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君諾說有出去的法子,大家都激動了起來。
“禁忌塔底層的鏡陣只是普通鏡陣,而真正的虛實之鏡所造幻境是整個墨雲鎮。以湖水爲底,以頂層符篆之力爲頂,將整個墨雲鎮包含在內。”
翊道:“剛纔聽到他們在商議如何破除這封印幻境,莫不是真有辦法?”
君諾點點頭道:“我確實有個想法,姑且可以一試。青珩劍靈的記憶裡,有一個場景,莊未寒將一面‘虛實之鏡’打碎,埋在這裡的泥土之中。”一邊說,她一邊用手指在地上畫出一個六芒星圖形。
“其中一個點,便是炎魔附近。”君諾指了指,又道:“若以巨石爲基,其它的五個點都在櫻花樹下。”
周宏浚忽然靠近了一些,低聲道:“你讓我們找劍鞘是假,讓我們熟悉這裡的佈局纔是真?”
君諾滿意地點點頭,笑道:“嗯,跟着我學聰明瞭。其餘五個點還有中間應該都分別有一塊碎片,這些地方交給你們,炎魔那裡交給我。”
莫老二看了看四周,也學着壓低聲音道:“可爲何不讓大家幫忙一起找?”
“莫兄可還記得跟我提到過一隊黑斗篷的人?”君諾道:“剛纔恰好有個身穿黑斗篷,頭戴黑帽的蒙面人試圖喚醒炎魔。所以不能大張旗鼓,得悄聲進行。”
君諾又望了望遠處的炎魔,那火光越來越盛,“緊迫之事,務必謹慎。”
周宏浚與翊分散開去,暗中尋找那散落的虛實之鏡。
“你確定要救這些人?”容傾嫌惡地掃了一眼密密麻麻的人羣,滿臉不願意。
君諾一聲嘆息:“我輩無能,蒼生何辜?這是那十位勇士教會我的道理。我註定成不了他們那樣的英勇豪俠,卻想堅守他們的堅持。”
容傾只是看着君諾,久久一言不發。
君諾心頭一顫,忙問:“容傾,你……又生氣啦?”
“沒有。”容傾淡然一笑,替她理了理散亂在額間的髮絲,“我只是覺得,你如果不這樣做,纔不是你。”
“小女柔柔弱弱,自是不敵那炎魔。”君諾笑嘻嘻盈盈一拜,“請妖王大人協力,助我在那炎魔身側找到虛實之鏡的碎片。”
容傾被她逗得莞爾,難得開懷,伸手在她額間一敲,“好。”
君諾和容傾靠近正在甦醒的炎魔,但見它此時渾身都在微微顫抖,手指竟然微微跳動,周身圍火光已經大盛。
君諾一邊靠近,一邊仰頭看去,“也不知炎魔還需多久才能完全甦醒?”
容傾將她拉至身後,道:“已經醒了。只是力量還未完全恢復罷了。”
“醒了?”君諾一驚道:“它在假裝沉睡,向我們示弱?莫不是我們剛纔說的它都……”
“對,聽見了。”
“……”君諾自我嘲笑道:“可憐我還以爲無人知曉,沒想到它……其實我現在說的它也能聽到,是麼?”
容傾被君諾逗笑:“是的。但是它不會拆穿,也不會阻止。因爲它也想出去。”
君諾忽而止住步伐,嘆了口氣:“我突然不知道,該不該出去了。殺不了它便還是隻能封印它,可是如果始終是封印,又爲何要放它出去危害蒼生呢?”
這一猶豫,一停步,忽聽得“砰”一聲巨響,一個人呆楞着連聲道歉:“不是故意的。”原來他一不小心,用自己的大刀便砍上了一旁的一顆櫻花樹。可又太過用力,刀鋒深入其中,他便努力去拔,一不小心把樹攔腰弄斷了。
衆人都覺是虛驚一場,而一聲狂怒低吼從炎魔喉嚨中響起。那個原本已經醒來,卻在等待力量恢復的魔,忽然間發怒了,周身火焰越來越盛,整個空間也越來越熱。
君諾想起這櫻花樹的由來,不由得把心中疑惑說了出來:“青珩劍靈的記憶裡,這櫻花樹不是他們爲幻境而設,而是這炎魔被封印之時忽的生長出來。”
容傾忽而帶着君諾往後退,抓住她手腕的那隻手微微加重了力道。
“怎麼了?”君諾也隱隱覺得有些異樣。
“櫻花樹是它的力量之源。”容傾道:“妖或魔在被封印或受重傷時,會想辦法把自己的力量轉移出來,移到其他地方,等到自己甦醒的時候再將力量重新奪回。”
“那這些櫻花樹就是它的力量封存之地?”君諾道:“怪不得它醒了卻還是假裝未醒,原來是在吸取這櫻花樹中的力量。”
魔與妖到達一定修爲,便可將自身魔力或妖力遮掩起來,也能聽見周圍所有細小聲音。所以剛纔兩人的談話,魔也聽見了。
君諾這話剛出口,那炎魔猛然一睜雙眼,看了過來。
容傾此刻妖力並未完全釋放,可那修長身姿隨意一站,盡顯風華,任誰都不會當他是泛泛之輩。
炎魔見了容傾,也知他是個勁敵,只是低低一聲吼,又閉上雙目,全力去回溯力量。
“容傾,我有個想法,不知……”
容傾捏了捏君諾的手,兩指覆上她的脣,提醒她不要說出來,淡淡一笑道“放心去做,如果它發難,我會拖住。”
“好。你小心。”君諾知道,除了容傾,無人能與炎魔相抗,他說能拖住那就一定能拖住。
爲今之計,不是兒女情長各自擔心的時刻。她毫不猶豫轉身跑走,暗暗計量着心中計謀。
炎魔悄然睜開雙目,目送君諾遠行,又看看向容傾,忽而振奮。它腰間一動,立刻引得陣陣驚呼,竟是有人發現炎魔悄然睜眼。
容傾忽而間散發妖力,妖氣縱橫,銀髮翻飛。炎魔被他氣息所吸引,一時起了爭鬥之心,也是魔力大漲,陣陣黑霧騰起,圍繞周身。
兩股黑氣,一個沉沉渾濁,另一個飄飄灑灑。一個爲炎魔魔氣,一個爲妖王妖力。兩相交纏,掀動狂風,席捲翻轉,從二人中心向外擴散。
一衆修仙人,都不是什麼名門出身,自是未有見過這般大場面,一時被那狂亂之像吸引。
君諾找到五蘊神宗宗主鍾承宣,一把抓住他,道:“宗主,我有法子出去。”
五蘊神宗的人還未激動,周圍一大堆被容傾打得鼻青臉腫,瘸腿甩手的人反而爲圍了上來,紛紛問詢。
君諾臉色一沉,不冷不熱地道:“你們決定來尋寶時沒有想過會遇見炎魔?沒有想過會丟了性命?現如今個個要死要活地做什麼!”
一人搶先斥責:“你這是什麼話?我們不是沒把你怎麼樣麼?那妖還把我們傷成這樣?”
井三兒仗着與君諾交好,又想替五蘊神宗表達下姿態,回道:“要不是少閣主阻止,你現在都去投胎了,還好意思說。”
另有一人道:“既然剛纔好心阻止那妖殺我們,現在爲何又不能共享這求生之路?”
君諾一聲冷笑,“我又不是聖人,被你喊打喊殺,不報復已經是我最大的忍讓,還指望着我以德報怨?”
隨口發泄完畢,君諾立刻拉走鍾承宣。對抗炎魔纔是首要。
一衆人遠的近的圍在附近,心想你總不能阻止我們聽吧。可聽了一陣什麼也沒聽見,又擡頭瞄去,只能看見君諾那嘴一張一合,絲毫不停歇,卻半點聲音也聽不見。
初時,鍾承宣也是不明所以,但很快便明白了過來,君諾只是做着口型,未有發聲。
五蘊神宗修習之中便有一條以口型辨他人話語的技法,片刻便明白了過來。不只是他,就連靠的近的五蘊神宗門衆也明白她的計策。
鍾承宣聽完,沉默良久,才道:“少閣主確定麼?這計謀雖好,卻實在危險。”
君諾道:“宗主覺得,還有比困在此處,與炎魔同歸於盡更兇險的情況麼?”
鍾承宣遠遠望了一眼炎魔那方,只見黑霧翻騰,飛沙走石,立刻道:“我明白了。少閣主放心,此事我五蘊神宗定當竭盡全力。”一轉頭又以口型傳音對門衆下了指示。
這邊剛剛交代完畢,那一邊炎魔和容傾竟然已經打開了。三千年妖王容傾,與萬年上古魔炎魔,一火一水,傾天大戰,整個穹頂之下半個空間被他們聲勢浩大的狂風所傾覆。一時在外的看不見在內的,在內的顧不了在外的。
一陣喧囂乍起,轟隆聲驟然起又驟然止,沒有被黑霧狂風所覆蓋的另一半空間裡,所有櫻花樹被五蘊神宗以風系法術同時連根拔起。
炎魔一聲怒吼,撕心裂肺,火光驟然大減。
五蘊神宗一片歡騰,其餘人不明就裡也跟着興奮起來。
炎魔力量之源櫻花樹被拔除一半,它的力量便只是已經凝聚起的那些,火光微弱,能力大損。
妖王容傾毫無戀戰之心,只是且戰且防,炎魔攻擊,他防守,炎魔退守,他也不追。就這樣牽制住它,讓它進不得,退不得,僵持原地。
可五蘊神宗衆人卻絲毫未有停歇,轉而靠向兩壁,發動水系法術,建立起兩道水牆,從底到頂全部覆蓋。君諾一捏手決,將氣海中所有靈力全部調出,頃刻間將水壁化爲冰壁。
“進去!”一聲呼喊,竟然中氣十足。君諾本以爲消耗掉靈力之後會力竭,卻忽然間發現氣海里又再次灌滿了靈力,只是這一部分靈力,有些陌生。
五蘊神宗門衆配合着君諾這一聲呼喊,將所有人都引到冰壁之後。
君諾仗着體內靈力又盛,拔出雙刀,直奔那黑霧繚繞的戰場。剛一進去便覺四周黑壓壓一片,什麼都看不清。可隱約之間,卻感覺到氣海深處那一絲暗黑之力隱隱攢動,又與黑霧中某處產生呼應。
這一兩相呼應,她立刻便分辨出炎魔所在位置,更辨出它心臟所在。君諾靈力灌入雙刀,幻世脫手,朝着那魔力鼎盛之處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