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楓善定定看了她半晌,忽的嘴角一揚,高聲道:“兵部尚書王悅有一女,溫柔多才,王兄至今單身一人,朕賜你們年節時成婚,普天同慶!”話音擲地有聲,李昭和沒什麼反應,白月清卻面色霎白,手微抖,他環着侍衛脖子的手鬆了一下便握的更緊了。
白楓善轉身看着他,面上雖笑,眼睛卻是如冰樣寒冷,“王兄,不要拒絕朕的好意,這是朕對兄長的一番苦心。”白月清垂下眼睛,復又擡起,迅速的看了李昭和一眼,見她冷冰冰的沒有反應,心突然便涼了,宛若跌進了谷底,彷彿眼前一切都是過眼雲煙,縱然自己付出再多又如何,她本就是一塊冰,任誰都無法將她融化,自己又是何苦這般自傷自痛?不如就此罷手,反正她不在乎,她不在乎……萬般心痛化爲嘴邊一縷苦笑:“臣遵旨。”
******************************
“續命草給我吧,今晚我會和千雪煉製解藥,明天送去昭和殿。”李昭和嗯了一聲,將木匣雙手遞給他。白月清雙手接過,只覺匣子和他的心一樣的冰涼。侍衛從後面推着他前行,白月清忽的一嘆,解開狐裘遞給李昭和,“不要逞強了,你畢竟是個女孩子,爲什麼偏偏弄的一身傷口呢?”李昭和猶豫一下,接過狐裘披上,“你快些回去,天氣寒冷,你身子也弱。”白月清一晚上終於聽到一句暖心的話,本來冰涼的心似乎霎時間又活了起來,心情突然就變好了,揚起了一抹淡笑:“我這便回去了,你也要趕回去把傷口處理一下。”李昭和點點頭,身如飛燕,很快沒了影子,白月清卻呆在茫茫雪地裡半晌沒動,直到她那瘦削的背影無一絲痕跡可尋,才幽幽一嘆,擡首望了望彎月,卻見月亮忽然鑽進了雲層裡,光蘊不見,不由的搖頭苦笑,低聲道:“回吧。”
李昭和卻並未回昭和殿,暗夜中,她出了王宮,詢問打聽很久,最後站在了一所宅院前,月光下依昔可見牌匾上二個大字:王府。
***********************
“師兄,可有什麼不適?”江葉軒搖了搖頭,手撫向前額:“只是有些頭暈,許是藥力太猛了。你剛爲我運功驅毒一定累了,去休息吧。”李昭和扶他躺回牀上,細心爲他掖好被角,溫柔的一笑:“師兄睡吧,等你醒來就全好了。”江葉軒眼睛不住打戰,連說句話的力氣也沒有了,很快便沉沉睡去。李昭和站在他牀邊,靜靜看了他半晌,有輪椅的聲音滾過來,李昭和轉頭,白月清慢慢的滑至牀邊,二指搭上江葉軒的腕間,“很順利,你一定也累了,去休息吧。”李昭和點點頭,推着他走向大廳:“你昨晚煉藥一定也沒睡,去偏房休息吧,那房間此後就爲你留着。”白月清身子微微一僵,嘴角不自覺的揚起,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你給不了他承諾,就不要再這樣暖昧不明,讓他越陷越深了!”
李昭和與白月清同時一僵,行至廳內,只見千雪坐在首位,冷冷的盯着他們。白月清輕聲道:“師兄,你怎麼來了?”南宮千雪沒理他,反而冷笑看着李昭和:“白楓善對你到是捨不得,昨夜竟然不殺你。”李昭和抿抿脣,沒有說話。白月清淡淡的開口:“師兄,不要再這樣傷害昭了。這不是你處事的方式。”南宮千雪冷冷一笑:“對她這種女人,根本不需要講方式!”
李昭和低垂着頭,讓人看不清表情,忽的
大喝一聲,“進來!”姜童和圓兒連滾帶爬的鑽進大廳,連忙跪下。“在外面嘀咕什麼呢!”
姜童和圓兒對看一眼,姜童苦着臉道:“剛纔聽說,大王早朝時發了脾氣,非常生氣。”“哦?”白月清揚眉:“是因爲什麼事?”姜童見問的是他,有些爲難的看了看他,咬咬牙說:“聽說大王下旨爲二王子和王尚書的千金賜婚,誰知道那王千金昨夜竟然去了!”“什麼!”白月清吃了一驚,微微一呆,便猛的轉向李昭和,微怒的盯着她。
李昭和找了個椅子坐下,端起一杯水緩慢的喝着,毫不理會他的詢問。姜童卻又開口:“還聽說,那兇手竟然留書一封,說是……”他又怯怯的看了白月清一眼,白月清皺皺眉:“說。”姜童低聲道:“上面說,誰要敢嫁給二王子,便要誰的命!後來大王詢問滿朝文武可有適合的女子嫁給二王子,那些大臣沒一個應聲的。”白月清閉上眼睛,靜了靜,揮了揮手:“都下去吧。”
南宮千雪冷冷道:“最毒婦人心!一個妙齡女子的性命便被你殺了,你難道一點人性都沒有嗎?”李昭和放下茶杯,淡淡的說:“只怪她命不好,被白楓善挑中了。”白月清幽幽一嘆:“你是爲了我,我心裡明白,可是要阻止賜婚,我們可以想別的辦法,爲什麼要殺了她呢,她只是個無辜的女子而已。”李昭和無視他痛心的眼神,淡淡的開口:“一勞永逸,以後白楓善就算想給你賜婚,也得有人願意才行。你此後不用擔心再被賜婚了。”
白月清靜靜的看了她半晌,千言萬語只化爲一嘆:“昭和,不要這樣憤世嫉俗,我們都是凡世中的一粒砂,早晚都要塵歸塵,土歸土,百年後都是過眼雲煙,何必如此執着?”李昭和眯起了眼睛:“別人我管不着,但是你不願意的事情,我不會讓任何人逼迫你的!”她站起身,層層華衣墜落,壘壘層層,繞人眼花。“千雪,我不在乎你跟誰連手,怎麼陰謀設計我,但我要你記住,我的命,除非我願意,否則沒人能取走!”
“娘娘,”蘭兒一臉喜色的跨進來:“塵王爺醒了,讓奴婢來喚您!”李昭和露出了一絲喜色,“他情況還好嗎?可能走動了?”蘭兒開心的直點頭:“都很好,但是身子還軟,沒什麼力氣,站不起來。他一醒來就要見娘娘,娘娘快些去吧!”
陽光透過木窗照耀進來,形成一束光輝沐浴在他身上。明塵雲身子筆直,華衣墜地,瘦削的側臉看的見濃黑的眉毛。
李昭和看到窗前凝神的他,便靜靜站在門邊,沒有說話,過了好久,聽到明塵雲略有虛弱的聲音:“這雪要化了。”李昭和沒有說話,明塵雲又陷入了沉思,靜立了好久低聲說:“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穿着嫁衣,一臉的惶恐。那時候我便想,我毀了一個女子的一生……”
李昭和抿了抿嘴,原本清淡的眼神剎那間捲起狂風駭浪,大聲一吼:“不要說這個,我不想聽!”明塵雲轉過身,看到她憤怒的臉,怔了片刻,搖頭苦笑:“我聽到很多你的事情,都非常的不好,我以前不相信是你做的,現在也不相信。”李昭和勾了勾嘴角,冷冷一笑:“爲什麼不信?”明塵雲輕輕的向她走進,披風隨着他的走動微微揚起,李昭和目視着他一步步的走進,眼神平淡無波。
“眼睛。”明塵雲立在她面前,直視她的眼睛:“一個做盡壞事的女孩子怎麼還會有一雙清澈的眼睛?”李昭和後
退一步,仰頭笑了起來,“真是對不起了塵王爺,你看走眼了!李昭和還是李昭和,可是心變了,殺人不眨眼,爲達目的不擇手段!”明塵雲有些憐惜的看着她,李昭和一見這目光,心頭騰的便起火了,冷哼一聲:“明塵雲,你答應過我要好好照顧師兄,可是竟然帶他來到這裡,白楓善一心要留住你們,你的死活我本管不着,可是你要是回不去,我師兄必死無疑。我不管你爲什麼來這裡,我只告訴你,我,李昭和,已經變了!我冷酷,無情,心狠手辣!如果你對我有其他的心思,你便死了那條心!如果沒有那最好,你給我老實的呆在這裡,不準出門,我會想辦法送你回月國的!”
明塵雲眉頭微皺,他本就十分溫柔善良,見她這樣,也不知道說什麼,忽然面前綠光一閃,他下意識伸手接住,一塊暖暖的玉佩落在手裡,“這玉佩是你的,現在物歸原主,我們兩不相欠。”明塵雲呆呆的看着手裡的玉佩,直看到玉佩似乎發了光,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眼前漸漸有些天昏地暗,心肝一片片的破碎跌到了地上……再擡頭時,卻見一抹白披風被風揚起,剎時間也離開了視線,他緊走兩步,直到門邊,看到李昭和嬌弱的身子走在雪地裡,印出二排小小的腳印,卻是極淺,漸漸的那白影越行越遠,奔進長廊,轉了個拐不復見了,只留下他倚門眺望,倀然若失……
原來相思真的催人老……
原來,日日食不安,難入寑只是他庸人自擾。也許明千秋說的對,自己對她只是歉疚,而不是心動,可是胸口處的心爲什麼依舊如此疼痛?
***************************
“娘娘,大王有口諭。”蘭兒遠遠的朝她奔來,看來是跑的很久了,臉上一抹紅暈,應襯大紅的小襖十分年輕朝氣。李昭和竟然覺得自己有些羨慕她了,難道自己老了?“是韓公公來的他在廳裡等了半天了。”李昭和好像沒聽見一樣,自顧開口:“中午去御膳房弄些好吃的來,多燉些補品給我師兄他們吃。”蘭兒小臉微微扭曲:“娘娘,我們還被軟禁呢,御膳房會給嗎?”李昭和頭也沒擡,從腰中抽出一個匕首給她,“你拿着去,誰不聽話就殺了誰,橫豎有我,沒人能傷你一根頭髮。”蘭兒一聽,頭使勁搖,但是看李昭和冷冷的臉色,似乎心情不好,又不好敢開口拒絕,只好膽顫心驚的接過匕首,顫抖着塞進懷裡,感覺懷裡像揣了個冰塊一樣,冷的讓人不舒服。
“見過和妃娘娘。”韓品一看到她,便從廳內迎出來,先給她行了禮。李昭和點點頭,還算識時務,怪不得年紀輕輕的能做了總管。“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這話一出,韓品立刻就呆了,嘴脣動了動,似乎忘記該說什麼事了。李昭和斜了他一眼,韓品只覺那一眼猶如冰塊一樣凍人,立刻便想起來該說什麼了。“大王說,王家千金怎麼死的,你心裡有數,以後莫要再殘害無辜,否則……”韓品懦懦的擡頭看她一眼,沒敢再開口。李昭冷冷一笑,“否則什麼呀?千刀萬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韓品咬牙開口:“否則便把昭和殿的人一個一個的當着你的面殺掉!完了,沒有了,奴才造退!”韓品迅速的開口,然後人跟秋風掃落葉一般,飛奔而逃,耳邊傳來李昭和冷冷的聲音:“讓他去死吧!”韓品正在跑步的雙腿打了個軟,身子差點倒下:“阿彌陀佛,這話,我敢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