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朧朧之間,他們兩個似乎聽到有人在吹笛子,笛音宛轉悠揚,如山中幽蘭,泉水叮咚。
他們互望了一眼,爬起身來,一刻不敢停歇,朝着那笛聲跑去。跌跌撞撞,不知摔了多少次。
他們跑到了一個山丘包頭,遠遠地便望見,河流那岸,站着一個巨人。眼眸中透露着悲傷,極其惆悵。穿的是古代的綾羅綢緞,腰間掛有一塊圓形的雕刻有龍形的赤紅色玉佩,繡有紅蓮的香嗅包隨風擺動,香氣撲鼻,右邊還環有一把寶劍,看那樣子,當是上乘之品。衣帶飄零,髮絲秀美,笛音妙曲,實乃是翩翩公子一名。
江曉岸遲疑了一會兒,不知該不該向前,也許,一個不小心,就會被這個衣着怪異的巨人給踩死腳底了。
“我們要不要過去?”郭陸在一旁,又是一臉的認真相。
“要。”她深吸着氣說道。
“好。”郭陸向四周看了看,伸出手,閉上眼睛,江曉岸在一邊看得摸不着頭腦,她問:“你在幹嘛?”
“感受風向。”他平靜地說:“那應該只是一個小水溝,不過,對於現在作爲小矮人的我們,就是一條大河,我們要過去,需要藉助風的力量,讓它帶我們過去。”
江曉岸很認可地點頭,忽然之間,她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很有頭腦,很有膽氣,還有點帥氣,有一股妖孽的氣質,勾人魂魄。她被迷住了,便定定地看着他,一動不動。
“看什麼?”晃過神來,他笑呵呵地問:“你剛纔是在犯花癡麼?”
她咬住嘴脣,背過了身去,她說:“快乾活去,別忘了你答應過我,要帶我回去的。”
風向終於確定了,他們抓住那個用巨大葉片做成的飛行器,左搖右晃地開始隨風起飛。兩人互相幫扶,也還是勉勉強強達到了預期的目標。
越是走近那個人,笛音就越大。任憑他們怎麼叫喊,那人卻無動於衷,跟沒有聽到似的。
江曉岸氣的直跺腳,跺着跺着,一不小心就崴到了腳,跌倒在地,她的頭撞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她忍着疼痛去看。
“啊!”
郭陸趕忙蹲下來幫忙,他順着江曉岸的手指看過去。
那裡,赫然是一顆與自己現在腦袋大小差不多的只剩下森白骨頭的頭顱,郭陸摻着崴了腳的江曉岸,懷着忐忑的心情,朝着那邊的草叢摸索過去,當他們推開了擋着自己的一片片碩大葉片後,他們看到,滿地的屍骸,全部都是小矮人的。有的還算是完整,有的已經碎得不成模樣,想必是被什麼東西從上而下,給拍碎的。
江曉岸嚇得捂住了嘴。
郭陸看了她一眼,一把拉上她就要逃。
可是,突然,一隻巨大的手伸了下來。他們立馬就感覺到,那股陰涼,黑沉沉地向他們壓下來。郭陸趕緊就把江曉岸摟在懷裡,恨不得讓她的身體一點兒也都不要露在外面,猛地向地上一蹬,重重的便跌向遠處。
灰層慢慢地散開。
江曉岸望着這個用身體護住自己的人,心頭暖暖的。
她不知從哪裡來了勇氣,朝着那個巨人大喊:“看你文質彬彬的,一上來就想讓我們死啊,滾開,離我們遠點。”
那隻向下伸來的手停住了。似乎是打雷了,從高空傳來一個沉悶的聲音。
“姑娘,你好像我的一位故人。”
那個巨人看着縮成一團的小小的他們,嘆了一小口氣,居然蹲下了身體,很隨和地說:“姑娘,公子,你們莫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們。”
“你都弄死了那麼多小人了,還說不會傷害我們,你猜,我們會信麼?”江曉岸忍着痛楚憤恨地講道。
那巨人用手輕輕地扒開草叢,黯然神傷一般,目光也暗淡了下來,“這不是我乾的,他們原本也和我一般大小,變得如此,都是在他們相互殘殺之後。”
“什麼意思?”郭陸冷淡道。
“這裡是個異世界,但凡在這裡的,死後都會身形縮小,變作小人,並且永久不化,他們之中,曾有一些,乃是我兄長的將士,我又怎會殺害?”
江曉岸和郭陸都如同二傻子,靜靜地聽完眼前這個彬彬有禮的巨人說完這番話,才慢慢地站起身,向後退去。
“你很像一個人,我的二嫂,鳶沁。”那人帶着哀傷的語氣說,正好被江曉岸捕捉到了,她聽得明明白白,“鳶沁”,這個名字再次出現了,但她確定,眼前之人絕不是躲在雅閣的那隻鬼魂。
她停住了腳步,當聽見鳶沁這個名字的時候,她就如同吃過定心丸。她拖着受傷的腳緩緩地向前,說:“這是我第二次聽見有人說我長得像鳶沁。”
“是誰?”那個巨人慌忙問道,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郭陸跑過來,拉住她,示意她不要走近,她卻胸有成竹地繼續向前,“我不知道他是誰,只是他的聲音蠻好聽的,話裡話外,常常稱他自己小生。”對着這麼一個對自己生命安全構成巨大威脅的人,她可不敢再說謊話,一個弄不好,就很有可能會被他一巴掌拍成肉泥。
“是我二哥,快說,你在哪裡見到他的?”那人又急切地問道。
“那你得先告訴我們,這裡是哪裡,我們怎麼樣才能回到我們的那個世界?”郭陸忽然接上話來。
“你這是在威脅我麼?”那人輕蔑地笑笑,“看你們還是孩子,告訴你們也無妨,這裡是第十三層界,四季如一,只有秋,同你們所認知的一樣,除去人死後會成小人這一點外,還有一處,便是這裡的水,不可食,我知道怎麼可以讓你們回到你們來的那個地方。”
兩人聽到這裡,相視而笑。
“但我不願祝助你們,我一人在此已有許多年了,正是無聊,你們來了,正好可以陪我。”那人繼續說,溫文爾雅的談吐,卻教兩個人心如死灰。那人忽地將他們捧在手裡,擡進他的臉龐,他輕聲地講:“我知道你們是一定要回去的,我本也不是會威脅人的,只因你們剛纔那般待我了,現在,你們可以選擇留下來,伴我終老,或者,我幫你們回去,但是,你們必須找到我二哥,告訴他,我在這裡,叫他務必來尋我,如何?”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異口同聲道:“我們要回去。”
那人粲然一笑,“那好,這裡有一隻葫蘆,我說過,這裡的水甚是神奇,你們都喝上一點,免得回去後,你們耍詐,不去找尋我二哥。”
郭陸一把拿過那隻小葫蘆,舉過頭頂,仰頭便將裡面的水喝了個精光,他說:“我一個人喝就行了,我們答應你的事,絕對不會賴賬的。”
那人笑起來,一縷陽光從他的肩膀之上打進來,美得像個妖精,“你是個很有膽氣的人,但是,不行,必須兩人都喝過,我纔會幫你們。”
“我喝。”江曉岸實在看不下去,也聽不下去了,她只想回家去。
在江曉岸剛喝過葫蘆水以後,她就看見,郭陸撲通地倒在了那個巨人的中指處,她跑過去,不停的搖動他的身體,可是已經醒不過來了,猶如四人一般。
“你把他怎麼了,爲什麼會這樣,你一定是在害我們,對不對?”她怒髮衝冠。
“你果然只是長得與鳶沁相似而已,根本無法與之相提並論。”那人把他們放到地上,長嘆一聲,“放心吧,他沒事,他這就要回去了,記得你們答應過我的事,若是做不到,你們還是會回到這裡的。”
她的淚水已經流下了雙頰,她真的看見,郭陸噌的一下子就憑空消失了,她堅信,他已經回去了,很快,就會輪到自己的。
在聽見一陣倒地聲之後,她發現,她正躺在家中的大牀上。
窗簾被拉開後,星光便直射進來。
別墅仍舊安靜,不時之間,傳來黑貓的叫聲,在夜裡顯得十分悽慘。
她伸了一個懶腰,大笑起來,“我江曉岸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