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從空中飛撲而下,落到君諾近前,猛然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他一心在空中大戰,只以爲此生無法再見,哪裡想到君諾早就回來多時,還毫髮無損。
“哈……哈哈哈……”翊瘋狂大笑,笑着笑着便哭了,哭着哭着便蹲下了,像個孩子。
君諾卻忽而驚慌起來,奔到他面前,不知該說些什麼。
翊喃喃而道:“我以爲你死了,我以爲是我來晚了。”
君諾輕輕一笑,在他肩頭重重一拍,道:“你能來,就已經足夠!這世間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順意,但總有些事做了就行。”伸出手去,又道:“來吧,這一戰,並肩而戰!”
翊開懷一笑,拉住君諾的手起身,一身紅光淺淡瀰漫,是來自願靈之樹的力量。他又一次迎來覺醒!
誰也不用刻意護着誰,可誰都在護着對方最堅強的心念!
魔族避走,戰力減弱。西荒獸族還在源源不斷從那破敗的城牆處涌入,似乎無窮無盡。
接連混戰,人族力竭,艱險再起。
翊輕輕一笑:“天女君諾,我來當你坐騎,如何?”
君諾如今戰力非凡,可在地面被街道地勢所阻,也是無法發揮到極致,反倒是在空中才能大展拳腳。翊經過冰原一行,頓悟許多,立刻便想到了最好的助力之法。
“呵!還輪不到你!”一聲長喝自一旁破敗的檐角傳來。
兩人擡眼望去,卻見一隻藍色小獸,趴在上面,一臉輕蔑卻難掩喜色。
“小奇!”君諾呼喊着張開雙臂,意圖讓她跳入自己懷中。
小奇哈哈一笑:“我可不敢。之前渡劫不得已罷了,現在還敢,容傾得撕了我。”
翊笑道:“下來讓我挼挼。”
“哼!”小奇飛撲而下,“嘣”一聲,壓得巷口深深陷下去一個大洞。哪裡還是那小獸,分明是個藍色巨獸。
上古神獸麒麟,化爲真身,威風正盛。
冰原之上,見過小奇真身又知他就是神獸麒麟的只有容傾和君諾。翊和周宏浚當時正在別處,此刻一見,翊被這場景驚到,久久未能回過神來。
君諾高興地奔上去,只夠得到小奇下巴,便摸了摸它下巴上藍色毛髮,笑道:“上古神獸麒麟,你來晚了。”
小奇道:“不是晚,是來的巧!”
君諾笑問:“如何巧法?”
小奇一邊享受着君諾摸它的毛,一邊得意地道:“告訴你件事,我是麒麟獸族族長,所以這次來的可不只我一個,而是整個麒麟獸族。”
話音剛落,空中呼嘯聲起,異禽驚叫着四散逃逸。那空中盤旋飛舞的霸主,從弒殺嗜血的異禽變成了不可一世的麒麟。紅色的,白色的,藍色的,黑色的,在天空中如彩虹一般,奪目耀眼卻振奮人心。
上古神獸麒麟攜麒麟獸族前來助陣,上百麒麟參戰,西荒異禽不戰敗走,逃亡而去。
麒麟可以在空中飛翔,也可在地上游走,一見異禽逃離,便又紛紛四散落向地面,專找蠍尾人、笑面獸,四腳一踢一踩,頃刻間將西荒獸族打得哀嚎遍地。
君諾嘴一撇,道:“就是來晚了!早點來豈不更好!”
小奇大笑:“我麒麟神獸自上古便已避世,常年居於西荒更西,守衛東西龍魂大陸邊界,不屑人族混戰。我雖是麒麟獸族族長,卻依舊要遵循避世族規。這一次,他們是被你墮魔引天劫而感動,自願爲你而來,我只不過帶個路罷了。”
君諾也跟着大笑:“那就委屈威風凌凌的上古神獸,暫且做我坐騎,與我共戰魔尊七煞!”
小奇抖了抖,威風極了。君諾一笑,藉助水遁上了它的背,卻怎麼都站不穩。
“你運靈力在足底,吸附我背部即可。”小奇交代着,卻又感慨:“你家妖王怎麼不教你。”
呵,可不是麼?不羈山同乘仙鶴之時,容傾還說難學的很。想來只不過是想佔便宜罷了。
皇城上空,岐鳥揹負七煞,與容傾大戰正酣。岐鳥雙頭,一頭火一頭水,正逼得仙鶴連連後退。容傾渾身妖力暴漲,將自己和仙鶴護在其中,乾坤扇不停翻飛,憑一己之力,對戰岐鳥和七煞。
七煞殺的眼紅,暴戾之氣越來越重,對着容傾一聲怒吼,又要衝上去,卻忽覺身後一道凜冽衝擊力破空而來,急忙從收不住身形的岐鳥身上一躍而起,落向一旁。岐鳥沒能及時閃避,左翅重傷,朝下跌落而去。
麒麟神獸一聲狂吼,一口咬上岐鳥背部,翊飛撲而上抓住岐鳥右翅,用力一扯。兩相用力,岐鳥被撕成兩半,化爲一團黑霧散去。
七煞落到一旁高樓之上,擡眼見到君諾,立時驚訝,連那周身魔氣都瞬間消散不見。
“你……你……是誰?”明知面前之人那一身正氣,一臉笑意,絲毫與女兮沒有關聯,七煞還是心懷一絲期待問了出口。
君諾站在麒麟背上,與容傾相視一笑,沒有任何言語卻已經給出了答案。
君諾讓翊回援地面,自己則與容傾並駕齊驅,並肩而立。
翊看了一眼二人,放心地帶着羽人族轉向地面。他視力極佳,遠遠便見到與一隻笑面獸惡戰的周宏浚,一掠而去,對着周宏浚笑了笑,便將那笑面獸抓住帶上高空,再一鬆手,那笑面獸驚叫着狂亂地撲着四肢落下地面,砸的崩裂,一身血水濺得到處都是。
周宏浚回身一擋,替鶴筱擋去了絕大部分髒兮兮的血水,兩人相視一笑。
鶴筱琴聲助陣卻沒有多大的殺傷力,李瑾瑜卻忽而提議聯手。李瑾瑜建符篆,鶴筱以琴音推動符篆攻擊異獸,那原本皮糙肉厚又異常靈活的蠍尾人被符篆之力的強大沖擊力崩地四分五裂。
異獸一條長尾劃過長街剛好落在應天門掌門於懷能面前,他隨後一擋便將那長尾碎成小塊,又笑着問詢洞玥門掌門李奇邃:“這符篆力道兇猛,可否助力與我?”
李奇邃哈哈大笑,得意地道:“於掌門還是早些生個好兒子吧。”言罷一回身便用符篆困住又一頭笑面獸,玄門掌門周越彬不失時機一劍砍落其頭。
那笑面獸頭顱撲騰撲騰落向一旁,剛好滾到不遠處雲鼎閣閣主君黎默腳邊,被他一腳踢飛。
五蘊神宗宗主鍾天逸立刻用風系術法接住那頭顱,笑道:“我給高高在上的太子爺送份大禮去。”那頭顱順着狂風而起,夾雜着血腥之氣直奔追風殿而去。
太子臻高立衆人之上遠觀皇城頂上一舉一動,頓見一物入懷錯愕間伸手抱住,卻嚇得一把拋出連連驚呼。
那被他拋出的頭顱劃過空中,卻見一黑一白,並肩於空,給這天地間增添一抹亮色,給人心增添希望。
君諾和容傾相視而笑,似乎不用言語也能知曉對方心中所思所想。
容傾對她點了點頭,又對七煞道:“事已至此,你還是放棄吧!我也曾有執念,總覺得愧對於她,想讓她重回塵世,可……終究只當是做了一場很痛的夢。”
七煞聽聞容傾此言,瞬間奔潰大罵:“這世間只有我最愛她!你比不上!比不上!所謂的愧疚,所謂的蒼生,其實不過是你自己給自己的藉口罷了!”
容傾一聲嘆息不想再說話,他本來就不喜言語,如今面對無法對話的七煞,能說這麼多是真的想要勸說一番,但見七煞暴走,瞬間便失去了心情,沉默下去。
七煞這一暴走,一團黑霧自空中重聚。岐鳥復生!
容傾道:“不能讓他們再聚!”便要前去對付岐鳥。
小奇卻忽而道:“你還是對付七煞吧。七煞可比岐鳥難對付多了,岐鳥交給我們。”言罷當先振翅而起,飛向那團黑霧。
君諾愣着回頭看了容傾一眼,容傾也愣愣看了看她,忽而笑了。
小奇已經幫他們做出決定,目的不在於哪個更強,而是不想讓七煞的魔氣影響到君諾體內隱藏的暗黑之力。
自她渡過天劫歸來,她那一身殺伐之氣漸重,絲毫沒有想要壓制的意圖。雖然君諾自己沒有察覺,小奇卻是分辨得清清楚楚,當先帶着她離開七煞的影響範圍之內。
岐鳥復生,受了七煞情緒影響,戰力猛然增強,對着虛空一聲尖嘯,一口怒火噴向皇城結界,那火久久不停歇,一層一層綿綿而下,轉瞬便將結界燒出一個大洞,燒着了皇城裡最密密麻麻的一處建築羣。
“糟了!”君諾驚慌失措回援,可護城河裡的水已經被五蘊神宗調走,一時難以聚起更多水源,眼見大火滾滾,驚嚇得皇城裡的人四散逃開。
龍魂國都饒都富庶千年,已被這場大戰毀得滿目瘡痍,如今這唯一一塊完好的皇城,被岐鳥地獄之火燒灼,即將衝破結界。
結界一破,魔衆再不受限制,若攻入皇城,且不說無能皇室會不會被覆滅,就單說魔衆隨意抓個皇子公子做要挾,也再無人敢毫不顧忌的攻擊它們。
眼見着大火熊熊,君諾急得連聲呃嘆。
小奇卻哈哈一笑:“再告訴你個事,我……是水麒麟,與容傾搬運伏流水水源不同,倒是與那岐鳥一樣可以自我循環。”
君諾瞬而高興:“現在我承認你來的特別是時候!”
小奇一笑,一個大噴嚏,水浪自天而降,卻好似傾盆大雨一般灑向地面。
君諾一捏手決,手一推,愣住了。毫無動靜!
小奇一聲嘲笑:“你不會是使不出來吧。”
君諾摸了摸眉毛,苦笑“啊?哈哈……失誤失誤,再來再來!”
小奇又是一個噴嚏,大雨再從天而降,君諾捏起手決,那傾天大雨瞬間轉化爲冰刃,擊向岐鳥。岐鳥吃痛向後退去,恨恨瞪着君諾只恨不能將她一口吞下。
小奇倒吸一口空氣,猛然張嘴,一口巨浪噴出,與岐鳥所吐水浪不相上下。君諾手決一變,以伏波術讓那巨浪轉換成長劍模樣,直向岐鳥衝撞而去。
岐鳥不閃不避,吐出一口水來,兩個水浪互相撞擊散向左右,成滔天之勢落入皇城,好巧不巧澆滅了大半火勢。
君諾哈哈一笑:“好樣的!再來一次!”
小奇猛然再吸一口氣,又一口巨浪噴出。君諾將幻世拋出,笑道:“這一次,我們來結果了它。”
小奇噴出的巨浪再次形成長劍之形,朝着岐鳥而去。岐鳥毫不在意又吐出一口水來,試圖撞散水勢。可水浪遮擋其雙目視野的瞬間,一股巨大的衝擊力伴着強烈的金色靈光衝破水壁而去。
帶着君諾靈力的冰劍直接刺入那正待噴火的頭,與此同時繞道而回的幻世從空中直劈而下,將剛剛看清局勢的頭一刀砍下。
兩顆頭一個撞進皇城,一個撞向一旁的護城河。落地的一瞬間都化作齏粉,消散而去。雙頭岐鳥,兩頭齊斷,強大的靈力斬斷其力量根源,終於將其斬殺。
那一邊容傾與七煞大戰正酣,沒了岐鳥在側,七煞只能孤身應戰,眼見着岐鳥被君諾殺死,他一聲狂怒,周身魔氣飛翻而起。魔人紛紛狂奔而來,沒入其身體之內。
魔尊七煞,重聚魔人之力,頃刻間增強戰力。爲阻止他更強大,容傾立刻以扇爲劍準備攻擊,卻又從天降下一隻雙翅白虎擋在其面前。
小奇一聲低呼:“翼虎?上古異獸!”
那白虎轉頭看向小奇,恥笑道:“哈,手下敗將,你也在啊。”
“哼!”小奇道:“幾千年沒見了,你當我還是當初的我?”
翼虎嘲笑道:“不如打一架,看看你是不是更不如當初了?”
小奇氣得巨頭一擺,落向地面,“你下去,我要去報箇舊仇!別去找容傾,別去找七煞,你就……隨便做什麼都行,遠離七煞。”
言罷,小奇一昂首騰空而起,與那雙翅白虎糾纏在一起。轉瞬之間,另外兩個麒麟也參與其中。
雙翼白虎怒道:“你耍賴,有本事單打獨鬥!”
小奇大笑不止:“憑什麼,我高興人多勢衆!”
翼虎斥道:“不要臉!”
小奇道:“我是臉皮厚,你纔是不要臉。魔是什麼東西,從上古時期開始,我們便已經達成不成文的約束,無論天下如何變動,絕不相助於魔,你竟然這麼不要臉地去救那個嗜殺成性的魔!”
翼虎道:“我不是助他!我是來搶龍魂地界的,只是互相利用罷了。”
小奇不屑一顧:“然後呢,坐在那些瓦片底下,躺在硬邦邦的牀上,用着那些小家子氣的東西,美其名享受?是否開心享受,視乎於你自己,而不是擁有什麼。”
君諾咯噔一下,似曾相識,我說的吧。
她這邊心神一散,立時失了警戒之心,一股強大的力量忽然將她捲入空中,生生鉗制住四肢,令她動彈不得。
“君諾!”容傾空中驚呼,立時停下所有攻擊,乾坤扇一翻,不羈山水傾盆而至,轉瞬又化爲點點細雨,夾雜雪花,緩緩飄落。
七煞一雙狠厲的眼睛在那黑霧之中翻轉,時而外露,時而收斂,“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君諾奮力掙扎,卻始終出不了那煙霧,怒道:“殺了我又怎樣?殺了整個饒都又如何?殺光整個天地又如何?女兮魂散,滅於天地,再也回不來了!”
“屁話!都是你!都是容傾!都是你們害得!”雪花飄在他的發間。
君諾嗤之以鼻,“你知道這世上有一類,自己的錯,總是找藉口歸結給別人麼?你就是如此,所以女兮看不上你!”
“屁話!”七煞越來越暴走,雪花落於他肩頭。
君諾被那黑霧捏得有些喘不過氣,還是繼續道:“所謂天命,不過是你們做得太過。若是女兮該當存世,我便引不來天劫,若是她該當復生,我便不會重回。這不是什麼天註定,也不是什麼因緣巧合,而是你們殺氣過重,天地不容,世人不容,多行不義!”
“屁話!”七煞一聲狂怒,驚了遠近所有人魔妖獸。
他一聲狂怒戛然而止,只覺胸口劇痛由內而外迸發,等他反應過來,一道金光生生將他撕裂。
水霧繞着他周身旋轉,雪花夾着雨滴沒入他被撕裂的身體,一點點,一寸寸撕裂。
君諾腰間忽而受力,向後跌去,剛好落入容傾懷中。
兩人腳踏仙鶴,翱翔於空。
七煞的身體還在那雪花和金光之中點點碎開,魔氣一次次重聚他的身體,卻好似拆了東牆補西牆一般,聚了他的手,又散了他的腳,聚了他的腳,又散了他的腰。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七煞看着無法凝聚的身形,一臉不可思議。
君諾嘆道:“我已進入神魂界,用的是仙力!”
一次又一次,當七煞第七次被撕裂的時候,終是散出一道濃濃的黑霧,消散了蹤跡。
饒都緩緩放晴,西荒獸驚慌逃離,天雨降落,似是哭泣,又似是高唱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