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而太過於專注和緊張的緣故,也是因爲靈氣一下子耗損的原因,枝娘方纔還透着紅潤顏色的脣瓣如今也一點點地失去了血色,到最後幾乎快要跟面上的肌膚呈現出同種顏色來,看上去已然格外虛弱了。
慧能見到此等場景,不覺擰了擰眉心,不敢打擾,但是那擔憂之色已經顯而易見。
畢竟柳漣安如今身上的傷的確過於嚴重了,幾乎已經到了瀕死的階段,也算是靠着庭院裡頭那些花草樹木身上細微的靈氣這才勉強苟延殘喘到了現在,而她自己又算不上道行深,如今乍然決定幫一個近乎千年道行的妖精修補,難免需要耗費一些氣力。
枝娘這廂纔剛有一點鬆懈,但見的那堵着傷口的花朵驟然竟有了回縮的趨勢,牽扯着旁邊沾染到的肌膚也有了細微的牽動,看着就要生生從皮肉之中脫離。她打了個寒噤,生怕就此前功盡棄,故不得不又馬上打起了精神來,隨即馬上繼續投入到漫長而浩大的修補工程之中。
柳漣安身上的傷不僅僅是因爲琵琶骨穿過的那樣法器,其他身上的地方也有因爲寺中舍利子氣息所壓制而受損的痕跡,雖然每處都算得上細微,但是如今全身上下這般過來,也足以給人造成不消的傷害了。故想要讓她完全恢復過來,憑藉她的本事定然是做不到,想着也只能夠盡所能救下便是。
頂着強大的心理壓力,枝娘繼續修補着,額頭上的印記時而光芒大作,時而顯現出輕微的黯淡,足以看出她此時此刻的狀態也並不是那樣的穩定,然而她只是咬着牙,依舊還在勉力堅持着。
好不容易有了這等轉機,她又如何能夠就這樣眼睜睜地看這柳漣安在自己面前再次沒了氣息?雖然她們之間並不算多麼親密的關係,然而便是憑藉着她們之間那太過於相像的個性,她想着,怎麼着也要救回她,起碼讓她可以有個證明她身上清白的機會。
想到此,枝娘趕忙重新抖擻了精神來,繼續源源不斷地往着那用以修補傷口的夾竹桃花上頭輸送着靈氣,那一雙明亮的眼眸裡也依稀透露出了堅定的意味。
不能放棄,不能放棄……這是她在心中反覆用以鼓勵自己的話語,也是用以鼓勵跟前的柳漣安的話語。
她如今尚且還緊閉着雙眼,雖然一息尚存,但是到底還是感知不到外界的氣息,所以她如今也只能在心中默默地反覆念着,只希望自己多多少少能夠影響到她一些。
不知道過了多久,枝娘只覺得眼前逐漸已經開始花了,連帶着身子也開始感覺天旋地轉了起來,好似預示着身體快要支撐不住了。
這樣下去可不行!她默默地在心中唸了一句,一邊晃了晃腦袋,想讓自己清醒過來,然而卻並無濟於事。腦子還是依舊繼續昏沉了下去,眼前的情景也如同西洋進貢來的萬花筒一般開始千變萬化,她幾乎都不知道自己跟前都出些了些什麼東西,只依稀感覺到好似跟前的柳漣安一下子臉分成了兩個,一下眼睛變成了八隻,來來回回地在她面前重疊交匯着,幾乎讓她的靈力已然有些輸送不穩。
“該死的……”枝娘口中忍不住已經低聲地罵道,轉而又放輕了聲音,好似在祈求,“再堅持一會,再堅持一會就行,只要……”
然而上天大抵並沒有感知到她的祈求,還未讓她來得及把話給說完,那眩暈感便已然如同潮水一般猛烈地襲來,迫使她不得不中斷了靈力的輸送,一邊往後頭不受控制地倒去,口中驚呼一聲:“啊!”
直到這個時候,枝娘心中想着的還是:完了,這麼一下,大概算是前功盡棄了。畢竟那夾竹桃花還未跟柳漣安破損的身體完全地融合好,這麼一被打斷,那夾竹桃定然會全面開始收縮,若是與肌膚再度分離開,那她此前的努力可算是白費了。
“該死!該死
!”她口中罵了兩句,一邊也已經做好了重重地摔到地上的準備,然而身子卻在落地前的一瞬間,落入了一個懷抱之中。
枝娘微微一怔,分明還未看清楚跟前人的面容,然而卻已經先行自他身上那淡淡的檀香味而明曉了他的身份。
他少見的跟她這樣保持這樣親密的距離,爲數不多的幾次親密接觸,也不過只是她撒潑打滾死皮賴臉才湊上去的,如今這情況雖然也算得上特殊,然而不知道怎麼的,她的心中卻因爲這微小的舉動而陡然生出莫大的歡喜來,連帶着那昏沉混沌的腦中也好了一些。
她啓脣,輕聲喚了一句,“小和尚……”
還未等她想出下一句話語,他便已然輕輕地加註了放在她臂膀上的力氣,似乎是迅疾地用力摟了她一下,隨即已經快速地將她放到了一邊,與此同時,那袈裟裡頭一絲金光飛快地掠出,不偏不倚地已經落在了那柳漣安身上的夾竹桃上,一下便抑制住了那花瓣往回收縮的進程。
一切舉動不過發生在瞬息之間,然而他卻如同行雲流水般從容不迫,那五官俊朗端正的面龐之上如今沉着冷靜,已然並非少年的姿態。
枝娘微微一愣,隨即朝着那陡然出現落在夾竹桃花上頭的金光之上,很快便已然認出那正是慧能手上平日裡頭戴着的佛珠,不免輕輕地“啊”了一聲,“這不是……?”
這佛珠也是一項法器,原本是用以剋制妖精,然而如今卻被用以治療妖精身上的傷,說奇怪也還真算奇怪。若是換做他同門的師兄弟看到這等場景,大抵會讓整個佛寺都炸開鍋吧。
也不知道他做出這種決定,究竟是經過了多久的心裡掙扎?
她眼看着小和尚那裡並不算是太過緊迫,這也舒了一口氣,一邊飛快地開始打坐自我修復起來,以補回方纔耗損的靈氣,眼神卻不自覺地已經飄到了慧能那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