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和秦連朗分別後,沈言每日都在苦惱。不只因爲秦連朗的囑託,還因爲該如何躲開陸景風。
陸景風來找他時未說完的那句話應當是問他爲什麼回京都。正是察覺到這一點,沈言從那日後便一直躲着他,若是讓他知道其中的原由,依他那性子又免不得插手。這是沈言自己欠下的恩情,他只想獨自去還。所以,絕對不能讓陸景風知道一星半點。
已經在“福來”客棧藏了三日的沈言甚是鬱悶。陸景風爲了逮到他,徹底將家搬到了沈言家中,每日就守在門口等着他回來,還派人在醉仙樓盯着。因爲他隱去了氣息,陸景風不能輕易的在人羣中尋到他,便大手筆的在京都散發賞令:凡是提供與沈言相關的消息的能領十兩銀子,看見過沈言的可以領五十兩銀子,找到沈言在哪的可以領五百兩銀子。
爲了得到賞錢,京都的人們紛紛開始四處尋找沈言,大有要將京都翻個底朝天的架勢。沈言十分唾棄陸景風這樣的行爲,不過是京都第一首富,不過是稍微有錢了些,至於這麼任性的找他麼。害得他有家不能回,連醉仙樓都去不得,每日還得變換模樣防止被認出來。“有家不能回”這句話真是應了他的現狀。
好在他事先有準備,變換了模樣後用江深的假名在“福來”客棧住下,並吩咐店小二每日從醉仙樓取回兩壇桃花醉送到他房間來解他的酒癮。算算時辰,店小二也該送酒來了。
沈言愜意的躺在牀榻上,思考着保護秦伶月的法子。在反覆思索了衆多方法依舊無果時,房門終於被叩響,隨之響起的是店小二略低沉的聲音:“江公子,您的酒到了。”
懶得變幻的沈言乾脆背對房門,躺在牀上懶懶的答“進來吧。”
往日這店小二都是放下酒後便出去的,今日怎的還待在房中?“怎麼了,還有事麼?”
得不到店小二的回答,沈言感覺有人一步步靠近牀榻,心中一緊,正欲起身。卻聽見那店小二脆生生的說:“沒事,就是想找你喝酒。”
這聲音有些耳熟啊,沈言一愣,轉頭看向那人,正是他剛剛還在想的人——秦伶月。
“怎麼是你?”沈言坐起身來。
“你以爲是誰?”她今天穿了件緋紅色的長裙,提着兩壇酒笑意盈盈的看着沈言,眉眼間都是少女的姿態。沈言有些恍惚,隱約覺得這樣的畫面曾在哪裡出現過。
“聽說,陸景風正滿京都的找你,你一個算命的怎麼招惹到他了?”在她看來,陸景風如此大耗財力的找他,一定是因爲沈言得罪了那個財大氣粗的暴發戶。秦伶月將酒遞給他,有些不滿的說:“怪不得我在集市都尋不到你,原來是躲在這裡了。”
自從那晚被醉仙樓的小廝送回去後,她就知道沈言已經看穿了她的身份。本想着第二日去解釋道歉,卻不想被她老爹關了禁閉,說沈言這種江湖術士大多心懷鬼胎,不許她往來。好不容易等她搞定了她那古板的老爹,再去集市時卻聽說他已經幾日沒有出現了。
想不到秦伶月還去集市找過他。扯掉酒罈子上的紅綢布,沈言仰頭灌了一口酒,神色複雜的看着秦伶月,“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沈言一直很謹慎,連陸景風都無法找到他,秦伶月又是如何做到的。
秦伶月坐到桌旁,學着他喝酒的動作。“其實來之前我也不確定你在這,只是我看見這家的店小二每日都到醉仙樓買桃花醉,心想這京都除我之外能對這酒情有獨鍾的大概也只有你了。今日我偷偷的跟着這店小二來,沒想到還真被我給猜中了。”
“原來是這酒出賣了我啊。”沈言失笑道,心中浮起一絲讚賞:她雖生性活潑鬧騰了些,心思卻十分細膩,這點和她那老爹倒是相像得很。看來,不能太小瞧她了啊。
“真沒想到,我竟是被一個姑娘給找到了。不知道秦小姐接下來可是要將沈某人帶去那陸府領賞?”
秦伶月放下手中的酒罈子,一臉正色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也明白我不缺那點銀子,何況我一向不喜歡陸景風那個暴發戶,怎會出賣你?還有,我們都一起喝過酒,也算是朋友了。你這樣叫我秦小姐我覺得有些生分,你和我爹一樣叫我“阿月”吧,我就喚你沈言了。”
沈言大笑出聲,全然拋棄了平日裡翩翩公子的形象,一罈酒被撒得到處都是。
秦伶月困惑的看着他,臉微微發燙。“有什麼好笑的?”就算她話說得主動了些,也不用笑得這麼誇張吧。
“沒,沒,我不是在笑你,”只要一想到陸景風被她稱作暴發戶,沈言就控制不了笑意。這大概是陸景風活了幾百年,第一次被一個姑娘這樣評價吧,他若是聽見了,非得氣炸不可,畢竟他可是一直認爲自己風流倜儻萬人迷的。
“我是在笑你口中的暴發戶,你和陸景風是有過什麼過節嗎?”沈言直覺這兩人一定是認識的。
哼,她秦伶月最厭惡的人就是陸景風了,提起他就來氣。去年的乞巧節,她瞞着她老爹偷偷溜出來玩,遇上猜燈謎的便起了興致。待她拿着頭獎走出人羣時,一個手握摺扇的年輕公子攔住了她,語氣輕佻的說:“姑娘,且留步。在下陸景風,方纔我見姑娘猜對了所有的燈謎,覺得姑娘真是才貌雙全。恰巧我正缺一名像姑娘一樣的紅顏知己,不知姑娘意下如何?”陸景風可能是覺得誠意不夠,又補充道:“姑娘放心,我乃齊國第一首富,跟了我之後保管你衣食無憂,整日吃香喝辣。”
去你的紅顏知己,齊國第一首富。她堂堂安國王的女兒,齊國的小郡主竟被一個無良商人給輕薄了。秦伶月憤怒的甩了他一巴掌,罵了一句“有病”後果斷報官。從那以後,她和陸景風就結下了樑子。
不過,這種丟臉的事她可不會和沈言說,搪塞道:“我怎麼會和他有過節,倒是你,怎麼招惹到他了?”
沈言看着她有意躲閃的目光,心中已經有了一番計較。大口的喝了一口酒,裝作苦惱的樣子,給秦伶月編了一段陸景風如何藉着手中的財力欺壓他這個小算命先生的淒涼故事。
秦伶月聽後氣憤的拍了下桌子,說到:“沈言,你不要害怕,我帶你回安國王府,諒他再怎麼囂張也不敢在我爹的地盤對你怎麼樣。”
“你收拾好東西,今夜子時我便來接你,現在我回家去打點打點。”未等沈言發表自己的意見,秦伶月已經風風火火的離開了客棧。
沈言無奈,嘴角卻泛起一絲波瀾。這樣欺騙她雖過分了些,住進安國王府也並非他的本願,不過這樣也好,總算是有個能保護她的法子了。
窗外夜幕已至,明亮的月光透進房間,桌子上的兩個酒罈子空得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