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婆婆說:“府裡誰會用毒,你就嫁禍給誰。而一旦事發,你篤定下毒者一定會牽扯出你最想對付的那個人。你之所以寧願中毒而不怕自己死掉,什麼原因我不知道,其中一定還有隱情。是我暫且猜測不出來的。”
薛姨娘連連冷笑,“你這哪裡是猜測,你分明就是污衊。”
張婆婆搖頭,“我沒有必要污衊你。我是王妃的僕人,你現在卻要被送出府去,我再污衊你又有什麼好處?豈非多餘。”
“哈哈!原來你是秦韶華的人,怪不得和她一樣,一肚子壞水!看起來,下毒這件事必定是你們做的無疑了!給我投毒,還要說是我自己毒自己。呵呵!你們王妃真是夠狠毒。”
“薛姨娘,您狡辯也是沒有用的。我本來想把這件事告訴王妃,請她來定奪,要不要追查你的嫁禍之嫌。但是今日你又這樣鬧,所以,我才直接和你將話挑明瞭。若是提前告訴她,說不定她還要替你壓下此事,周全你的顏面。”
原來張婆婆這幾天想見秦韶華,就是爲了說這件事。
薛姨娘招呼自己的丫鬟,“給我將這個胡言亂語的婆子拖走!”
兩個丫鬟上前。
但是看看旁邊侍從面無表情的樣子,她們心裡發怯,試試探探,到底沒敢動手。
薛姨娘狠狠一巴掌抽過去,甩在一個丫鬟臉上。
“沒用的東西!”
丫鬟捂着臉退到一旁,一聲也不敢吭。
侍從終於看不過去了。
“薛姨娘,外面車馬都已經齊備,您總是這樣鬧也沒有用,終於還是要走。不如存一些體面,回去梳洗更衣,體體統統地走出這道門去。”
“體面?”薛姨娘冷笑,“我的體面早就沒有了。要不是你們一個個,主子奴才全都撲上來作踐我,我何至於落到這步田地。”
她伸出養着長長指甲的手,指向張婆婆,“既然要送我走,還讓這個瞎了眼的跑來羞辱我做什麼?是不是想讓我死在這裡,你們才能甘心。難道我承認了自己毒死自己,就算存了體面嗎!”
“姨娘,您到底要怎樣?”
“我不想怎樣。我要見秦韶華,這個要求過分嗎?”
“王妃今日不一定有空。”
“那我就等她有空。”
“姨娘,車馬已經備好了,這是王爺的意思,您見王妃並不能改變事情的結果。送您去的地方,也是繁華富庶之地,絕對不會讓您受了委屈。”
“我要見秦韶華!”
薛姨娘咬定了一條。
張婆婆突然插言,“我們王妃不會見你。”
“你代表她?”
“別的事我不敢代表,但是在您面前,我能替王妃傳達她的意思。”張婆婆不卑不亢地說,“姨娘,您和王妃已經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再見一回,不過是您再折損一回顏面。您年紀輕輕,爲什麼要和自己過不去?”
我和自己過不去?
我和自己過不去?
薛姨娘心裡痛得難受。
到底是我和自己過不去,還是你們和我過不去!
她狠狠盯着張婆婆,眼神如刀。
神情卻是惶然的。
身體也是搖搖欲墜。
好像除了朝張婆婆發狠,她在這世上已經無所可依,只剩一片白茫茫的荒涼。
自從大清早被人通知
,她要被送走。她就已經覺得生無可戀了。
張婆婆當然是看不到她的瞪視。
氣氛僵持。
場面安靜了一會。
突然間。
薛姨娘直挺挺倒了下去。
沒有人扶她。
張婆婆看不見,紅姑不想扶,齊王的侍從一直冷眼旁觀。而薛姨娘的丫鬟們,則是一臉茫然膽怯。
於是,薛姨娘重重摔在地上。
張婆婆聽見動靜,“是姨娘摔了嗎?”
長嘆一聲,“好好伺候她啓程吧。把自己逼到這般地步,雖然可恨,也是着實可憐。”
她扶着紅姑的手,慢慢走出院子去。
侍從指揮着下人們把薛姨娘擡進屋裡,換衣梳洗,送她啓程。偏院頓時忙碌起來,總算有了秩序。
紅姑扶着張婆婆剛一走出院門,轉身就看見秦韶華正在牆外站着。
“王妃?”紅姑吃了一驚。
秦韶華穿着一身短打的騎馬裝。
她要陪齊王去騎兵營,因爲薛姨娘今日要走,特意繞路過來看看情況。
沒想到正好聽到了張婆婆和薛姨娘的對話。
“張婆婆這幾天找我,就是爲了薛姨娘中毒有蹊蹺的事?”
張婆婆忙給秦韶華行禮,“王妃安好。老奴正是因爲此事。”
“好了,我知道了,多謝你替我着想。紅姑,另外我提醒你,薛姨娘的真實身份還沒有在府外公開,你不要掛在嘴上,說她是公主,免得惹來閒言碎語,讓人議論王爺。”
紅姑連忙道歉,“我再也不敢了!”
秦韶華沒有多說什麼,擡腳往馬廄那邊去了。
張婆婆略有遲疑,最終還是問了一句,“王妃是不是早就知道……”
秦韶華頭也沒回。
說,“我約略猜到了。大概王爺也是知道的。”
張婆婆愣了一下。
繼而無奈地搖頭。
自己還是低估了王妃的聰慧,還心心念念要提醒她小心薛姨娘狡詐呢。
看來是多餘了!
“紅姑,我們回去吧。”張婆婆攜了紅姑的手。
紅姑反應了半天,都快要回到房裡去的時候,才猛然明白過來。
“婆婆,您說王妃早就知道,是不是說她早知道薛姨娘故意讓自己中毒啊?”
張婆婆嘆氣,“是啊。原來王妃早有猜測。也是,我一旦知道了王府守衛森嚴,都能猜到這一點,王妃可是早就知道府里布防嚴密的,又怎能猜不到。”
“可是……”紅姑不明白,“既然王妃能猜到,爲什麼不告訴王爺呢?畢竟是咱們的小廝下毒,王爺要是懷疑王妃,王妃舉證薛姨娘不正好能洗清自己嗎。”
“傻孩子,你不懂。王妃是個聰明人,也是心思體貼之人啊。”張婆婆感嘆。
……
秦韶華在馬廄見到了齊王。
他沒讓馬伕動手,正在親自給坐騎刷洗鬃毛,整理鞍轡。
做得非常認真。
見秦韶華來了,他擡頭,打聲招呼,又繼續手裡的事。
秦韶華看了看他。
很快就走過去幫他的忙。
齊王說:“我自己來。”
“既然我們在一起了,爲什麼要你自己來?”
秦韶華一語雙關。幹活要一起幹
,事情也要兩個人一起面對啊。
齊王就沒再說什麼,任由秦韶華幫忙。
兩個人把齊王的坐騎洗刷得乾乾淨淨,結果另一邊大黃鬧騰,他們又合力把大黃也洗刷乾淨了。
大黃挨在秦韶華身邊蹭來蹭去。
秦韶華隨意撫摸着它的鬃毛,笑看齊王:“心情好點了沒?”
齊王微笑:“我心情一直好得很。”
纔怪。
秦韶華聳了聳肩。
剛纔齊王悶頭幹活,分明是在排解心中抑鬱。
爲什麼鬱悶?
她很明白。
因爲今天薛姨娘要走了。
雖然決定已經做下,一切也都打點好了,但是畢竟是將親人從自己身邊送走,齊王若是能心如止水,那也就不是有血有肉的人了。
人都是有感情的。
“我剛纔路過薛姨娘的院子,她不願意走,最後暈倒了。”秦韶華主動提起薛姨娘。
齊王臉上的微笑變得滯澀。
“想必這暈倒也沒有大問題。若是不好,會有人來稟報。”他說。
秦韶華點頭,“是急怒攻心。需要靜養,調理心情。”
“所以讓她離開是對的。”
齊王翻身上馬,“走吧。咱們今天一起去檢閱騎兵營!”
秦韶華知道他是決定將薛姨娘的事情放下了。
隨他上了馬,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府邸。
結果沒想到,到了府外的街上,正好看見護送薛姨娘的隊伍從偏門出來。
兩方遇上了。
倒是巧。
齊王讓身後圍拱的護衛們都停下,給薛姨娘的隊伍讓路。
那車隊緩緩行駛過去。
正在車中昏睡的薛姨娘,不知爲何突然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心有所感,她推開馬車的後窗。
一眼看見了齊王和秦韶華並肩策馬,立在路旁。
“阿夜!”她啞着嗓子喊。
齊王望着她,沒有說話。
臉色一如既往,讓人看不出情緒。
薛姨娘眼眶溼了。
齊王和秦韶華並肩的樣子,讓她覺得非常難受。
她發現,兩個人雖然衣服顏色不相同,一個深黑,一個緋紅,但是衣服的款式都是類似的,領口袖口的花紋也一模一樣。
連穿衣服都要穿成這樣。
是故意展露恩愛給她看嗎?
薛姨娘含着深深的眷戀打量齊王,又不甘心地看看秦韶華。
突然她發現,秦韶華和齊王握繮繩的手上,竟然……
戴着款式相同的戒指!
配飾也要一樣!
她用力拍打馬車,“停下,停下!我有話要說!就說一句!阿夜,讓他們停下!”
齊王並沒有表態。反而別開了臉去。
神色依舊淡淡的。
秦韶華卻從齊王的眼底看到了難過。
薛姨娘這個樣子,一定讓他覺得很丟臉,很失望吧!
秦韶華揮揮手,把車隊叫停了。
她踢了踢馬腹,走到薛姨娘的車前。
“姨娘,送你走,是王爺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秦韶華說。
薛姨娘慘然一笑,“你終於肯見我了?呵呵,呵呵……我就知道是你背後挑唆阿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