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睡太少,楚裳羽的腦袋迷迷糊糊的眩暈着,似乎還聽到何妍妍的尖叫聲在她的小小房間裡迴響,她擰帕子捂腳腕的時刻,不由恍惚想起最初和何妍妍結下樑子,還不是因爲江瑤的緣故,如今走到這步田地,活像一場大戲。
江瑤第一次來C大看她,她是剛入學的新鮮人,恰逢繫上學生會招新,當年的楚裳羽還不懂得韜光養晦,一心只想着在學校裡開始新生活,積極報名,名額只有一個,競選的卻有兩人,恰好是楚裳羽和何妍妍。
競選那天,江瑤一身Abercrombie & Fitch,穿的那叫一個無比學院風,如同粉雕玉琢的孩兒般踏進競選的禮堂,四下男生一片竊竊私語聲。江瑤面不改色坐到楚裳羽身邊,楚裳羽十六歲上大學,一張高中生年齡的臉,江瑤還小她一歲,一對玉人稚氣萬千,巧笑倩兮,生生蓋過系花何妍妍的派頭去,頓時繫上很多男生心中的天平暗暗傾斜。
那次競選,楚裳羽依靠江瑤拉風的廣告效應,在男生佔了投票人數八成以上的選舉中勝出。這也就罷了,何妍妍向來家教良好,如何會爲了這麼點事情計較這些年?壞就壞在何妍妍候選演講的時候,江瑤好死不死一眼掃到何妍妍的衣服,偷偷連笑帶嗔對楚裳羽講:“姐,她那身chanel都是上季的春裝了,怎麼都秋天這時辰了還在穿。”當年的楚裳羽連chanel是英文還是法文都摸不到頭腦,只是僵笑點頭。偏江瑤不大顧及,聲音脆朗,卻被有心的女生聽去,第二天就開始滿系流言蜚語,說何妍妍沒錢硬充大款,拿過季的名牌天天穿,不知道是租是買,被楚裳羽那一對有錢姐妹在臺下笑了個十足十。
積毀銷骨,衆口鑠金,楚裳羽無力反駁,且八卦向來有着越描越黑的架勢,最重面子的何妍妍聽了這番話據說臉色大變,此後明裡暗裡就和楚裳羽不對盤了起來。
時光荏苒,一晃都快七年。楚裳羽想着當年青蔥江瑤和她算是歷經波折纔有了幾分姐妹情誼,那次競選幾乎算得是她們友誼的蜜月期,如今轉眼七年,怕不是要經歷一個七年之癢?
不知怎的,一股不祥就蒙上楚裳羽的心頭,如窗外的大好晴天,瞬間烏雲蔽日。她趕緊洗把冷水臉,晃掉一頭的胡思亂想,繼續改作業。幹起正事,似乎時間就變得異常的快,只靠一杯牛奶混日的楚裳羽改完作業已然是下午兩點,飢腸轆轆卻毫無胃口,索性躺回牀上去,小憩間竟有人入夢,父親溫潤如玉的臉對她微笑:楚楚,是我心頭的太陽花。
她胸腹之間尖銳地痛,瞬間轉醒,居然眼角有淚。
楚裳羽適應了兩秒鐘方清醒的茫然,搖頭晃腦,皮實的她也能餓的胃痛,把所有不明所以拋在腦後,恰好一陣敲門聲響。
門外高挑的江瑤一個熱情的擁抱,楚裳羽雖是高興,卻也奇怪,幾年在嚴謹的英國人中混日的江瑤如何學回美式的作風來,江瑤這樣大了還手上沒輕沒重的,枉她一把小骨頭,被攥得生疼。
“姐,出門吧!”江瑤依舊無知無覺笑的興高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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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楚裳羽帶江瑤去17不能不說是沒有私心的。昨夜施文亭帶着他九塊九的PRADA和蹩腳的跑車故事,讓楚裳羽心頭一陣緊似一陣的發慌,楚裳羽的直覺一向很準,總覺得這男人身上有股危險的信號。也遙遙預感到他一定會再次出現在17,打亂她看上去豐富多彩,實則波瀾不驚的打工生活。如果一定有場硬仗要打,那不如知己知彼來的更有勝算。帶上江瑤就是要以江瑤那雙過盡名牌的媚眸,瞅瞅施文亭究竟是不是鬼扯的,可謂江氏火眼金睛,一望便知。如果真是富家公子,她立刻拔足狂奔,調頭就走,比逃離猥褻男還來的快。
江瑤把下午血拼的大包小包朝楚裳羽的化妝間一扔,看楚裳羽將自己打扮的□□朱脣,偏說不出的嚇人,不由搖頭:“17的客人都是瞎子,看不出姐的美來。”
楚裳羽一笑,只覺得如水泥砌就的粉底就要分崩裂析,趕緊收回笑容,嗤一聲:“誰能愛上這樣的我,我舉手投降,只能嘆他太有眼光,能扒開一張調色盤看到一張白紙。”話裡三分得意,實則暗藏七分自嘲。
兩個小妮子笑做一團,險些誤了上場。
楚裳羽慵懶獻唱的時分,江瑤在吧檯漫不經心喝着一杯朗姆特調,縱然是如此黯然的光色,江瑤也如黑暗中的發光體,吸引了club角落中衆狼的目光。
楚裳羽將目光一直時不時掃向江瑤,開玩笑,若被江伯伯、江伯母知道,她帶江瑤來17已然是死罪一條,倘江瑤有分毫差錯,她肯定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這一夜,搭訕江瑤者有之,偏江瑤也並非全然溫室花朵,英國獨自留學的三年不是平白練就,在三分難免的小女兒興奮之餘,自有分寸,省了楚裳羽不少心力。
而直到十二點,楚裳羽該收工的時刻,施文亭也未曾出現。楚裳羽卸妝收拾東西之餘不免有些怏怏,卻牢記江瑤十二點半的門禁,趕着送江瑤回家。
回江家的車上,江瑤握着方向盤,平靜的讓楚裳羽驚訝,平日這丫頭在17玩完都是小HIGH小HIGH,一路粉紅的小臉欺蘋果賽櫻桃的,哪裡會如此寂靜無聲?
“有心事?”楚裳羽問。
江瑤搖搖頭,只是笑:“姐,我只是幸福。”
“怎麼說?”楚裳羽問。
“還有三個月,卓凡就要回來了。”江瑤是真正發自內心地微笑。
楚裳羽“哦”了一聲,原來是因爲卓凡,雖說一直因爲種種機緣,從未見過卓凡真身是如何卓爾不凡,卓凡的大名對於楚裳羽而言可謂如雷貫耳。楚裳羽當年初入江家,暗暗領會到的第一件事是,江瑤是公主。再後來意會到的另一件事就是,卓凡是駙馬。
江家和卓家門當戶對,江瑤和卓凡自幼一起長大,可謂是青梅竹馬。只是可惜,楚裳羽來到江家的時候,卓凡已經轉去美國讀高中,偶爾寒暑假回來,卻總是種種機緣擦身而過,未曾見過真身……
楚裳羽曾看過江瑤和卓凡小時候的一張照片,果然是一對瓷娃娃,咧嘴一起站在雪地裡笑。卓凡眉眼俊朗,雖只是孩童,卻依稀能看出日後顛倒衆生的模樣。
只是可惜,除了卓凡的這樣童年照,楚裳羽再見過的卓凡照片就是江瑤去美國度假,恰逢萬聖節,裝扮的蝙蝠俠照片倒是一籮,那張黑布包裹下的臉也不知是美是醜,卻看出身材的確一等一的好,隱隱的肌肉線條。
江瑤一臉幸福對她說,卓凡最不喜歡照相,這都是她硬拗了半天才得來,果然可以好好炫耀。如此神秘的卓凡卻能如此吸引江瑤,楚裳羽對卓凡本人的玉樹臨風可謂無比好奇。
江瑤待卓凡的情意也不是一天兩天,兩家大人也都是樂見其成。江瑤在英國讀管理,卓凡在美國讀資訊,約定等兩個人都畢業之後,就先把婚事辦了,多少年苦心留學,如今終於快要修成正果,難怪江瑤今日如此高興。
“要結婚?真要這麼早就把自己綁牢?”楚裳羽問,二十二歲的江瑤正是大好青春,多少青年才俊前赴後繼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江瑤卻要放棄整片森林投奔婚姻,這對於楚裳羽而言難以理喻,即便這衝動是源自一棵青梅竹馬的良種矮椰樹?