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看着蕭幀,似笑非笑說道:“這有什麼了?他傾力助你,你與他所求,兩家各得其所,皆大歡喜。況,夏家小姐貌美如花,你們郎才女貌也十分登對。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蕭幀臉色陰沉,怒火涌動,似就要發作起來,轉頭看方墨。方墨臉色似笑非笑,他一楞之後,卻有些明白過來,怒火瞬間消散了去,一股巨大歡喜突然涌出來,使得他原本出衆的容顏更加耀目。而後伸手將方墨的兩隻冰涼手握在掌心裡,一眨不眨看着方墨,說:“你吃醋了?”
方墨膛目結舌看着蕭幀。蕭幀臉上的笑意幾乎溢出來,捱得極近了,看進她眼裡,又一遍肯定說道:“你吃醋了。”方墨一下子抽出手去,輕拍在蕭幀頭上,說道:“我吃鬼的醋!你瞎想什麼?”連忙站起身去,蕭幀眼疾手快一下子抓住她的手,擡頭看着她,說道:“你要去哪裡?”又低聲道:“我不說便是了。”
方墨猛要縮回手去,無奈蕭幀勁大,她幾次不得,想着若是強行未免矯情了些,只得由他握着,不過心裡終是不願意落於下風,轉頭笑盈盈說道:“那你說說,我吃誰的醋了?”蕭幀看着方墨,夏家小姐的名字在他嘴裡滾了一個來回,終是沒有吐出來。不過他心裡這會倒是覺得這夏家小姐也不是一無用處的。
蕭幀站起來,低頭看方墨,很努力壓制自己心裡漫出來的歡喜。方墨不知道她剛纔有多麼匆忙,臉都有些紅了,她那樣子在他心裡成了塑。她現下雖是滿不在乎的樣子,可是眼神分明在閃躲。蕭幀將這些看在眼裡,努力使自己嘴角不要上揚過度。低頭對方墨柔聲說道:“方墨,不管夏有德懷有什麼目的,他既是沒有事先說明,那咱們何必多費事猜測?送上門的好處。怎麼能推出去?他想事後挾恩索求,卻是沒有那麼好的事。”
方墨聽蕭幀這麼說,心裡微微舒坦,點頭說道:“你說的對,只要你不點頭,他也沒奈何。”蕭幀有些想笑,卻又唯恐惹急她,她一走了之。只得忍住,扯了方墨坐下來。這四角亭子位於荷池中間,正夏時,微風徐徐來,滿目蒼翠中幾處粉荷搖曳,風景無限好。兩人挨近坐着,少女顏面如花,清香幽幽。蕭幀心中滿滿歡喜,這一刻將一切拋忘了,只抓了方墨的手殷殷看着。
方墨轉頭看見蕭幀的樣子。一手將他的臉扒到一邊去,說道:“看什麼呢?我臉上長麻子了?”終是有些不好意思。又催道:“快說,快說,你讓我這麼着急回惠州來,是潼關的嚴仕海鬧騰起來了?還是裴胥青到了潼關?”蕭幀被方墨這麼一打岔,好心情就跑了大半,搖頭說道:“潼關那裡一點動靜都沒有。”
方墨詫異說道:“蕭大爺不說裴胥青大軍已經出發嗎?按說,這會應是快到潼關了。怎地潼關那裡會一點動靜都沒有?”
蕭幀臉色變冷了,說道:“我也覺得奇怪,裴胥青的大隊人馬從燕京出發。沿途一直有線報傳來,可是到了漯河時,就突然沒了音訊,我這裡是隻言片語都不曾收到。派出去打探了幾路人馬也都沒有回來。”
方墨皺着眉頭想了想,說道:“這不對勁。這裴元貞知道我們會找他算賬的,絕對不對任我們坐大不管,裴胥青一路上走得好好的,突然就銷聲匿跡,這裡面定是有問題。我需得過逆水看看。”
蕭幀招了方墨回來,原就是想讓她過逆水看看,自他得了惠州之後,與潼關對河相望之後。對面逆水河沿岸盤查就十分嚴格,潼關巡河守兵一炷香過一趟,他派出的幾路人馬都沒有回來。他身邊的人,多是從燕京帶過來的,對潼關並不熟悉,蕭四雖是擅長僞裝潛伏,卻重傷未好,因是這事實在重要,等閒不能再拖。他雖是不想讓方墨涉險,可是這事除了方墨,再沒有其人能做到了。他們兩個現在已是並肩走到半路上,沒有回頭的餘地,怎樣去做最好,兩人都知道。
蕭幀問道:“我讓蕭六跟你一起去。”方墨搖了搖頭,笑着說道:“六姑娘即對潼關不熟悉,又在廷尉司掛了名,她不能跟我去。”蕭幀又說道:“黑衛中……”
方墨不等他說完,就打斷道:“算了,你不要塞人給我了。你身邊的人大多對潼關不熟悉,才進沒多久的新人又不能做這事。我去找李叔要幾個人吧。他手上的人多是本地的,又知根知底。”
蕭幀想了想,點了點頭。蕭六帶着兩個丫鬟過來了,在石桌上鋪了墊子,布了茶水糕點。方墨拿起一塊杏仁酥,笑着說道:“這是不是在城西李計買的?”蕭六笑着說道:“正是,這杏仁酥酥而不膩,入口即溶,在惠州鼎鼎有名。你每次來惠州都是行色匆匆的,定是沒有嘗過,今日也湊巧,剛好有人送幾樣過來。快嘗一嘗。”
方墨笑着問蕭六:“哪家送的?”蕭六說道:“就是夏家的小姐。”方墨原本正要入口,突然就索然無味,拍了拍手站起來身,說道:“算了,我還要找李叔有事,先走了。”
蕭幀也跟着站起身,說道:“我與你一起去。”方墨轉身笑着說道:“就這點小事,還用得着你去?我去說就行了。”蕭幀目送方墨離開後,走到石桌前,拿起方墨方纔捏在手上的杏仁酥,咬一口,慢慢吃。
蕭幀從小就不喜吃甜食。蕭六站在他身邊不遠處,不由得擡頭看,剛好瞟見他嘴角上揚着,黑眸融融,溫柔的可以滴出水來。
蕭六心裡暗暗吃驚,突然又聽見蕭幀說道:“你去一趟城西李計那家鋪子,把那裡糕點一樣定幾份,送到方家去。”
“是。”蕭六連忙低頭應承一聲,轉身退了下去。
蕭幀拿下惠州之後,祁山主寨的人大多都下了山,只有少數留在那裡,統交由李進帶領着。李進需要經常往來與惠州與祁山主寨之間,遂在惠州城裡也置了一個宅院,距離方墨家不遠處,與孫家比鄰。
方墨從襄州回來時,就知道李進這幾日正留在惠州城裡,出了蕭府之後,她就直接轉去了李進家了。叩了門後,被李進迎了進去,因這宅子他並不常住,只有一對老夫妻幫忙看着,人煙不足,便顯得空落落的。
方墨和李進兩人一邊說話,一邊進屋裡。方墨四下看看,將李進這屋裡空落冷清,就知道他身邊那個酷似秦玉蘭的女子還在山中。李進說道:“你上次讓我留意的事情,有了結果。我一直想告訴你,但每回都碰不到人。”方墨坐直了,問道:“怎麼樣?周子欣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們?”
李進看着方墨,說道:“還真讓你猜着了。子欣這孩子居然偷偷在山裡藏了一個姑娘!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我因是怕事情鬧大了,不好收拾,逼着他帶我過去,要放了人家。卻不料到那裡了,那姑娘已經逃走了。”李進一邊擡頭,一邊嘆氣,“這孩子,爹孃去的早,咱們幾個又不能時常盯着,竟是讓做出這樣的錯事來,唉……”
方墨眉眼冷了下來,看來她還真是低估了那死丫頭,早知道當初就不該心慈手軟了。
李進還在搖頭說道:“我也私下問過他,那姑娘到底哪一家的?若是好人家的孩子,自是不能讓他給耽誤了,許給他,也算是對周大哥兩口子有所交代了。初先,這孩子還不肯說,被我罵了幾句,才告訴,他也不知道那姑娘是哪一家的。你說,這孩子怎地做這事了?咱們寨子裡雖是做得也是不光彩的買賣,卻都是爲了求個活頭,而這孩子,年紀又不大,居然做出這事來……”
方墨低下頭,擺弄着袖口裡的短匕,問道:“李進,周子欣還住不住你這裡?”
李進搖頭說道:“他去了西南,半月前,西南段氏派了人送了信過來,說是段老王爺沒了。幀少爺脫不開身,就讓他代替去一趟。”李進說完後,又看方墨,見她低着頭,眉微微皺着,似乎並沒有釋懷,李進便又說道:“墨兒,事情都過了這麼久了,那姑娘又一點音訊都沒有,算了吧,以後我會盯着子欣的,斷不會讓他再做錯事的。”
丁秀蘭的事情,方墨沒辦法對李進說明,漠北的廣闊養育的人大多耿直簡單,是不會理解丁秀蘭這樣的人,她能離開周子欣,必定是有了更好大樹依靠。方墨想了想,對李進說道:“子欣藏人那處,李叔你都仔細收過了嗎?確定人是走了?”李進點了點頭,說道:“確定無疑,我因是怕那姑娘在山裡遇到了野獸,還遣了人四下裡找了幾日,都沒有音訊,也在藏人那處留了人手。想着若是那姑娘帶了人手尋過來,咱們也好跟人家陪個不是,好好說叨說叨。只不過到現在,那山裡都沒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