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韶華不敢遲疑,一把將魏清狂半幅袖子都撕了下來,接着撕破裡衣,露出整條受傷的胳膊和大半個肩膀胸膛。
毒性散發太快,而且方纔又喝了酒,酒助毒發,情況更是糟糕。
秦韶華用匕首劃破魏清狂已經腫的老高的手臂,在幾處關鍵穴位劃出交叉十字,手指連彈,讓毒血順着十字刀口往出流。
這些動作說起來似乎很複雜,但是她全是一氣呵成做成的,速度非常快,只花了短短兩三秒鐘而已。
然後她拉着魏清狂再次躲在大青石後面,以防止再有人偷襲。
嗖嗖幾聲衣袂破空的摩擦輕響。
是魏清狂其他的暗衛趕過來了。
“公子!”焦急的呼喚此起彼伏。
秦韶華將已經昏迷不醒的魏清狂平放在石頭後面的地上,厲聲朝衆人說:“誰也不許過來,除非你們想害死他!我在救他,誰上前我立刻殺誰!”
然後飛快給魏清狂喂下兩顆護持心脈的解藥。
她以特殊的獨門手法封鎖他的穴道,然後連連放血。
流出的毒血落在地上,地上的草立刻就枯萎了。
好強的毒性!
秦韶華開啓五感仔細辨認毒素種類,但是此毒甚是精妙,憑《萬毒經》的法子也只能大概鑑別出分類,具體其中有哪幾種毒物摻雜,份量如何,卻是一時間無法確認。
須知毒物這東西,有時候多一分很毒,少一分則不算毒,甚至還能當藥材救人。所以在不確定毒物成分之前,秦韶華無法準確用藥。
她只能暫且用幾種特別珍貴的護體藥物,護住魏清狂心脈和身體四肢,遏制住毒性散發,然後純靠放血來清理毒素。
暗衛們止步於一丈之外,但是對秦韶華並不十分信任。
如果不是遠遠看見秦韶華方纔奮力救人的畫面,他們根本就不會讓她接近中毒的公子。
“你可有把握救得公子性命?”
“你給公子吃了什麼?”
“若是公子有閃失,你也別想活着離開這裡。”
七嘴八舌,甚是聒噪。
秦韶華專心致志給魏清狂解毒,眼看着毒素擴散被成功遏制了,這才略微放鬆精神,冷冷地說:“一羣蠢貨,與其在這裡廢話質疑我,不如你們自己內部查一查,還有沒有剛纔那樣的叛主敗類。”
一句話讓暗衛們全都閉了嘴。
秦韶華問:“敢保證嗎?你們誰敢保證身邊的同伴絕對忠誠?誰敢,就把我請離這裡,帶着你的同伴上來給你家公子解毒治傷!”
嘴裡質問着,手上的動作可沒鬆懈,一陣讓暗衛們眼花繚亂的舞動之後,暗衛們也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什麼,但卻看到魏清狂的臉色不像方纔那樣青紫了。
秦韶華額頭見汗,顯然也消耗了不少精力。
但是動作沒停,而且嘴巴也沒停:“方纔襲擊你家公子的,是你們的頭領吧?否則也不會有資格在他跟前稟報情況。只是連頭領都叛變了,你們這些人我還真信不過。我不能再讓你們任何人上前,誰要是再放個暗箭,你家公子就徹底沒命了。”
一番話說得暗衛們面面相覷,彼此對視間,目光之中
都有了懷疑。
平日裡生死與共的同伴,在頭領襲主的巨大意外衝擊下,互相的信任開始崩塌。
沒有人反駁秦韶華的話。
因爲誰也不能保證身邊沒有叛徒。
誰也承擔不起主人再次受襲的後果。
暗衛們開始互相警戒。
他們甚至退到了更遠的兩丈之外,雖然誰都不動聲色,但都已經把身邊人當成了潛在的敵人,有所防備。
於是秦韶華得以順利解毒,不受干擾。
魏清狂的臉色越來越好了,最後只是呈現出淡淡的青色而已。
毒血流了一地,附近草木盡皆枯萎。
秦韶華調用內力不少,冷汗溼透了衣服。
她終於在暗衛們期待的目光中站起身來,籲口氣說:“好了,現在回城,後續解毒需要更好的藥物。這荒山野嶺可找不到。”
視線在暗衛們身上掃過。
“我這裡有種毒藥,半個時辰毒發身亡,在你們還不確定有沒有第二個叛徒的前提下,我建議你們每人吃一顆。等回了城,安頓好你家公子,我自會給你們解藥。這是爲了避免回程路上有人搞鬼。”
立刻有人反對,“我們憑什麼相信你?若是你害了我們,誰還能保護公子!”
“笑話。我剛纔不出手你家公子早沒命了。我用得着這麼曲折委婉害他嗎,耗費了大半內力給他解毒,再殺了你們重新毒死他?”
腦子裡進水,進成一片汪洋大海纔會這麼做!
發言的人立刻不言聲了。
有人遲疑地問:“若是吃了你的毒藥,我們內力和身手會否受影響?回城路上若有外敵來襲……”
“不會。”
“那……那我吃!”
一個人帶頭,很快所有人都服下了毒藥。
秦韶華牽馬過來,將魏清狂放到馬背上馱着,冷冷警告衆人:“要是真有隱藏的叛徒,奉勸你最好別輕舉妄動。我那毒藥是種蠱毒,若被引發,立刻毒發斃命,你賠上性命也害不了你家公子。”
好縝密的思路!
妄動,立刻受死。
老實回城,能獲得解藥。
若再有外敵來襲,叛徒也必須全力對敵保護主人,否則一旦露出破綻,最後不可能得到解藥。
暗衛們個個心驚,對秦韶華多了幾分畏懼。
魏清狂幾次和秦韶華交往,暗衛們全程陪護防禦,其實暗地裡對秦韶華頗不以爲然。
主人什麼身份,這平民女子什麼身份,彼此貴賤太過懸殊,他們看不起秦韶華。
但是今日秦韶華傾力救治他們的主人,又表現出很強悍的武力值和對毒物的掌控能力,心思更是縝密,暗衛們於是紛紛改變了念頭。
果然不愧是公子另眼相看的人啊。
果然有本事!
一行人就這麼踏上了回京城的路,所幸一路上並無異常,平安抵達。
秦韶華在進城門時就給白城子發了銅笛指令,於是等一行人從後門進了金玉閣後院的時候,白城子已經等在那裡了。
白城子神醫之名人盡皆知,當他自報家門,並且當衆對秦韶華表現出略帶恭敬
的客氣態度,衆暗衛心中驚駭更深。
真是楚國白神醫?
可白神醫爲何要對這姓秦的姑娘禮遇有加?
胡平很快將魏清狂接進了靜室,趕走衆暗衛。臨走時秦韶華扔給他們一堆解藥。
用毒秦韶華是高手,解毒這種事還是白城子駕輕就熟。他給魏清狂搭脈片刻,溫言道:“不必擔心,給我三天時間,魏公子可以行動如常。”
胡平一揖到地:“敝友就全賴白先生了!”
“無須客氣。胡師傅以後多照顧靈信堂的生意就好。”白城子難得開句玩笑。
於是秦韶華放心了。
白尊者都能開玩笑,魏清狂看來真沒事。
金玉閣雖然背景神秘,但胡平經常和靈信堂買消息,是千妖月很喜歡的主顧之一。那妖孽愛財如命,對生意主顧保護得很嚴實,要不是秦韶華和魏氏成了合作伙伴,彼此關係近了,千妖月根本就不會透露胡平常年買消息的事情。
此時白城子調侃,秦韶華也跟着笑了。
胡平被一語道破,倒也不尷尬,笑道:“那是當然的。我買過好幾家的消息,靈信堂是最準的,以後自然要多多合作。”
一個首飾店,大量買消息是要做什麼?顯然和南晉魏氏脫不了干係了。秦韶華也不管楚晉兩國之間的事,對方送錢來,靈信堂當然把生意做下去。
秦韶華和胡平退出靜室,讓白城子專心解毒。
秦韶華對胡平仔細講了事情經過。
“魏公子的暗衛有點笨啊,竟然還能出叛徒,也該換一換血了。堂堂魏氏門閥的嫡系繼承人,竟然被自己的暗衛裡通外合所傷,險些喪命,真是天下奇聞。魏氏的臉面都要丟盡了。”
胡平鄭重朝秦韶華一揖到地,連續三次,認真和她道謝,“今天若不是秦姑娘援手,恐怕我只能看見朋友的屍體。”
又道:“正是壞在這嫡系繼承人的身份上。魏氏大司馬病逝,家族裡爭鬥正在白熱化,他這個繼承人成了所有派系的共同目標。再也沒人比他處境更危險。暗衛的事需要他醒來後親自處理,我暫時替他監控住就是。”
“你們的事,我不插手太多。不過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找我。”
胡平謝過。
告訴秦韶華一件事:“明日宮中有晚宴,關係到威遠侯府,你要不要去看看?”
“什麼情況?”
細問之下秦韶華才知道,就在她和魏清狂出城喝酒這段時間裡,皇上下了一道旨意,要厚賜威遠侯府的人,以告慰威遠侯滿門英烈在天之靈。
這是今日平反的後續。
但威遠侯府還有什麼人能接賞?
讓秦韶華哭笑不得的是,皇帝竟然找來曾經在威遠侯府服侍的僕人,譬如威遠侯貼身忠僕、侯府老管家之類的。
“真虧他想得出來啊。”秦韶華簡直不知道皇帝腦袋怎麼長的。
威遠侯府真正的忠僕,早在侯府覆滅時就跟着主人同去了,或者一同被處斬,其餘無關緊要的僕人才被賣被流放,哪裡去找什麼老管家、侯爺貼身忠僕?顯然都是假的!
就算做戲做全套,這戲也太假了。假得讓人噁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