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海底針

——“老夫就說,侯門之後,不怕血。”戚太保抖開畫卷,捲上本是一副馬踏寒梅,血跡染上,變作踏血尋梅,戚太保頓悟狂笑,聞者都是心驚。

——“太保大人…”關懸鏡似有長跪不起的意思。

戚太保目露不滿,收住笑道,“哪有半點當年你爹的樣子,關易身負長戟,有萬夫不當之勇,你不承爵位就算了,連朝堂都不願登上,區區幾十人,還是死不足惜的姜人,你就憐惜成這樣?薛燦,關懸鏡如此怯懦,讓你見笑了。”

薛燦看向跪地的關懸鏡,“關少卿悲天憫人,腰配長劍卻不願出鞘,也許是關大將軍見血太多,他的兒子,反而不願再走這條路。”

戚太保忿忿揮袖,出門前又瞪了眼跪在地上的關懸鏡,都已經走出去老遠,書房裡還滿是濃烈的殺氣。

“起來吧。他人都走了,你跪着,給誰看?”

關懸鏡怔怔起身,倒吸冷氣,“小侯爺,我是不是什麼都不該做,什麼都不能說。幾句話的工夫,就有數十姜人要因我而死…”

薛燦回看敞開的大門,低啞道:“有的人天生嗜血,就算你一個字也不說,一樣有人會因他丟了性命。”薛燦踱到關懸鏡身後,“我想知道,關少卿還會不會執着查出刺殺安樂侯的兇手…”

“當然。”關懸鏡想也不想,“要不查出真兇,那些姜人豈不白死?”

薛燦攥住腰間鷹墜,審視着身如松柏的關懸鏡。

太保府外,櫟容等的急了,幾次想抱着馬脖子下來,可赤鬃不見薛燦,就越發燥火,背上的櫟容只要有那麼一點兒動作,赤鬃就搖頭擺尾宣示着不滿,大有你再不老實我就摔死你的勢頭。櫟容敢惹赤鬃,也是看在有薛燦盯着,這會兒馬主人不在,櫟容還是慫包一個。

——“薛燦,薛燦。”櫟容看見倆人走出大門,揮着手臂,身子卻還竭力保持着鎮定。

薛燦走的不緊不慢,關懸鏡幾步竄到前頭,指着櫟容,搖頭笑道:“櫟姑娘?瞧你平時天不怕地不怕,原來…輸在一匹馬身上。”

櫟容頓時紅臉,薛燦輕吹馭馬的哨音,赤鬃乖巧的屈下前蹄,櫟容抱着馬脖子下來,見薛燦神情有些異樣,試探的閃到他身旁,咬脣道,“是不是,要帶我去逛集。”

——“改日吧。”薛燦攥住馬繮,“走了。”

“櫟姑娘。”關懸鏡喊住有些失望的櫟容,“鷹都我熟,倒是可以帶着你。”

薛燦毫無緣由的反悔也是讓櫟容有些氣的,芳婆和她說過,世上男子多賤骨,你越千依百順,他就越不把你當回事,非得逆着傲着,他纔會當你是塊寶。

櫟容是懶得理芳婆的套路,但這會子,忽然想試試。

“好啊。”櫟容一口答應,“那就有勞關少卿。”

薛燦頓住牽馬,扭頭看着櫟容面上的挑釁,女人心,海底針,薛燦想猜,卻沒有心情。

櫟容想着,只要薛燦開口留自己一聲,就乖乖跟着回去,但薛燦什麼都沒有說,他略微頓了頓,翻上了赤鬃,“駕”的一聲絕塵而去,落下一臉懵逼的櫟容,還吃了一嘴土。

關懸鏡目送薛燦,溫聲道,“你也見過戚太保的,他性子無常,怎麼對你,只會對小侯爺更過些,小侯爺長這麼大,哪裡受過這樣的氣,太保面前陪笑憋屈,心情不好也是正常。”

“關懸鏡。”櫟容注視着他的滿目真誠,“帶本姑娘逛集去,吃好玩好,管他薛燦?”

關懸鏡低笑了聲,他悠然凝視着櫟容臉上的傷疤,雖然已經有些把握傷疤是櫟容手繪,但忽然生出一種奇妙的感覺,就算這疤是真的,火一樣的櫟容還是依舊可人。

街邊酒樓,關懸鏡點了滿滿一桌好菜,櫟容挨個嘗過,面上卻沒有驚喜,眼睛不時瞄向窗外,人在關懸鏡對面,心早不知飛去哪裡。

關懸鏡也不覺得無趣,他出神看着櫟容的臉,暗歎這是一雙何等了得的鬼手,這疤要真是假的,自己與她不過隔着兩尺方桌,居然也看不出一點破綻。

——“你看着我做什麼?”櫟容撫了撫臉。

“我在想。”關懸鏡掩飾着自己的失態,“你家莊子,我在小侯爺前頭見到你,你卻寧可和他去湘南,薛燦,是靠什麼說動了你?”

“他爲親孃來找我,孝心感天動地,你?”櫟容咬脣淺笑,“我當你是個阿諛奉承的小卒子,帶着我回京交差領賞。我櫟容重情義,當然選他不選你。”

“你這會兒和我同桌吃飯,又怎麼看我?”關懸鏡的身體情不自禁的覆向櫟容。

“你人不壞,也算有趣。”櫟容夾起一筷子魚肉。

“薛燦的親孃。”關懸鏡緩緩直起身,“喪事辦的如何?”

櫟容嚥下魚肉,關懸鏡一臉自然,看着不過是隨口問句,櫟容自若的扒着米,“不過一次再尋常不過的入殮,殮成也就完事。薛家做事妥當,這位外室夫人,也得了應有的體面。”

關懸鏡給櫟容添了些暖茶,眼中流露出一種期許,“漢源閣裡,直到親眼看見我才相信,世上竟真有白骨復容之術,要是早些認識櫟姑娘…”

“最好從沒認識過。”櫟容抿了口茶,“要沒白事,誰會來我家莊子。”

關懸鏡憶起什麼,俊逸的臉上溢出傷懷,“我爹過世時,屍首也是無人能殮,最後,皇上御賜黃袍,裹屍大葬…雖有黃袍,但裹着一具辨認不出的焦屍,又有什麼用。那時要有你這樣的殮師,我爹上路,也能讓我和我娘少些遺憾。”

——“焦屍…”櫟容心頭一緊,對面開朗的關懸鏡,行走時也是瀟灑無拘,沒想到也是個有故事的男人,“薛燦說,關將軍是戰死沙場…”

人固有一死,但親人走的不明不白,走的讓人揪心,就是生者抹不去的痛。

——就像連骸骨都找不到的櫟老三。

關懸鏡朋友許多,但願意的交心的卻寥寥無幾,對着櫟容,不知怎麼的,他忽然對許多話想和她傾訴,又或者是,關懸鏡想這頓飯吃的久些,再久些。

——“姜國皇室宗廟,我爹就死在那裡。”關懸鏡骨節一顫,聲音也哀下。

“我爹和安樂侯率鐵騎攻進姜都,姜帝自盡,我爹尋遍皇宮,卻沒有找到太子虔和皇長孫姜未,姜人性情剛烈不屈,猶如星星不滅之火,如果被太子虔和姜未逃走,他日姜人重得領袖,一定會捲土復國,將來必會攪得大周難安。這時有探子來報,說太子虔帶着兒子姜未在宗廟祭拜,決意以死殉國。”

櫟容面容憂傷,不時看向關懸鏡,如感同身受般,關懸鏡對望她美好的雙目,哀意平下,周身淌出一種靜逸的感覺。

“我爹便率三百親衛趕去宗廟,希望可以勸降太子虔,勸降要不成,也要親自證實姜國皇室覆滅,不會給大周留下禍患。可誰知道…”關懸鏡握緊手心,“宗廟外的石碑旁,太子虔已經一頭撞死,我爹憐憫他也是個人物,下令收殮他的屍身,又命人尋找他不見的兒子,姜國皇長孫——姜未。”

——“姜未?”櫟容低念,“那時,他還是個孩子吧。”

“孩子?”關懸鏡冷笑了聲,“櫟姑娘,你見過執劍殺紅雙眼的孩子麼?我爹,還有帶去的三百親衛,就死在一羣孩子的手裡。”

“啊…”

“太子虔的屍首,不過是一個誘餌。宗廟四周忽然利箭齊發,射死射傷許多軍士,皇孫姜未,早已經在宗廟佈下埋伏,一羣十幾歲的少年,握着兵器和我爹血戰,我爹身中數箭,被姜未殺死…”關懸鏡眼眶微紅,“這還不止,姜未,把我爹的屍首拖進宗廟,還想,割了我爹的首級…”

見關懸鏡哽咽,櫟容雖同情被滅國的姜人,但也不忍傷害他,櫟容眸間閃動,“安樂侯,後來安樂侯放火…”

“安樂侯驚聞宗廟有埋伏,率人來支援我爹,誰知道…宗廟外遍是屍體,我爹的三百親衛已經全部戰死…”

——“那些姜國少年呢?”櫟容急問。

“那些少年,多是姜國親貴大臣的孩子,還有些,是姜未親自訓出的少年護衛,年紀雖小,卻無懼生死,不過數十人,竟能和三百精兵同歸於盡…”關懸鏡低嘆,“滅國滅族的深仇,已經讓他們抱定戰死殉國的決心了吧。”

“都死了…那姜未…也死了?”不知道爲什麼,櫟容揪心起那個敘述裡的皇孫姜未,少年手執滴血的寶劍,用自己父親的屍首做餌,在宗廟前…以死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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