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靈丘縣的疫情已到了全城盡滅的程度, 拓跋曜緊急讓彭城王和秦宗言先派人去城裡找是否有健康人先接種牛痘, 生病的人就移到一處等死,所有的屍體不管身份必須火化。同時京城接種牛痘成功的太醫和軍士們帶着大批的物資前往靈丘縣。
所有人都穿上謝知特地製作的防護服款式, 頭臉全部罩起來, 甚至還準備不少器械, 並不需要人來直接接觸病人和屍體。彭城王和秦宗言接種牛痘收到的錢款,全部用在替附近百姓接種牛痘和推廣果酒釀造技術上。說來若非阿菀堅持要弄高度酒精,拓跋曜甚至想下令嚴禁國內釀酒, 因爲魏國百姓大部分連肚子都填不飽,哪來多餘的糧食釀造酒?
但他也明白阿蕤不是爲了利益不顧百姓的人, 她堅持釀造酒肯定有她的道理,現在看來酒精果然有用,而且她還找出果酒釀造法,她甚至還給自己寫信說連甘蔗渣都能釀酒, 拓跋曜就開始命人研究怎麼用甘蔗渣釀酒,他可以想象,將來酒精是個大缺口, 他們會一直需要酒精。拓跋曜決定全國推廣釀造果酒技術,不許民間私自釀造糧食酒, 只許釀造果酒。
京城和六鎮邊關在轟轟烈烈的推廣接種牛痘, 建德城這裡秦紘在給自己和所有親衛都接種上牛痘後,終於下定決心給阿菀接種。他怕阿菀種痘有危險, 但更怕阿菀得虜瘡。他親自動手, 給數百個親衛接種牛痘, 確定自己熟練掌握接種技術後,才選了一天黃道吉日給自己接種。
謝知見秦紘如此鄭重,心中又感動又好笑,這麼多人接種牛痘都沒事,她身體這麼好?怎麼可能有事?但爲了安慰臉已經變白的五哥,謝知安撫親親他的脣,“五哥,要不要我自己來?”謝知沒替人接種過牛痘,可她看過不少,給別人接種不成,給自己劃一刀還是可以的。
“不用!”秦紘堅定的否決,用酒精給謝知擦了擦胳膊,飛快的劃一刀,秦紘運刀速度極快,刀鋒又鋒利,他給謝知用當然不會是青銅刀,而是百鍊鋼刀,謝知完全沒有感覺到半點疼,直到牛痘的濃汁滴入她的傷口,她才感覺有點疼。秦紘快速給謝知包紮好,滿臉緊張的問:“阿菀,疼不疼?要不要回去躺着?”
謝知:“……”她是接種又不是快掛了,不過看到五哥脣色都白了,隨時要暈倒的模樣,謝知忍不住暗忖,等她將來生娃,五哥是不是要暈過去?“我去睡覺。”接種完幾天不能洗澡,謝知在接種前提早洗了個澡,睡衣都換上,見五哥那麼緊張,她覺得她還是去睡覺吧。
秦紘連忙說:“我給你鋪牀。”
謝知猜到五哥會因爲自己接種牛痘反應大,但沒想到五哥反應那麼大,謝知接種牛痘後的三天,除了解決私事,秦紘片刻不離謝知左右,謝知就是喝口水都不讓她拿杯子,每天干得最多的事就是跟謝知大眼瞪小眼。謝知服了他,從一開始的反對,到最後的任他跟着,隨意他怎麼做,她做她的。
謝知身體好,牛痘種在她身上並未引起太大反應,她發了一天低燒就好了,因她沒表露出什麼不適,秦紘也放鬆了些,每天陪着妻子看書、寫字、畫畫都是享受。等謝知三天反應期一過,她就把秦紘趕走了,建德郡百廢待興,他閒了三天都已堆積一大堆事務,難道還要再繼續歇下去嗎?
等秦紘離開後,柔娘和六娘才從書房裡冒出來,柔娘目光欽佩的看着謝知,長姐是怎麼做到跟姊夫相處這麼久的?換她一刻鐘都忍不下去。謝知擡手揉揉柔娘小腦袋:“你姐夫也是擔心我。”夫妻之間不就是相互體諒嗎?她不願意現在生孩子、不願意待在內宅、想要做男人一樣的事,五哥都包容她。他現在只是擔心自己身體,她又有什麼好不耐煩的?
柔娘和六娘是接種完牛痘過來的,她們聽說謝知在這裡忙,就過來幫忙,六娘經過謝知和謝蘭因幾個月的培訓,行事也利索許多,這讓秦宗言很滿意。彭城王在這裡並無身份高的侍妾,六娘嫁過去肯定要替彭城王當家的,她要是什麼都不懂,不是把好機會白白放手嗎?
六娘不敢腹誹五哥不務正業,她皺着眉頭對謝知說:“五嫂,好多接種牛痘的人,都提出要把家裡女兒的機會讓給自己子侄。”
提起這個,柔娘也面露不忿,“對,這些人太過分了,我們不答應,他們還撒潑說我們不講理。”
“哦,那你們怎麼應付的?”謝知挑眉問,她在免費推廣牛痘時就料到有這種事,所以早有對策,她現在想聽聽她們是怎麼想的?畢竟很多不差錢的勳貴人家都不樂意給女兒接種牛痘,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誰樂意在女兒身上多費錢?她們想要接種牛痘,等嫁到夫家,讓夫家來她們接種。
謝知和秦紘在建德郡也展開牛痘接種技術,可是牛痘需要牛來培育,銅刀消毒和酒精都需要錢,所以謝知只能保證先給貴族接種,因爲他們有錢。謝知必須要從他們手上得到酒、牛,才能免費給沒錢的百姓接種。她不是沒錢,可她沒有牛、也沒有酒,古代不是現代,有錢也不一定買不到物資。謝知只能派人儘量安慰驚惶的民衆,告訴他們疫情已經控制住了,只要注意衛生,就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
她又把一些普通民衆能做到的衛生習慣,以歌謠的方式宣傳給大家,讓大家儘量改善自己生活環境。對免費接種的貧民,謝知只能採取分批接種的方式,每月搖號,搖到號的家庭都可以免費種牛痘。這種家庭每月頂多十來戶,名額很少,畢竟牛痘有限、酒精也有限。來年或許會好一點。謝知嘆氣,可惜自己不會合成工業酒精,不然哪裡需要這麼多酒?
柔娘沾沾自喜的說:“我們讓他們一切照規矩辦事。有幾個鬧得兇的,我不止取消他們全家接種的資格,連前來替換他們家女兒的侄子外甥家庭都取消資格,讓他們排在最後。”
謝知滿意的點頭,“做的不錯,殺雞儆猴,有了一兩次,以後搗亂的人就少了。”如果她開了可以用女兒換侄子、外甥種牛痘的先河,謝知敢保證建德郡所有女孩子都不會有接種牛痘的機會,就算父母捨不得,也有長輩們逼着父母用自己女兒替換侄子和外甥。謝知這次接種牛痘,本就不是爲獲利、也不是爲名,就是純屬不想再出現整城的人因爲天花而死亡。無論哪個朝代,對於這種流行性惡疾都很殘酷。
六娘欲言而止,謝知看着六娘,“是不是覺得這樣做會有很多人不滿?”
六娘點點頭。
謝知說:“那你願意以後所有的女孩子都無法接種牛痘嗎?”
六娘連忙搖頭。
謝知摸着六孃的小腦袋說:“我們是人不是神,無法做到讓所有人滿意,所以我們只要做讓自己問心無愧的事就好。”
六娘似懂非懂,柔娘若有所思。
因爲有了虜瘡爆發,建德郡所有貴族的宴飲都停止,謝知還來不及去跟建德王妃見面,建德王府就取消賞花宴,等牛痘推廣開來,謝知再去建德王府時,建德王妃對謝知的態度就截然不同,她知道牛痘接種法是謝知師傅瑤姬入夢傳授給謝知的,建德王妃看謝知的目光就像是她仙姬下凡,當然謝知的容貌也很有欺騙性,如此絕麗出塵的佳人就合該是仙姬下凡。
建德王妃打量着謝知,謝知也在打量建德王妃,她個頭不高、人又胖墩墩的,看着就像一個普通的五十出頭的婦人,但建德王妃今年才四十一歲,“王妃。”謝知率先行禮。
“謝娘子快進來。”建德王妃現在看謝知的目光就像是看仙姬,這次聚會的人不止建德王妃一人,還有很多貴婦都慕名而來,只會一睹瑤姬傳人的風采。
謝知含笑同衆人見禮,她並非一人前來,而是帶着柔娘和六娘,衆人都知道柔娘和六娘身份,六娘是未來的彭城王媵人,說不定以後就是沃野彭城王府的掌家媵人,衆人皆有意交好;柔娘又是謝娘子親自帶在身邊的妹妹,也是聯姻的話好對象,衆人對她也很和善,不少人都忍不住用打量兒媳、孫媳的目光看着柔娘。
邊疆鮮卑勳貴,跟京城勳貴不同,京城勳貴跟漢人相處久了,學了漢人那套嫡庶之分,對邊關勳貴來說,他們不在乎娶進來的媳婦不管不管嫡庶,只要她父親夠厲害就好。謝二孃是謝灝的女兒,也是謝知最疼愛的妹妹,這點就足夠抹掉她庶出的身份。謝知會把柔娘帶着身邊,就是想讓她多接觸這些貴婦,將來好找老公。京城勳貴不找,可以找邊關勳貴,想來祖父不會反對。
建德王妃等謝知落座,就開門見山說她們這次聚會的主要目的,她們想要建座廟供奉瑤姬娘娘,以感謝瑤姬娘娘對虜瘡的功德。謝知本來想拒絕,但轉念一想,有了瑤姬廟就有香火,有香火就有香火錢,香火錢除了維持廟宇運作,還能做更多的好事。且謝知心裡隱隱浮起一個模糊的想法,遂主動要攬下這個建廟的差事,建德王妃等人也正有這意思,畢竟謝娘子纔是瑤姬傳人,她給瑤姬蓋廟纔是真正的瑤姬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