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掩上房間門,便聽身後傳來一個好聽的聲音:“小骨,你去哪裡了一天都沒回來過。”
我頓了頓,轉身笑咪咪地說:“沒去哪裡啊,就是去找活兒幹了,咱們總不能吃風吧?”
容行止緩緩走近我,輕蹙了雙眉:“去哪處尋活兒做了?怎麼一身的柴灰味?還有……”他走近了一點,一雙無神的黑眸對着我微微彎下腰,放低了聲音:“你一直沒告訴我,我們到了什麼地方。”
我“哈”地笑了一聲:“這都被你聞出來了?我尋了個酒館給人在裡頭當燒火丫鬟呢,許是因此沾了這麼身臭味兒吧。至於我們在何處……也不算什麼大地方,一個小鎮而已,同芙蓉鎮差不多,是個……嗯,叫什麼菱洲的地方。”
“菱洲?”容行止疑惑出聲。
生怕他再多問什麼起了疑心,我現在還沒準備好怎麼告訴他我們是到了京都這件事,治他眼睛的事……反正付梅也還沒來,就先緩一緩也無妨。我一手拉了他的衣袖,急急往桌邊走,嘴裡笑道:“哎,站着做什麼,來,好好坐了。爲了慶祝我這麼順利的找到了活兒幹,我今天可是特意趕着隊買了一隻八寶鴨呢!聞聞,多香!還熱乎着呢,趕緊就着這白麪粥吃了,快來!”我撕了鴨腿上一截兒肉就往男子的嘴裡塞,男子也乖順地張口接了,喝了雙脣細細嚼着。
我看着眼前兩瓣沾了點油光紅潤無比的嘴脣,忽然覺得喉嚨裡有些幹,不禁舔了舔乾燥的嘴皮,伸手輕輕觸碰上了那在腦海裡不停打着旋兒的柔軟東西,留戀着拭去了那一滴油,然後依依不捨地收回手。手腕卻被人一把抓了,那雙本應該無神的黑色雙眸,此刻彷彿喊了些什麼別樣的光芒,如同完好一般直直看着我。我有些怔愣,剛想抽回手,笑着說個什麼來打破略顯詭異的氣氛,下一刻,雙脣卻被人準確地含在了嘴裡細細地舔弄起來。我一驚,下意識地想要推拒,無奈那人竟摟得更緊了一些,累得我幾乎喘不過氣,只好作罷,不敢再動,任由那人吻了去,漸漸的也有些沉溺其中,伸出舌試探着迴應了。
這個吻比之我印象中與這人的許多吻,怕是最爲柔情纏綿的一個。雖說帶了些情|欲的味道,但更多的卻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溫存之感。這感覺對於來說還尚顯陌生,於是別過了面,臉上似火燒了一般,也不敢看那人,一雙眼只盯着那油光光的八寶鴨。
身旁的男人平了平微喘的氣息,開口時聲音帶了些沙啞和柔意:“好了,吃飯吧。小骨,你在外做事也就好好做着,不要惹了事端。現在的日子你且忍忍,等我日後……”他頓了頓,又道:“總之你只管好好地,不要再做其他多餘的事,心思也不要亂飛我們就這樣生活下去未畢也不好,比之以前卻是最爲安生的了。”
我點點頭,卻又疑惑起來,,什麼是多餘的事?什麼叫心思不要亂飛?我皺着眉,語氣卻是如常:“我知曉了。你不要擔心我,現下你養好身子纔是緊要的,最近你氣色好了很多,我看着心裡也歡喜。”
“你以前還是流雲山莊的小主人的時候,我從未想過能與你想現在這樣同桌吃飯。”容行止言語裡帶了點笑意,不知怎的說起了許久以前的事。
“那個大得沒人氣兒的莊子原是叫做‘流雲山莊’麼?”我含着一口飯含糊道。
容行止面上露了一點詫異:“你不知嗎?”
我愣了愣,想起記憶中總是隻留給我背影的付天九,免不了有些落寞:“我應該是知道的吧……只是我現在恢復的記憶裡已經不大記得清那種東西了,想是以前也沒有多在意。”
容行止沉默一陣,才略微點了點頭:“想來也是,你那時年紀尚小,又遭了那許多事……其實那莊子看似很大,其實也沒有多大,只分了東廂西苑和正殿,只是彎彎繞繞的路和林子多了些,所以給人總難走出去的感覺。”
“是麼?”我細細回想了一陣,緩慢的點着頭,“現在細細回想一下,似乎也是……”我忍不住笑了笑:“那點兒大個莊子,藏了你們那一大堆兒美人兒也沒個人發覺,倒還真花了他不少心血吧?這江湖上‘江山美人’就剩下一個傳說,其餘的……”我猛然閉了嘴,知道自己言多而失了,急急看了容行止的臉色,生怕他懷疑起什麼來。
然而那人只是露了些許訝異,隨即恢復如常:“你還知道這個?我以爲那是你年紀小還看不出個所以然呢。”
我確實是沒看出個所以然,若不是今天沈笑提到了“江山美人”,我還是不會想到小時候那一羣成天跟在容行止背後跑來跑去的美男們就是那個曾經極富盛名的神秘組織。我笑了笑:“我雖然小可也不傻吧?你們那時不還念着口號來着?”我頓了頓,不知爲何就想試探一番,語氣平淡地開口問了:“說起這個,小容你可知道‘江山美人’這個組織如今又復活了。江湖上傳的沸沸揚揚,我也是今天聽酒館裡的人閒聊說的,完全不像以前那樣神神秘秘的,是光明正大的成了個幫派。”
“是麼?”容行止淡淡應了一聲,似乎全無興趣的樣子。
我咬了咬牙,道:“還有就是說……那些傳言啊,,說現在的‘江山美人’是……是千重樓改造來的。領頭的換成了……凌霄……”
容行止靜默了好一陣,半晌輕輕嘆了口氣,一雙手探索着摸到了我的手,輕撫了撫:“小骨,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說的這些現在都與我無關了,現在你面前做的這個人只是容行止,身無分文,一無所有的容行止。”
我覺得自己有些沒出息,這人就這麼兩三句話就能把我的眼淚逼出來,也太不值錢了。眨了眨眼睛,我笑着“嗯”了一聲,心裡卻有些許的愧疚,,其實剛纔說出那些話,一半兒確實有方纔的那個原因,另一半兒……我卻是抱着試探的心態,,我沒敢忘了之前許多次這人突如其來的轉變,那些早早設下的局,我確實是跳怕了。不過好在現在是可以安下些心了。
我回握了那雙手,面上不禁微微笑了。
次日,早早告別了容行止,我動身來到燕王府。因爲時辰有些早,下人們都是一副剛剛洗漱過的樣子,見了我便招呼着去吃早飯。我亦笑着招呼回去了,心裡卻明白着這些人不過是變着樣兒叫我快去生火好弄吃的呢!
進了後廚,我趁着換衣裳的當兒,摸出包袱裡小容給我早早準備好的兩個還溫熱着的玉米麪饅頭,就着些水啃了,一邊吃一邊想着那些還等着我生火的人,不禁惡毒的哼笑了一聲,,想吃飯?那也得等我吃飽了再說!一邊啃一邊想着今天得向沈笑提前拿了工錢,先尋到一個住處才行,老住客棧流出去的可是大把的錢,再說那些地方畢竟三教九流不乾不淨,小容現在雖然沒有以前好看了,但風姿可是一點沒減,再加上進來越發柔和了,倒叫人更生了親近之意。他又看不見了,行動間不便,指不定就叫那些不長眼的登徒子給輕薄了去,那可不得氣死我?
拍着飽了的肚子,有一根沒一根地往竈裡添柴火,心裡十分的擔憂,心心念念着小容,不禁有些埋怨起沈笑來,,說是有事,怎麼只讓我做個燒火丫鬟,幹些雜事?付梅也還沒個音信兒,莫不是真想報復着我玩兒?
我嘆口氣,又想到昨天才跟她“傾心交談”過的木靈琅,雖然我當時說着不急,全憑她個人心意,但實際上卻是有些不耐的。這個女子與以前相比差了太多,嘴巴愈見毒了,心眼兒愈見精了,可是卻變得做事猶豫不決,實在麻煩,,不過是讓她耍個潑兒,就像當年那樣爲了愛情奮不顧身地逃婚一樣,千萬不能讓個妾進了府,她竟然也能躊躇這麼久。
這丞相之女說是皇帝好心御賜的姻緣,說白了不就是個派來的枕邊奸細。沈笑又不傻,自然不能容了這麼一號人物在身邊,可是礙於老皇帝現在還有些勢力,不能明裡鬧翻了,就只得像個貌似意外又自然的法子,首先就要從木靈琅下手,,再怎麼說人家也還是個正室,一品夫人,家裡進不進妾,她若鐵了心不肯,料想那皇帝也不敢鬧太大了。這個勸說木靈琅“奮起反抗”的任務落到了我的身上,按照沈笑的話來說,就是“這是你們女人的事。我想你應該比較擅長”。我擅長什麼?!擅長教人變妒婦?!
我不甘不願的接了這活計,本來以爲可以輕鬆搞定,沒想到木靈琅有了轉變,竟然不似從前那般極易煽動了。倒是長了腦子了,我哼了一聲,只盼自己能順利完成這個任務,莫叫人看輕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