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燁看了看包紮好的手, 上面繫着她的手帕,眼中光華稍縱即逝,他拉住了她的手道:“今晚我們要露宿郊外了。”
顯然, 他迴避了她剛纔的問題, 但她不甘心地又問了一遍。
女人真是囉唆, 他嘆了口氣無奈道:“出去後我再告訴你。”
一輪明月掛在天邊, 旁邊圍繞着稀稀朗朗的星辰。兩人牽着馬在官道上行走, 不時聽到道旁傳來的陣陣參差不齊的蟲鳴。
“就在那歇息吧。”令狐燁指着不遠處的一棵大樹道。
月色下,那邊的情況她看不明白,卻只有跟着他來到樹下。發現確實有塊空地, 林宇不禁詫異:“你知道這地方?”
令狐燁不以爲意地聳聳肩,“只是憑感覺。”
果然不是一般的狐狸, 黑燈瞎火的都能把幾十米開外的地方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只見他把馬栓好, 在周圍撿了些乾草及乾柴, 用火摺子弄出了火苗,然後把柴火輕輕架了上去, 稍頃,便見一團火生了起來。看他那熟練的樣子,她不禁懷疑他是否經常這樣風餐露宿。
一切收拾妥當之後,他們坐在樹下,擡頭遙望那輪皎月, 他徑自說道:“中了‘滅世’之毒, 三個月內毒性會逐漸侵入全身。此時, 中毒之人能抵禦其他毒物。”
原來, “百毒不侵”只是相對而言, 這就是所謂的“以毒抗毒”。
“狐狸,你的身體又如何能‘百毒不侵’?”
他的眼睛一沉, 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低聲道:“那是經過七七四十九天的煉藥,才得此身。”
煉藥?她不敢想象那是一個怎樣的情景,要把一個正常人的身體變成百毒不侵之軀,定是要經過一番人間煉獄般的痛苦過程。也許,他身上那股奇怪的藥味正是那四十九天煉藥所致。
不願再提及那痛苦的回憶,他往火中扔了一根木柴,輕道:“今晚的那種毒藥已用完,明日我們需再製些,你身上也得備着。”
“嗯,不知那毒藥用的是何種物材?”
“白花蛇3錢,蒲公英1錢,紫花地丁5錢,桑寄生5錢,鬆節4錢”
“這些可都是藥材啊。”是藥三分毒,看來,只要在每個藥量中稍加一些劑量,或者混合參雜另外的一些材料,即可變成毒藥。
看到她恍然大悟又不時點點頭的模樣,他不禁失笑道:“徒兒,以後我會再教你更厲害的。”
“我知道如何解了。”林宇眼睛一亮,“五加皮和桑葉,對麼?”
令狐燁點點頭,“看來傅梓鳴沒把你變笨嘛。”
這,怎麼又扯上梓鳴了?林宇氣憤地瞪了他一眼。
但令狐燁似乎沒有看到,身體往樹上一靠,閉上眼說了聲:“睡覺。”便不再言語。
過不多久,他的呼吸已變得平緩,想必是入了夢鄉。林宇看着他那一副毫無掩飾的睡顏,少了白日裡冷漠的姿態,她不由得被他那天然雕飾的容貌所吸引。她輕輕靠向他,近距離看他那令人驚豔的臉,濃密的長睫毛像兩把小扇般覆在眼瞼上,一雙英挺的劍眉,鼻子挺拔微勾,紅脣嬌豔欲滴,整個臉龐在火光的映射下顯得那麼的清麗誘人,她不得不歎服,這傢伙美得沒有天理,可跟第一美男昱王比拼。但昱王的面孔畢竟很似她前世的母親,她至少對其也有免疫,而這死狐狸,到現在她還不能保證自己是否能在他的誘惑下把持得住。每天跟這洛神在一塊,壓力真是大啊。
她要多想想梓鳴以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知現在,梓鳴是否安好?這麼想着,她的眼皮已抵制不住睡意的催促,漸漸合上了眼,身體也隨之往後一靠,正好靠在了令狐燁旁邊。
不遠處蟲鳴聲似乎漸漸變得低緩,它們也不想吵醒這一對絕代佳人吧。幾隻蚊子在火堆旁盤旋觀察了許久,終於下定決心分兩批上前攻擊睡着的兩人,但哪知一批還未接觸到令狐燁身體便被他身上的藥味薰得暈乎乎掉了下去,而另一批從側面攻擊林宇的蚊子,剛剛把口針伸入她的皮膚,卻莫名其妙地也掉了下去。
睡夢中的林宇翻了個身,剛好倒在了令狐燁身上。濃密的睫毛輕輕一擡,看向懷中的佳人,這傢伙睡得跟死豬一樣,現在把她扔了她估計都不知道,他一向討厭別人的碰觸,但獨獨對她沒有排斥。什麼原因?他也說不清楚,伸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龐,滑滑的感覺好似摸着他藥谷裡的青蛇,但不同的是,蛇是涼的,這傢伙是溫的。
“梓鳴……”睡夢中的林宇輕輕低吟,不時往他身上靠。但在他聽到那兩字之後,心中頓生一股鬱悶之氣,他毫不憐香惜玉地將她往旁邊一推,她的身體隨着重心往下倒,便倒在了草叢中,卻見她翻了個身,又繼續呼呼大睡了。
令狐燁眼一閉,默唸了幾句“傅梓鳴”便也沉睡過去。
林昌城,是通往漠北國的必經之地,也是東西域商業之路上的一個較大交易地。這日,城門口出現了兩個相貌絕美之人,一男一女。他們牽着兩匹馬,馬上馱着些簡單包袱,衣着淡雅卻不失貴氣。在這連接三國交通要道上的重鎮,不時會有西域及北國的各色人等出現,其中亦有不少異族俊男美女,卻遠不及這兩人出衆。看到他們經過的守城士兵們都不由眼睛發亮,看那兩人膚色裝扮,明顯是冼國人士,卻不知是哪家貴胄來此一遊。
“看來這天下第一美男之位要由兩人來坐了。”一個士兵嘆道。
“你見過昱王?”
“那不是,想當年他爭戰漠北國時,我可是爲他帶的將士開過城門呢。”回想到那年的情形,他不由心馳神往,他何其有幸,能一睹威武大將軍的英姿,真是此身難忘啊。
此時,另一處城門下亦走過了幾人。冼國各城關都採取外出入要查,內進不管的政策,即從西城門出入的要有通關令牌,從東城門進出的則不管。爲首的一人牽着馬舉手一亮,那守城士兵慌忙跪下,便讓其走了進去。
待那幾人入城之後,士兵才似乎從震驚中清醒,傻愣愣地嘆道:“這世上怎會有長得如此俊美之人?可惜是個男子。看牌子還是個將領的令牌,想必是在邊關悶得慌來這找樂子吧。哎,可惜可惜。”心中卻想若能在那人羽下辦事,該是多大的福分啊!
走在街道上,看到各式各樣的人種,讓林宇有種回到掖啓的感覺,但不同的是這裡的異族人士更多且更加開放大膽。她沒有作任何修飾的面容仍引起了不少人側目。感受到衆人灼熱的眼看在她身上,林宇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頭,手卻被令狐燁拉住,“怕什麼,他們又不會吃了你。”她擡眼,看他一副不以爲然冷冷看着四周的模樣,衆人一邊切切私語地讚歎着,一邊不由自主地讓開了一條路。她也漸漸擡起了頭,笑對那些探視她的人。走自己的路,讓人家去看吧,這就是狐狸要告訴她的麼。
令狐燁抓着她的手在人羣中穿梭,他的黑瞳閃爍着異樣的光彩,得意道:“爲師曾在此遇到過西域毒王。”
西域毒王和冼國毒王,哪個更厲害?看他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不用問就知答案。不過看他此時正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她,好吧,就讓他的自尊心小小滿足一下。她回給他一笑:“冼國狐狸和西域狼的比試,應該很精彩吧。我想狐狸肯定是把他嚇得不敢踏足中原了是不?狐狸,我好崇拜你呢!”
令狐燁稍稍一愣,似乎沒有想到她會這麼說,把她拉近了他,很認真地說:“師傅就是用來崇拜的。徒兒能明白這點,我很是欣慰。”
這時,他的肚子卻不合時宜地咕咕叫了幾聲,破壞了他說話的基調。林宇忍住笑,“師傅,我也很崇拜你的,呃,肚功。”
他轉過臉,拉着她繼續往前走,她看到他的耳根有些紅,但那點紅色轉瞬即消。
他指着前方一家酒樓道:“我們去吃飯!”
木家酒樓,以其特有的各國美味菜餚聞名。酒樓中號稱沒有弄不出的菜式,想要什麼風味,店家都可給你作出來,且味道很獨特讓人難忘。
林宇和令狐燁來到酒樓時,已是高朋滿座。
“二位客官,你們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安排個座兒讓你們跟他人共桌怎樣?”小二一臉的賠笑,顯然這種情況是常見。
“何不讓他人共桌,讓出一空桌給我們。”令狐燁環顧一週,冷冷道,語氣中似有不容許拒絕的堅定。
“呃,這……”小二想規勸,卻見令狐燁正瞪着眼看他,嚇得乖乖閉了嘴,不知該如何安排,轉臉看向林宇求助。
林宇微微一笑,“師傅,您大人有大量,我們就湊合着吃一頓吧?”
令狐燁一愣,她還是第一次叫他師傅,但聽起來咋覺得有些彆扭,眼一沉,剛要發作,卻看到她滿臉的燦爛。眨了眨眼,今天天氣涼爽,沒有太陽,但怎麼還那麼刺眼?口中卻道:“好吧。就那桌!”他指着二樓靠樓臺角落處的那桌道。
“好咧!”小二立時舒了口氣,喜笑顏開,“我過去給二位打點一下。”
林宇順着那小二的身影看向二樓那桌臺,那裡坐着三人,其中一人一身黑衣打扮,他遠遠的坐在那裡,卻讓人感覺周身有種殘忍冷酷的氣息瀰漫,像個蓄勢待發的獵人,沉穩且威武,縱使他相貌十分英俊美貌,卻讓人不敢直視。
有多少月不見了,他似乎變得成熟了許多。但他並不是她,雖然相貌相似,氣質卻有天壤之別,她不能排除他也許是她這世兒子的可能,但她必須把他和她區別開來。
只見那小二在那人身旁說了幾句,他轉臉看向他們這裡,林宇不由心中一震,卻見他不帶任何表情地微微點了點頭。店小二立刻向他們打了個招呼,她不由自主的邁起了腳步,與身旁的狐狸一同走上了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