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玉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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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想幹什麼?”馮宓硬生問道。

“我有幾句話忘了說, 特意追上來就是爲了把話說完。”彭萋慢條斯理的開口。

“你要說什麼?”

“一句警告。”彭萋勾勾嘴角,涼涼道:“你們兩個務必要相親相愛永不分離。”

“如果有一日讓我知道你們勞燕分飛,那你們的死期也就到了。”

馮宓和韓誼不明所以, 彭萋這是在咒他們沒有好下場嗎, 之前罵的還不夠?至於追上來沒頭沒腦的說這一通?

“哦, 還有......”彭萋緩緩橫舉春泥, 冷笑道:“還有個前提, 你們收好。”

事實證明馮宓小看了彭萋,不小看她也沒有抵抗的餘力,她, 被彭萋赤手破開胸腔毀掉了元嬰,韓誼的傷是暫時的, 可她卻是永遠廢了。

彭萋回去的路上邊走邊抑制不住的嗚咽起來, 抹了把臉上的淚水才發現手上連着半隻袖子都是馮宓的血, 這時一條汗巾遞到了彭萋面前,彭萋怔怔的, 遞汗巾的手見她沒接,還伸過來輕柔的給她擦了擦臉。

“你......節哀。”溫逐流不知該如何安慰彭萋,只能輕聲這樣說。

“噗!”彭萋一口血吐了出來,她爲師兄以身試毒,又壓制住馮宓廢之, 再聽了溫逐流口中的兩個字, 是如何都撐不住了。

“我師兄沒死!”彭萋氣的牙癢癢, 反覆喃喃着這句話, 不知不覺又悲從中來, 哭道:“我師兄他......不好了......怎麼辦?”

解毒及時,陳嘉樹保住了性命, 但元嬰破碎,修爲大退,恐怕連築基修士都不如,根基有損想重新修煉上去,怕是希望渺茫了。

溫逐流見自己把人惹得又是吐血又是大哭,自責不已,他扶着彭萋,勸道:“我們用最好的藥,世上最好的珍材救他,好不好?”

彭萋也不聽溫逐流說的是什麼,攥着溫逐流胸前的衣襟,自顧自的問:“你還記不記得在呼蘭城的時候,他們,他們多好啊,怎麼就變成今天這副模樣?”

“她怎麼可以這麼狠毒,她怎麼可以?”

“是因爲我嗎,憑什麼因爲我,跟我有什麼關係?”她的心已經夠痛了,憑什麼還要她自責?

“師兄跟她無怨無仇,我也跟她無怨無仇啊!”

“她怎麼可以,嗚嗚......”彭萋哭的說不出話來。

溫逐流不禁將彭萋擁進懷裡,安慰的拍着她的後背,溫聲道:“馮宓的話,你一句都不用當真,因爲她這個殺人未遂的兇手,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是在爲自己狡辯。”

半晌,彭萋稍稍平靜下來,她退出溫逐流的懷抱,順手扯過溫逐流手上的汗巾給自己擦擦臉擰擰鼻子,收拾完臉又把手和腕子上的血擦乾淨,收拾完那條汗巾已不能再次使用了,彭萋沒打算還給溫逐流,將汗巾往自己脖子上一掛,沿着空無一人的街道往回走,她走得很慢,溫逐流就在一旁亦步亦趨的陪着她。

“師姐說,這也沒什麼奇怪的,這世上愛得死去活來成了夫妻,又變了心移情別戀的大有人在。”

“不想被人說成負心薄倖,不想被人指摘停妻再娶,把人活活折磨死、毒死、勒死的大有人在。”

“哎,人心真可怕。”彭萋幽幽嘆道,“變心就變心唄,動輒就要人命,連條活路都不給。”

“別怕,你不會遇見這樣的人的。”溫逐流鄭重道,“我不會讓這種人靠近你的。”

彭萋扭頭定定的盯着溫逐流,目光幽暗不明,半晌,她問:“你,什麼意思?”

溫逐流焦慮的抿抿嘴脣。

“你喜歡我?”

溫逐流渾身一震,竟不敢看彭萋的眼睛,彭萋接下來的話,卻又讓他渾身一冷。

“假的。”彭萋無情的說,“假象竟如此讓人着迷。”

“是欺負我男人見得少嗎,我都忍不住要相信了。”

溫逐流睜大眼睛,備受打擊。

“你叫我別怕?呵呵,同樣的話也奉還給你。”彭萋淡淡的說,“溫逐流,你別怕。”

“你該有自信,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不用辛苦盯着我”

“畢竟,凡事都要講證據,畢竟,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說罷,彭萋冷漠的勾勾嘴角,揚長而去,留溫逐流一人低着頭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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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雲慘淡的回到穿雲峰,凌恆爲了大徒弟又是傳修爲又是授元氣,起色有是有但微乎其微,這番打擊之下,沒過多久凌恆便一病不起,穿雲峰雪上加霜。

傷的傷病的病,最要命的是凌恆這一病是壽元將近之像,他們最擔心的事情最終還是擺在了面前,壽元熬盡再無仙使接引,那便只有隕落的份兒了。

陳嘉樹自責不已,恨不得立刻死了,但爲人弟子,師父病重在牀,他怎能自私的死在師父前頭?便顧不上抑鬱自己的毒傷和渺茫的前途,衣不解帶的侍候起師父來。

弟子三人當然不想坐以待斃,所以最後商議出來的方案是,明善和彭萋兵分兩路去往青德壩和熱河,闖過重重天險摘取玉素花,能續命、提升境界的玉素花,長在青德壩的泰和山與熱河的五女峰上,想取玉素花比進覓寶之地覓寶難上千百倍,因爲就算你闖過了最後一道天險,玉素花未開,也是白跑一趟。

明善和彭萋兵分兩路就是爲了上雙重保險,而陳嘉樹留在穿雲峰照顧已經陷入混沌的師父,外人只會以爲二女是爲了陳嘉樹的毒傷去摘得玉素花,凌恆留下照顧大徒弟,假裝有凌恆鎮場,即使反叛的龍澤四峰也不敢上門造次,如此一來,穿雲峰暫時是安全的。

師門接連變故,彭萋一夜之間成長起來,也強大了不少,她獨自御器直飛熱河,沒跑偏沒飛過,一點時間都沒耽誤順順利利的到了五女峰,天險淨是兇獸、精怪、迷霧、瘴氣之類的,彭萋打不過也破解不了,就只能依仗着天賦硬着頭皮往上衝,任後面非人的兇物窮追猛打就是認準一條道往上衝,受多重的傷都不會影響到她腳下的速度,哪怕最後只剩一副骨架,只要心還在跳動,她都要摘下玉素花。

師父還在穿雲峰等着呢,晚了就永遠晚了,取不到就什麼都沒了。

幸運的是,彭萋歷經千難萬險爬上五女峰峰頂時,美麗的玉素花,正在綻放。

就在彭萋摘下玉素花以爲自己只需撐着最後一口氣御器回穿雲峰就萬事大吉時,現實激發了她的無限潛力。彭萋身負重傷逃下五女峰,峰上的兇獸精怪總算止步不再追殺,可迎面而來的想要不勞而獲的修士成羣結隊的對彭萋圍追堵截,猶如跗骨之蛆。

潛力不爆發出來不行啊!

拖延一刻就是浪費一刻師父的命,彭萋被圍堵的出不去,只能硬拼傷害打出缺口,耽擱的時間越來越長,她也殺紅了眼,勢頭異常兇猛,比她毫髮無損時的威力還猛,手下已有數條人命,都是該死的人的命,最後除了以江鴻光爲首的江氏弟子,其他想不勞而獲的修士紛紛知難而退。

齊心協力一鼓作氣殺了彭萋還好,彭萋要是還有命回去,凌恆和明善怎會放過他們。

江氏的人倒是百無禁忌,窮追不捨,江鴻光還在後面囂張的喊:“小丫頭沒力氣了,拖也要拖死她!”

“江鴻光,早晚要我師姐廢了你!”彭萋咬牙放着狠話,她覺得自己隨時都能倒下,力量卻一波接一波的涌出,讓人熱血沸騰。

“明善,哈!她自身難保。”江鴻光大笑,嘲諷道:“被百毒門毒在青德壩出不去,正大開殺戒呢!”

“她殺了百毒門門主的兩子一女,百毒門與她不死不休啊,哈哈哈!”

不死不休?害人不成反害己,還有臉說什麼不死不休?彭萋胸中恨意難填,眸中狠厲盡顯,她寒聲道:“擋我者,死!”

“誰與我不死不休,我亦與他,不死不休!”

彭萋不再躲避,周身揚起血霧,在血霧的掩護下,直取攔路之人。

“彭萋,你怎麼會我江家的血煉之術!”

江鴻光怒不可遏的質問彭萋,緊接着就聽一聲慘叫,江鴻光被消掉了半隻耳朵。

“給我殺了她,殺了她!”江鴻光喪心病狂的怒吼,“我要剖了她的元嬰,要她受盡折辱!”

“剖我元嬰?我先削掉你的腦袋!”彭萋嗤笑道。

不知過去了幾個日夜,彭萋最終被逼到了化意山口,化意山是上古仙魔大戰的遺址,相傳,山口內填滿了無數魔族的遺骨殘魂,匯聚成了一座沉睡蟄伏的火山口,內部無法催動修仙之氣,修仙之人墜落必死無疑。

“有本事你跳啊!”江鴻光陰沉着臉譏笑道。

不知是化意山口的問題,還是真的到了極限,彭萋搖搖欲墜,春泥拄地,仍硬撐着擡眼,惡狠狠的瞪着江鴻光。

這時後上來個江氏弟子在江鴻光耳邊說了幾句,江鴻光聽了看彭萋的目光更加得意。

“別掙扎了,凌恆死了。”江鴻光幸災樂禍道,“不會有人來救你了。”

彭萋臉色煞白,這些天哪怕命懸一線如家常便飯,也沒讓她如此失色,沒有血色的嘴脣顫抖着張了張,她想反駁些什麼,卻第一時間相信了江鴻光的話。

他在使詐,他在說謊,他騙人的,師父就算去了也只會秘而不發,怎麼輪得到江鴻光這個雜碎知道。

“好可憐呦,凌恆死了誰給你和明善這對惹是生非的姐妹花收拾爛攤子呦!”江鴻光笑的得意,臉扭曲的不成樣子。

“看你這麼可憐的份上,乖乖把玉素花交出來,我只剖了你的元嬰,不殺你。”

“不僅不殺你,還會帶你回瓏陵,讓你衣食無憂,哈哈哈......”

江鴻光樂不可支,拍着手,醜態畢露。

彭萋死死咬着嘴脣,咬得傷口外翻,鮮血直流,如果還有力氣,她一定宰了江鴻光讓他閉嘴。

山下上來三四個留仙宗弟子打扮的人,走進了看,爲首的竟是冬意長老獨子趙蓁,趙蓁面色沉重的走上前來,見彭萋半死不活的模樣登時一陣心痛,簡直要把江氏的人恨到骨頭裡了,只是江氏這幾年風頭大盛,又與摘星樓穿起了一條褲子,留仙宗式微至此,實在惹不起江氏,就只能咬牙忍了。

“萋萋。”趙蓁嘆了口氣。

“我師父......”彭萋見了趙蓁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她哀聲道。

“凌峰主已經隕落。”趙蓁不忍心告訴彭萋這個噩耗,但沒辦法,現在最重要的是保彭萋的命要緊。

“萋萋,你把玉素花給他,好跟我回去給凌峰主送終。”

彭萋沉默的低着頭,讓人看不清她臉上表情,趙蓁以爲她受不住打擊,急忙又喚了她幾聲,彭萋這纔有了反應,肩膀輕微抖了抖,緊接着破碎的低笑從口中傾瀉而出。

“看,玉素花。”彭萋擡起頭,臉上沒有淚水,她發誓絕不在這些人面前流一滴淚,也絕不會發出一聲哀求,緩緩開開掌心,向面前的衆人展示傳說中的玉素花。

“算你識相。”江鴻光滿意又不甘,滿意的是彭萋交出了玉素花,不甘的是就要眼睜睜的看着彭萋跟趙蓁離開了。

彭萋臉上露出譏笑,滿眼嘲弄之色,當着衆人的面一口將玉素花吞下肚,而後放聲大笑。

“你!”江鴻光驚得張大嘴,伸出手在半空一抓,彷彿這樣能挽留住被彭萋吞下的玉素花一樣。

“萋萋,你......”趙蓁大呼,急得直跺腳,“你這個傻姑娘。”

“抓住她,我要劈人取物!”江鴻光怒吼。

彭萋笑的快意且瘋狂,她死死盯着江鴻光,一字一句的說:“死,也不給你。”

說完縱身一躍,如同一片飄搖的羽毛落入化意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