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君諾一直聽着容傾心間的心跳,只覺得一切都好平靜,好安定。若是可以,她再也不想睜眼去瞧那所謂炎魔和一衆修仙之人。
卻忽而,一聲低低的怒吼,驚起一片呼喊。
君諾顫抖了一下,忙道:“炎魔,它就是炎魔。”
容傾順着君諾目光看去,只見那炎魔身上的火光也在一點點增加,靠得近的一些人已經感覺到了熱氣騰騰,紛紛向後退着。
容傾一手環過君諾後腰,睫毛微微顫抖,輕聲道:“我帶你出去。”
君諾心頭一動,轉而悽然一笑:“出不去了。”
容傾雙目一凜,眉頭一皺,伸出手去探了探,沒有半點動靜,而剛纔破開的冰層穹頂此刻卻好似從未皸裂過一般。
君諾解釋道:“莊未寒將整個墨雲鎮都建造成了炎魔封境,一旦禁忌塔損毀,這裡便只能進不能出。”
容傾眉頭皺得更深,根本無法理解,爲何要這樣大費周章。
君諾知他心中疑惑,便道:“莊未寒應是擔心炎魔破出,魔衆感知之後趕來相救,他想讓魔有來無回。”
容傾面色微韞:“那你還孤身犯險?”
“我也不知道啊,我根本沒料到塔會塌,也沒料到會來這麼多人。”君諾本來在講述自己的委屈,突然一轉念,略帶責備地斥道:“容傾啊,你都出去了還進來做什麼?”
容傾眉毛一挑,故作生氣:“我還沒責怪你推我出去,你倒先怪起我來了?”語氣卻甚是平靜溫和。
“哎……”君諾除了嘆息竟是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不希望容傾爲了自己不顧生死,可容傾卻不願她遭遇險境。從前的生生世世,容傾也許從來沒遇見過如自己這般的人,不要他幫,不要他爲自己冒險,卻把他推開。
容傾盯着君諾看了又看,似是在看手心中的寶貝,看得她臉紅,才忽而笑道:“這樣……也挺好。反正在哪裡都一樣。”
“是啊,挺好。”君諾瞬間明白了容傾的意思。在一起就好,管是在仙境,還是在炎魔封境。
她笑了笑:“……至少翊和宏浚已經出去了。”
“姑奶奶——”
一聲從遠處傳來的呼喊,驚得君諾陡然瞪大雙眼,“我……我……不敢看。”
君諾脖子生硬得半分也扭不動,問道:“你告訴我,這是幻聽。”
容傾擡頭瞟了一眼,輕輕搖頭。
周宏浚抱着小奇奔了過來,喊道“總算找到了,誒?妖王也在?”
翊跑過來,瞄了一眼容傾,沒有之前那般恨恨的目光,轉而對君諾道:“我厲害吧,沒有半點提示也找了過來。”
君諾咧嘴一笑:“厲害厲害。”但那笑容,明白人都看得出來,實在是過於牽強。
小奇在周宏浚懷裡掙扎着:“所以……關我什麼事!你們要找死爲什麼帶我?”
兜兜轉轉,終是又聚在了一起。緣分吧!雖然不怎麼好!君諾想着,露出一抹無奈苦笑。
莫老二悄悄靠近,道:“少閣主,那個……其實……到底能不能出去啊?”
君諾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因爲她也不知道。
“什麼?”小奇當先炸了:“什麼能不能出去?”
周宏浚也詫異地看向君諾,看得她一陣發慌。
“那個……說來話長……”說着手一擡,心念一動,青珩劍攢動,劍身一轉躍回她手中。
“此乃我雲鼎閣世代相傳的一品靈劍青珩劍,此劍隨我雲鼎先祖君遇真參與了當年那場炎魔封印之戰,又被塵封於此五十年。”
君諾看了看青珩劍,又道:“適才青珩劍劍靈現身,帶我回溯五十年前舊事,其中一件事便是告知我,此處只能進不能出。”
這話是解釋給後來的翊、周宏浚和小奇聽,也是解釋給那些風風火火喊打喊殺的仙門人士聽。
小奇一聽完立刻破口大罵:“我說不下來吧,你們兩個小子非要下來!還非要拉我一起下來!”
翊一點也不想讓它,立刻回嘴:“你不是稱自己是神獸麼?有本事自己出去啊!”
“我是神獸,我又不是神!”小奇氣呼呼道:“費那麼大勁整個七層禁忌塔,是爲了讓闖塔之人出去?動動腳指頭想想也知道了嘛。”
君諾無奈搖頭苦笑,看向容傾,想說點什麼卻不知如何開口。
容傾捏了捏她的手,溫柔一笑:“無妨,我在。”
小奇一聽轉而對着容傾吼道:“你陪你的,我要出去!”
容傾此刻卻是半點都不想理會旁人,看都不看小奇,滿眼都只有君諾。
君諾笑了笑把青珩劍遞給周宏浚,道:“幫我找找劍鞘吧。”
翊搶先接下了劍,拉着周宏浚就走,“讓他們單獨待着。”
“你活暈頭啦?”
“如果真出不去,他們不是更想自己待着麼?”
小奇一臉死氣沉沉:“我能不能不跟你們待着。”
君諾尷尬地笑了笑,有些羞澀,卻見容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心頭百轉千回。
容傾沒來之前,君諾只不過是有些不捨。塵世紛繁複雜,雖有諸多掛念,但親友離了自己依然可以過活,也用不着她時時上心。
可容傾忽而出現在面前,她心底卻有萬分不捨不願,她真的不忍心容傾用盡心力維護,最終得了個淒涼困死。
容傾看的淡然,自己便也放得淡然。誰知翊和周宏浚又再出現,還連帶着把一個本來不該被牽扯進來的小奇也帶了進來,這還真是容不得她頹廢等死。
君諾又伸手拽了拽容傾的袖子,笑道:“出不出得去,都不重要了吧。”
不知從何時起,她竟然習慣這樣撒嬌。也不知何時起,他竟然對她的這種嬌俏模樣一點也拒絕不了。
終是相視一笑,管他生生死死!
莫老二聽了他們的談話,已經失了心神,恍惚了一陣之後,抱着劍“噗通”一聲坐到地上,“哎,可憐我娘子和女兒還在等我找到寶貝回去置換大宅子,沒有我可怎麼活喲。”
那邊五蘊神宗也有人聽到了一些風語,便上前來詢問,莫老二隻得又把自己所知再講一遍。他們都是見過她在拔劍時的狀態,又見過她拔劍後的異樣,也只能選擇了相信。
結果這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便在衆人中傳了開去。一時間哀嘆聲,憤懣聲,無措聲,此起彼伏。但,再也沒有人敢對君諾發起責難,因爲他們誰也不是妖王的對手。
而另一邊炎魔漸漸甦醒,時不時低吼兩聲,又扭動下身軀,一羣被容傾傷得滿地七倒八歪的人更是充滿了無助與絕望。
不一陣,五蘊神宗宗主鍾承宣再次來到君諾面前,恭敬行禮。
君諾想到剛纔她被羣起而攻時,這五蘊神宗沒有一人蔘加,雖說沒有出手阻止,卻也有過好言相勸,也算的是對自己存有善意,便也恭敬回了禮。
鍾承宣又對容傾行了個禮,問道:“見閣下這般修爲,必定不是普通妖族,還請教妖界大名。”
容傾冷哼一聲,乾坤扇翻轉,就要出手。
君諾訕訕一笑,拉住他忙道:“這位可沒傷我!”
“傷你的,袖手旁觀的……都該死!”
“若是這樣就算該死,我早就應該死無數回了。”君諾看了一眼那些七倒八歪,**不斷的人,“我這一生也殺過人除過妖,傷在我刀下的人妖鬼獸更是不計其數,若要算賬,我也算不清啊。”
又一聲冷哼,妖王傲氣畢現,高高在上,斜斜睨了鍾承宣一眼。
君諾不好意思笑了笑。
鍾承宣也尷尬地笑道:“有本事的都這樣,哈哈哈。”
君諾也跟着笑了笑,可不是嘛,這裡除了容傾能與炎魔一戰,其他人可都是廢渣。自己也不例外。
鍾承宣寒暄過後,當即正色:“少閣主所言當真?此地真的只能進不能出?”
君諾無奈道:“應該是,青珩劍靈的記憶應該不假。但……”她終是不忍心給人絕望,又道:“凡事都有例外。”
鍾承宣嘆了口氣道:“可嘆我五蘊神宗所有精英皆……”
井三兒忽而靠近,卻又礙於容傾在側有所忌諱,怯懦問道:“可是你剛纔說的‘例外’是何意?”
君諾笑了笑,果然是曾經與自己有過交集之人,竟然能發現言語中的餘地,便道:“因爲這裡是幻境啊。從道理上來講,幻境便是虛境,虛境無論再真實都一定有悖於真實,總會有破綻不是麼?”
莫老二騰的站起來,抹了把眼淚,衝上來問道:“破綻是什麼?”
君諾一聳肩,“不知道。”
莫老二眼中神色又黯淡下去。
君諾無奈嘆氣道:“我不知道,不代表大家不會知道嘛。我們四百餘人總不會沒有人想不到辦法啊,總有聰明絕頂的人嘛,是不是?”
這一句話好像提醒了衆人一般,立刻有人就傳了出去,很快便有人開始成羣結隊討論起來。鍾承宣也與其五蘊神宗門衆商議去了。
莫老二左看看右看看不知該怎麼辦,君諾卻讓他去幫忙把周宏浚叫回來。
一陣喧鬧之後,君諾只覺耳根子又清淨了,回頭卻見容傾正以一副你被我看穿的笑意盯着自己,頓覺好笑。
“笑什麼?”君諾莫名跟着笑。
“沒什麼。俠女已經想到出去的辦法了嘛。”
“沒有啊。我哪裡知道,我很笨的。”君諾笑着,但那笑容卻無比輕鬆恣意。
容傾也笑着,寵溺的很。
“你不問我了?就這樣不問了?”君諾忽而百般希望容傾好奇。
“你想說自然會說。”容傾依舊平淡如常。
“可是我想你先問我,我再說。”
容傾輕輕嘆了口氣,寵她寵到極致,“那……俠女想到的辦法是什麼?”
君諾嘿嘿一笑,心想,還真是事事相讓。
正笑着,莫老二已經帶着翊和周宏浚跑了回來,“沒找到。哪裡有什麼劍鞘嘛?”
君諾笑了笑,招呼他們都坐下來休息,容傾卻雙臂一抱,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莫老二本來都已經要坐下了,卻忽而頓了頓換了個離他最遠的位置。看來是被容傾剛纔的一番叱吒風雲嚇得夠嗆。
小奇依舊罵罵咧咧,埋怨着翊和周宏浚將自己也帶下來。
君諾嘆道:“哎,你罵的可是我朋友和我親戚,你說我該不該記個仇,把你丟在這裡不帶出去?”
翊和周宏浚當先激動起來,莫老二卻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而小奇忽的住嘴,耳朵扇了兩扇,才轉過頭來,“你莫不是框我?”
“可還記得虛實之鏡?”
這邊三個腦袋齊齊點頭,莫老二卻呆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