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場雪在三日後終於開始落下。
清城雪站在雪地中央，感受冰涼的雪落在她的臉頰，有股清涼的癢意。
擡手握住一片雪。張手，已化作一灘冰涼的水。
一陣風拂過，清城雪面上的白紗隨風揚起，手腕上銀鐲的銀鈴響動悅耳的聲音。
她並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辰，師孃說只知她生在冬日。她很喜歡雪，喜歡雪的純潔，雪的冰涼，雪的溫柔，雪的自由。
從此藥仙山上每至初冬，落下第一場雪時，便是作爲她的生辰。這樣一想，十六年過去了，今天，她十八歲。
揭下面上的白紗，城雪擡頭閉上雙眼。有一片雪輕輕落在她的眉心之間，夾雜着淡淡的涼意，讓她不禁微微一笑。
面紗自她手中落下，落在雪地上，激起一層雪覆過。
城雪生有一張美得出塵的容貌，明眸如水，膚白勝雪。她就像冬日的冰蓮一般美，像雪一般純潔。
不爲外人所知的她，有着一張時時藏在白紗下的絕色容顏，獨有的傾城之姿，讓人只一眼便會移不開視線。
“丫頭。”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城雪回頭，只見師孃走來。“師孃。”
“丫頭，今日是你的生辰。再不久，你就要下山去。師孃有一件東西要送給你。”藥仙夫人說着，自袖間取出了一條束髮的白色緞帶。
白色緞帶上有用淡金色的金絲繡上的朵朵蓮花，精緻漂亮。城雪認得，這就是冰蓮花的模樣。“師孃，這是送給我的？”藥仙夫人淡淡一笑，走上前拉過城雪的手。
“這緞帶是每個姑娘長大之後，都會由母親親手給束上以祈求一生平安的。
丫頭，如今你長大了，師孃想替你的母后爲你完成這個儀式。”藥仙夫人微笑着，讓城雪坐在石凳上，來到她的身後。
取下城雪髮髻上的銀簪，將繡着朵朵冰蓮的發緞束進她的發間。
城雪緩緩流下熱淚。
師孃一直都這麼地疼愛她，就如同親生母親一般。城雪的感動盈滿心間。
藥仙夫人扶起城雪，微笑着打量着她好一會兒。“真美。”
“謝謝師孃，雪兒一定好好珍藏。”城雪微微低頭，說道。
藥仙夫人擡起她的頭，擦去她眼角的淚水。“下山之後，今後丫頭就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了。”藥仙夫人將城雪擁在懷裡，輕輕撫着她的背。她又何嘗不是這般不捨？
……
“丫頭，隨師孃去個地方。”藥仙夫人走在前頭，城雪尾隨着，來到冰合湖邊。
現已是冬日，藥仙山又是常年較冷的，冰合湖的湖水邊上已開始結起層層結實的冰層，朵朵綠荷封在冰層之中。
“師孃，爲何要來冰合湖？”城雪問道。藥仙夫人轉過身來，手中多了一本書。“師孃一直在想，是不是該將這本書交給你。眼下，你就要下山，師孃擔心你今後會不明這世間的種種險惡。也許這書交與你，對你今後尋找這位恩人會有一些幫助。”
城雪接過師孃手中的書，一陣驚異。“毒經？”書上赫然就是這兩個字。
“不錯。”藥仙夫人點了點頭，這才娓娓道來。
“若師孃沒有記錯，當年你母后身邊的侍女中有一位出身雲城的製毒門族的親信宮女，名喚錦娘。
這本毒經，當時就是和那佩玉放在一塊送到我手中。我想便是那個名叫錦孃的侍女將你送出王宮的。
如今師孃想，還是該將這本毒經交給你。丫頭，你的醫術和針法，都已繼得我們的真傳。這本毒經交到你的手中，師孃也感到放心。你帶着這書，今後若有機會，可去尋訪一番，找到當年救你的恩人。”
城雪收好手中的書。“師孃放心，我一定收好。若有機會，一定尋訪到這位恩人。”
“丫頭。”“是，師孃。”藥仙夫人臉上忽然多了一份嚴肅。“如今師孃的針法要訣已經都教授給你，但還有最後一課，在你下山前一定要教給你，而這關乎到你的性命。”
城雪還未反應過來，師孃已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一臉嚴肅。
“丫頭，今日你一定要記住師孃的話。現今教給你的這一切，他日無論你遇到了什麼，若非生死關頭，千萬千萬不能冒險用上。一定要切記。”
城雪深深點了點頭。“師孃，雪兒記在心上了。”
藥仙夫人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
……
“冰蓮盛開之日，就在明日。”藥仙山人掐指算了算，說道。“冰蓮是至寒的聖物，極通靈性。十年爲期，只盛開一日。十年前我們也是偶然才獲得一株，實在太珍貴了。”
藥仙夫人不禁擔心起來。那冰蓮生在湖心，冰合湖太大，今年又不同往年，湖邊雖結上一層厚厚的冰層，但湖心處的冰層竟卻結了極薄的一層，行走起來都要小心翼翼。
現在那裡又極陰極寒，稍不小心錯了路冰層就會很容易斷裂，實在太危險了。
“師父師孃，你們不必擔心，雪兒可以去拿回來。”城雪忽然進來屋子裡。
“這麼多年來，對冰合湖雪兒已經太熟悉了，即便是那麼多冰層，我也能找到路去到湖心。那冰蓮十分重要，我一定會拿回來的。”
藥仙夫婦只得同意了，可他們卻心中又是五味雜陳，有些話難以出口。
冰蓮十年一開。盛開之日，聖女就會現世。當然，他們沒將這個告訴丫頭。
……
冬日的冰合湖，白霧瀰漫。所有的草木全部覆蓋在大雪之中，儼然一個與世隔絕的白色世界。
湖水結成了厚厚的冰層。城雪輕輕步上冰合湖上。
夏日時，滿池的綠荷中開滿了普通的蓮花。她常划着小木筏到安靜的冰合湖湖心深處賞荷，在那裡休息，做師父師孃給她的功課。
雖是處於一片白霧之中。但城雪還是細心的憑着熟悉的記憶摸索着通往冰合湖心的路徑。
然而當城雪來到冰合湖冰層的深處，整個人就被完全包圍在了濃濃的白霧之中，再看不到有路，腳下的冰層十分薄，她的每一步都更要小心翼翼。
城雪終於來到冰合湖心，徹骨的冰寒讓她全身冷得發着抖。
在這樣寒冷的環境之下，能開出花來，這十年一遇的冰蓮定可真是樣靈物。
她已到了湖心最深處，此刻卻沒有尋見半點冰蓮的蹤影。寒氣越來越重，城雪逐漸感到呼吸開始困難。
冰層之上，一道奇異的青光忽然劃破了白霧下的寧靜。
城雪尋着光看去。
湖心的冰層之下，泛着如玉般青白色的光。那就是冰蓮花，如玉般的冰蓮晶瑩透徹，碧光潤玉般，就深深開在這裡的冰層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