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懷修以前就是吃盤豆芽菜吧,那也得要把豆芽菜去掉兩頭,用銅絲掏空,塞進雞肉或豬肉的餡,一盤素菜做出來比葷菜還要費工夫。現在雖然是虎落平陽,但也不能一下子就把水平拉低到這種程度吧——這些綠油油的“草”讓他怎麼咽得下去!
於是他把臉一板,吩咐道:“我要吃肉!”
面對簡懷修提出的“吃肉”要求,宋遠很委屈的抱怨:“肉早上都已經被你吃光了,現在家裡沒有肉了。”
簡懷修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什麼時候吃過宋遠說的肉,想了半天,明白過來,宋遠口中的肉食大概就是早上的那鍋羊雜湯了。
可那玩意能算肉嗎?……
能嗎?……
不能!
宋遠嘴裡扒着飯,眼裡看着自家師兄一雙筷子在一盤菠菜裡翻來翻去,把一盤菜攪得亂七八糟,他看那菠菜委實被蹂躪得太可憐了,於是伸手夾了一大半菠菜把它們解救到自己碗裡。
簡懷修在幾盤菜裡挑挑揀揀,翻來翻去,他放下筷子,嘆了口氣,轉頭看見宋遠吃得津津有味,他皺着眉盯着宋遠看了半響,到底還是拿起筷子夾了一片白菜放進嘴裡,以前他吃過這種菜,雖然樣子比這好看多了,味道應該是差不多的。
“呸!”簡懷修吐出口中的白菜:“這菜怎麼跟我以前吃得不一樣?”
宋遠疑惑的嚐了口白菜:“沒什麼不一樣啊,白菜不都是這個味道嗎?”
簡懷修恨鐵不成鋼的瞪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宋遠,哀傷的嘆了口氣,他想,應該這個小師弟的廚藝實在是太差了,品味也實在是太低了,他記得自己吃的那白菜比這個味道好多了。
一貫養尊處優的簡公子忘記了有句話叫做“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他吃得那個“白菜”在一定意義上已經不算是白菜了。
這頓飯簡懷修什麼都沒吃,他的內力一直沒恢復,這次的時間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長,他裹着一牀棉被(這是他有記憶以來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寒冷)坐在一張木椅上看着宋遠吃飯,他餓了可是看到那些菜他下不去嘴,這是他有記憶以來第一次知道什麼叫餓肚子。
從宋遠吃飯,練功,到他上牀睡覺,簡懷修一直都維持着裹着棉被坐在椅子裡的姿勢,除了眼珠一直在滴溜溜的轉,身體包括手指頭都沒有挪動過一下。
宋遠看不懂這個從北宗來得的師兄,索性也就不去管他,他特意留了一盞油燈給簡懷修照明,自己就抱着暖烘烘的湯婆子睡去了。
簡懷修在等……
等能有一絲真氣路過他的丹田。
終於有一絲帶着暖意的真氣從他的丹田劃過,簡懷修抓住這一絲真氣注入丹田,開始在體內聚集散落的真氣,只要有了這一絲真氣爲引,真氣聚集起來就簡單多了,沒過多久他就恢復了三四成內力 。
內力恢復的那一刻,簡懷修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隨手拽過那棉被往地上一扔,他衝出門直接往雲城方向飛去——他要去覓食——他要點上東坡墨魚,芙蓉套蟹,整扒熊掌,奶汁肥王魚,三鮮鹿茸羹,細炒牛百頁……外加一壺梨花白。
他越飛越快,越飛越興奮……
他忍不住又加速了,然後一個急停!他落在了一顆松樹的樹梢尖,他遺世獨立,蒼涼的身影和夜色融爲一體,簡懷修仰頭望天,天空一片漆黑,他低頭看地,大地一片漆黑……
半刻鐘後他開始掉頭就往青雲山狂奔而去,因爲他想起來了,自己——沒錢了!
宋遠睡得正迷糊的時候被簡懷修從被窩裡提了出來,簡懷修也不管他醒沒醒,直接就塞了一堆鳥雀到他懷裡:“怎麼好吃怎麼弄,趕緊的!”
飽餐一頓之後,簡懷修摸着肚子往牀上一躺,被窩裡還是熱的,簡懷修用被子把自己一卷,開始閉眼淺睡,等宋遠收拾完他留下的殘骸進屋,他就把頭從被子裡伸出來:
“我要洗澡。”
宋遠絕對是個尊師重道,吃苦耐勞的好少年,簡懷修大半夜的把他叫起來做飯,他一點怨言沒有,現在簡懷修要求洗澡,他二話不說就去忙活師兄的洗澡水了。
洗澡的時候簡懷修看見澡巾,一個白眼,看見洗澡的胰子又是一個白眼,等到洗完澡宋遠拿了乾淨衣服給他,他連白眼不屑於施捨了。宋遠的衣服簡懷修穿小了,於是宋遠翻出了青雲子留下的衣服,簡懷修雖然嫌棄,但宋遠這條件,他也沒得挑了,他萬般不情願的穿上衣服,衣服一穿上他就覺得身上癢癢。
他一邊扭着身子蹭癢一邊問宋遠:“這衣服是不是有跳騷啊?”
宋遠看他表情痛苦,忙上前:“師兄,我幫你撓撓吧”
“不行!這衣服穿不得。”簡懷修開始脫衣服,三下兩下就把自己脫得精光,反正他現在有內力,也不怕冷。他換上自己的孰衣,躺倒牀上,對宋遠道:“明天去買兩件新衣服來。”說完,翻個身徑自睡去了。
簡懷修佔了宋遠的被窩,宋遠只好從櫃子裡又取出一牀棉被,鋪在簡懷修旁邊,現取的棉被沒有之前的那牀厚,新買的湯婆子也被簡懷修佔了,宋遠用被子把自己裹成圓筒,縮手縮腳地睡了。
第二天一早,宋遠和往常一樣醒來,他先是熬了肉粥。然後便開始打掃庭院。等他練完一個時辰的劍,簡懷修還沒起牀。
青雲宗的弟子都是要在卯初起牀的,宋遠往房間的方向看看,心想難道北宗的人都是這樣懶嗎?
簡懷修也是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過來的,一以前他和同門師兄弟一樣早起後都得練上一個時辰的劍,只是他天資太好,十歲出頭同門裡就沒人比他武功更高了,於是他就走出青雲宗走向武林,十三歲以後從未輸過,十四歲打敗了武林盟主,十六歲天下再無對手。
於是他寂寞啊,這種高手的寂寞讓他很憂傷。
他師傅看他這樣寂寞(?)就對他說:“笨鳥先飛,笨鳥先飛,你這麼聰明就不用這麼勤快了嘛,早上別人卯時起,你就辰時起嘛,別人既然跑不快,那你就跑慢點等等別人,這樣你不就又有對手了嘛。”
簡懷修聽了這話,覺得也對,又考慮到自己領先的太多,也不辰時起,而是愛什麼時候起就什麼時候起,什麼時候想練功了才練功,每天就是賞花喝酒,遊玩吃樂,他一個月裡面練功的時間連人家一天的都比不上,這樣過了一年,他找了西域的九劍,南疆的毒王,少林的守寺僧……這些絕頂高手比武,結果很慘烈!
這些高手居然沒一個能在他手下過十招。
簡懷修更寂寞了……
他師傅看他整天閒的發毛,連帶着整個青雲北宗的學習氣氛都不濃郁了,於是又對他說:
“有道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既然你在武學上沒有敵手,不如就去學文,和天下學子爭一爭,比一比。”
天松子說完這席話的一年後,青雲宗就出了一個狀元。
新科狀元簡懷修打馬遊街的那天,天松子宣佈了自己要閉關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