的仇恨。
六月十四,皇后生辰,岑苾雖然久已不給太后和皇后請安了,但是遇到皇后生辰這種事情,也是要去去做個樣子的。一早起來,岑苾讓凌薇備了幾樣禮物,來到皇后宮中,進了宮門,只見中宮中已經十分熱鬧,不少嬪已經前來賀喜皇后了。岑苾往內走去,突然看到眼前不遠處一個宮正從殿中出來,這宮服飾穿的不錯,明顯比一般宮高貴,她看到岑苾,似乎吃了一驚,然後扭頭從旁邊走了,明顯不願碰到岑苾。
凌薇眼尖,已經看清楚了這個宮,說道:“這不是荷露嗎?她見到娘娘怎麼也不行個禮,反而要繞道走!”
岑苾也不做聲,心中想到,這世上知道知恩圖報的人少,恩將仇報的人倒是多。這個荷露,雖然受過自己恩惠,但是她不過因爲寄居皇后宮中,不想再跟自己扯上關係,也可以理解。
走入殿中,只見皇后坐在殿上,容光煥發,正在逗弄皇六子承堅,似乎十分喜歡這個小孩子。她身邊圍着湯昭儀和袁婕妤,兩人正在不亦樂乎的說話恭維着皇后。
岑苾打斷她們,微微屈膝躬身行禮。皇后擡起頭來,目光停留在岑苾凸起的腹部上,愉悅之情立刻消失,面上顯露出嫌惡之神。
皇后正想發作兩句,湯袁二人顯然不想得罪岑苾,於是趕快勸慰道:“娘娘,六皇子好可愛啊,將來一定會好好孝敬您的。”
“娘娘,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不要好端端的弄壞了心情。”
皇后這才收斂惡意,用平淡口氣說道:“多謝賢有心了。”
岑苾身懷六甲,身子慵懶,本來不與皇后鬥嘴,看她不發難,自然也不想多事,於是說了幾句恭賀的話,就要退下,突然背後傳來一個聲:“孩子再好,也不是自己的。賢真是因得福啊,上次沒爭過皇后收養六皇子,現在自己倒有親生的了。”
衆人回頭一看,只見貴枝招展的走了進來,聽到剛纔殿中的說話,於是又抓住機會譏諷皇后。皇后聞言,果然臉變了,立刻順着貴的話,也不想想得罪她的人不是岑苾而是貴,說道:“生不生的下來還難說,是男是也難說。無論如何,承堅就是嫡子,你的承坤再怎麼樣,也不過是庶子。”
岑苾聽到皇后說話直接咒自己的孩子,雖然她已經習慣被皇后譏諷,但是皇后說自己的孩子可能不能出生,她心中還是怒極,勉強壓下火來,轉身走了出去。只聽到後面貴嘻嘻笑道:“一個卑賤宮的兒子也算嫡子,真要笑掉人的大牙,宮中誰人不知道承堅的母親是誰!可憐皇后年紀也不算大,怎麼就是不生呢!人家賢年紀還長你四歲,如今都身懷六甲了……”
岑苾正要走出殿門,迎面看到荷露進來,正聽到貴這話,她臉立刻變的厲害,身子顫了顫,復又站穩,見這次面對面見到岑苾,避不過了,於是上前依足規矩行了個禮,快步走進殿去。
凌薇這次也不說話,只是默默搖搖頭。
幕降臨,穆晟釗去了皇后宮中,岑苾獨自用過晚飯,心中老是回憶着白日皇后口不擇言說的話,心中鬱郁,於是多帶了幾個宮太監,在宮中散步。走了一個時辰,月上中天,岑苾也覺得累了,就要返回,突然聽到不遠處有細碎的腳步聲,還有喘息聲,似乎有什麼人正在往這邊奔跑。
凌薇覺得不尋常,立刻帶了兩個太監站到岑苾面前,以防發生什麼意外。
突然,腳步傳來的地方傳來一聲人的慘叫,衝破空,然後是什麼東西重重落地的聲音。
凌薇喝了一聲:“什麼人?”兩個強壯的太監立刻往聲音發出的地方衝了過去,只聽到又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似乎是什麼人跑了。兩個太監大聲叫喚:“娘娘,不好了,有個宮被人殺了。”
岑苾擡腿就要過去看,凌薇攔住岑苾,道:“娘娘,行兇者只怕還沒走遠,娘娘身子有所不便,還是奴婢過去看看吧!”
岑苾想想也是,點頭答應。凌薇叫剩餘的宮太監好好陪伴娘娘,於是自己急步走了過去,片刻,她發出驚訝的聲音:“娘娘,原來是修德公主宮中的蕊兒。”
岑苾聞言,趕緊走了過去,轉過一座假山,只見一個嬌弱的身軀躺在地上,正在微微發抖,岑苾急步走了前去,太監手中的宮燈已經把現場照的亮亮的,只見正是那個曾經給自己通風報信的蕊兒,她脖子上一道傷口,顯然是被人用利刃劃破喉嚨,地上灑了一地鮮血,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但是已經失神,一隻手正緊緊抓住凌薇的袖子。
她的喉管已經被割破了,每次艱難的呼吸一下,血就噴灑出來,模樣十分痛苦,岑苾看着心中難過,走到蕊兒身邊,撐着自己後腰艱難的蹲下身子,問道:“蕊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要殺你,下這麼狠的手?”
蕊兒看到岑苾,無神的眸子突然一亮,她鬆開凌薇的衣袖,抓住岑苾的手,岑苾立刻感覺到蕊兒塞了什麼東西到自己手中,也不及細看,只望着蕊兒。可憐蕊兒此時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口中哼了兩聲,噴出更多的血來。她艱難的舉起右手,做了個“二”的意思,岑苾急忙問道:“你要告訴我是‘二’嗎?”
蕊兒閉了一下眼睛,然後,用手指在地上土裡畫了三橫一豎,岑苾這才知道,原來蕊兒是識字的,她急忙問道:“你要告訴我‘王’字嗎?”
蕊兒突然身子顫抖的厲害,表情十分痛苦,鮮血也大量噴涌出來,片刻,蕊兒的身體靜止了,眼睛沒有閉上,還瞪的大大的看着黑暗的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